第51章
陈来宝自从从劳改农场回来,心里就一直憋着一口气,把许瑶恨得不行,可他却没办法把许瑶怎么样,只能趁着大半夜没人的时候,独自一人跑到后山去吼了几嗓子,发泄了一通后,这才觉得好受了点。
“兄弟!”
陈来宝喊累了,刚停下喘了几口气,就听见这么一声,把他吓得脚底一滑,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滚了两圈才爬了起来,朝着身后望去。
不能怪他害怕,他着实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山里还会有人,这么冷不丁的一声,可不就吓着他了吗?
“谁?谁在那里?”陈来宝随手捡了个树枝护在胸前对着前方,这才有了些安全感。
这时从前方的树后面冒出一个男人,树林里黑漆漆的也看不清长相,只知道这人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很是高大。陈来宝也不确定来人是谁,但看着地上的影子,好歹是镇定了些,起码这应该是个人,不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便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干嘛的?”
钱老大又往前靠近了下,好让陈来宝看得更清楚些,那张粗犷的脸上还努力挂上了几分笑容。
“兄弟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是这样的,我是地质局的,前两天带着我两个弟弟来山里做地质勘测,谁知道迷了路,一直没能走出这座山,更倒霉的是,我们还碰到了头野猪,我二弟让野猪给顶了一下,受了伤,就在那边树后面。兄弟,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陈来宝听了钱老大的解释,往旁边走了两步,果然看见树后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躺在地上,应该就是钱老大说的被野猪顶了的二弟,另外一人则站在躺着的那人旁边,见陈来宝露出身影后,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陈来宝见钱老大说的话,都能对应的上,心里放松了不少,但这大半夜的,他实在不想独自一人面对着钱老大兄弟这么几个陌生人,所以他犹豫了片刻道:“你们等着,我去找大队长,让他叫人上来帮你们。”
“哎,兄弟!”钱老大见陈来宝转身要走,连忙又叫住了他,“是这样的,我这回带着我弟弟来山里做勘测,没有经过单位的允许,要是让单位知道了,恐怕会有麻烦,你看能不能别声张?”
陈来宝也不懂地质局的事儿,更不明白做个勘测为什么还要私底下做,只当就跟那工厂里面的工人私下接活一样,所以一时间倒是被糊弄住了,只是他有些不解。
“你又不让我喊人,那让我帮什么忙?”
“你看你家里有地方能让我们歇个脚吗?等我弟的伤好些了,我们就走。”钱老大看陈来宝信了自己的说辞,这才表露出了真实目的。
他们兄弟三个都是城里人,祖上是开武馆的,所以他们打小都学了那么点拳脚功夫,只是后来爹妈死的早,他们便没人管了,一直在城里各处瞎混日子。直到钱老大无意中认识了几个城里的混子,跟着他们接触了古玩这一行,才发现了古玩这东西竟然还挺值钱,他们便开始四处搜集古玩玉器,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
早些年查得还不太严,他们便跑到那偏远的农村,用极低的价格从当地人手里换取一些古物件,那些村里人都没什么见识,知道自己家里的破铜烂碗也能卖钱,都高兴得不行。他们靠着这个当时也攒下了点钱,只是后来大运动开始了,对这一块查的是越来越严,古玩什么的都成了破四旧里需要破除的,不好再找销售门路了,这个行当他们便做不下去了。
但金器玉石这些东西,即便市面上不流通了,还是有不少条件好的人家喜欢收集的,他们经人点拨,又想出了个新行当,那就是去盗墓。钱家三兄弟也不是什么专业的盗墓贼,那些大的墓葬群都有很严密的防盗措施,他们三个半路出家的压根没那本事,也不敢肖想,便盯上了一些小型的私人墓葬,过去好些有钱的人家下葬时,多少都会陪葬一些生前喜爱的金银玉器之物,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
钱老大几人每来到一个地方,一般都是先打听下附近村子以前有没有出过什么大地主之类的,便专挖这种人的墓葬,通常都能有些收获,且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这些地主的后人大多都被打倒了,还不知道在哪儿窝着呢,哪里还顾得上祖宗的坟墓。
钱老大三人靠着这一手,日子竟然过得还挺滋润,只是这回他们有些倒霉,前两天刚摸了个墓,就被来山里做地质勘测的地质局的人给撞见了,他们仨只能往山里跑了,本来想着外面肯定有公安的人,他们不如在山里多待几天再出去,结果祸不单行,又碰上了头野猪,逃命的时候,钱老二还被野猪顶了一下,幸亏那是头落单的野猪,他们三个靠着那点拳脚功夫勉强摆脱了那头野猪,这要是碰到野猪群,他们都不一定还有命在。
经了这事儿,钱老大觉得一直待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儿,危险因素太多,而且老二的伤还是得用点药才行,他们便想找户人家落个脚,休养一下,然后就遇到陈来宝了。
钱老大也是没想到,大半夜的还会有人跑到山里学狼叫,他起初还担心陈来宝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交流了几句倒是放了心,这人看着傻是傻了点,但大抵还算正常。
陈来宝却不怎么乐意把钱老大三人领到自己家里,他家就只有他和陈桃子两个人,他领回去三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
钱老大也看出了陈来宝的不乐意,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个金戒指,递给了陈来宝。
“兄弟,你看你帮我们这个忙,这东西就给你当谢礼怎么样?”钱老大觉得就算金子现在不流通了,也没人会不喜欢金首饰。
果然,陈来宝盯着那金戒指,眼睛都有些发直,这金戒指让他想起了自己到劳改农场时看见的许瑶,许瑶当时手上就戴了个金戒指,外面的人现在虽然都不敢戴这玩意儿了,害怕招人眼,但在那偏僻的农场里,天高皇帝远的,只要场长不说什么,谁能管得着,因此许瑶也没那么多顾忌。陈来宝此刻想着,如果自己也像那农场场主一样有钱有势的话,许瑶还敢这么对自己吗?自己还会这样被人瞧不起吗?
钱老大注意到了陈来宝的眼神,露出了个胸有成竹的微笑,他把戒指塞到了陈来宝的手里。
“兄弟,麻烦你了,我们也住不了几天。”
陈来宝收回了飘远的思绪,他还从来没摸过金子,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到嘴里用牙咬了一
下,想确定是不是真的,他小时候见村里的老人就是这么干的。
对面的钱老大看到陈来宝这个动作,实在没忍住抽了下嘴角,这个戒指还是他们前两天才从那棺材里的尸骨身上撸下来的,但他肯定不能说出来,只能强调了下:“你放心,我的东西都是真的。”
陈来宝这才点了头,答应带他们到自己家里去住,他跟着钱老大一起走到钱老二和钱老三身边,看见他们旁边还放着个布包,布包裹着好些铲子、撬棍之类的挖掘工具,对钱老大说他们是来做地质勘探的没了怀疑,只因他孤陋寡闻,实在没想到还会有人干撬死人棺材这一行当的,农村这边老一辈的迷信思想还是挺重的,对死人坟墓什么的都很是忌讳,挖别人坟这种事儿在他们看来,那都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所以陈来宝才没有多想。
随后钱老三背着钱老二,钱老大背着他们的工具,凑齐这么些工具可不容易,他当时被野猪追都没舍得丢下,他们就这样跟在陈来宝的身后一起下了山,马婶子不在了,家里的空房间还是有的,陈来宝将三人都安置好了,答应第二天去赤脚医生那里为他们取些伤药,便回去睡觉了。
清早陈桃子起来做饭时,刚好跟出来上厕所的钱老三撞了个对脸,蓦然发现家里多了个生面孔的男人,陈桃子还以为进贼了,刚想要叫喊出声,就被钱老三捂住了嘴。
姑娘家到底跟粗糙的汉子不一样,钱老三这一上手,感觉到陈桃子皮肤的滑溜,心中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要说他们兄弟三个,只有钱老大早年结过婚,那时候他们做收古玩的生意,手上也有些钱,钱老三当时不过十几岁,年纪还小,还没到要谈对象的时候。等到后来他大了,古玩这门生意也做不成了,钱老大的媳妇也跑了,他们又开始做盗墓的行当,整天居无定所的,是以钱老三都二十七八了,还是个光棍。
有段时间他们冒充地质勘测人员在一个村子里住得久了些,他当时用钱勾搭了个寡妇,结果后来开始抓搞破鞋的,那寡妇也不敢再跟他好了,所以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一下子跟陈桃子有了肢体接触,难免生出了些花花心思。
不过眼下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捂着陈桃子的嘴,跟陈桃子低声解释了下他们的来历,便将人给松开了。
陈桃子听说他们是陈来宝带回来的,还有些将信将疑,她咋不知道来宝昨天晚上有出去过,不过看钱老三说的信誓旦旦的,又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陈桃子终究是提着心去找了陈来宝。
陈来宝昨天一直到半夜才睡,大早上正是迷糊的时候,被陈桃子给推醒了,便有些不耐烦。
“三姐,你干嘛?我想多睡会儿,不用叫我吃早饭。”
“我不是叫你吃饭的,我问你,你昨天晚上领人回来了?”
陈来宝经陈桃子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钱老大三人,顿时睡意也没了,他一咕噜坐了起来,将自己怎么遇到的钱老大三人,又将人给带了回来的事,都告诉了陈桃子。
“你怎么能随便领陌生人来家里呢?”陈桃子对陈来宝的举动很是不赞成,谁知道这仨人是不是坏人。
“钱大哥说他是地质局的,带着弟弟来山里搞地质勘测,他们还带着挖掘的工具,应该没有说谎,他还给了我这个。”陈来宝将钱老大给她的金戒指拿给陈桃子看了看。
就没有女人不喜欢金子的,陈桃子见到戒指,双眼放光,接过戒指就跟陈来宝做出了同一个举动,拿到嘴里用牙咬了咬,得亏钱老大不在这里,不然嘴角得抽的更厉害。
“他们这么有钱吗?只是借住几天,就给你个金戒指?”确定了戒指是真的后,陈桃子又有了新的疑惑,谁家会这么大方随便给人金戒指的?
陈来宝犹豫了下,将钱老大昨天晚上跟着他回来时对他说的话,跟陈桃子复述了一遍。
钱老大因为怕被公安注意到,不想显露于人前,但他们这么藏头藏尾的,势必会引起陈来宝的怀疑,所以他就又想了个说辞,说他之所以带着弟弟私下里去山里进行勘测,是因为山里有些稀有的矿石能够卖钱,他这才不想让单位里的人知道的。
“所以他们给你金戒指,不光是想要借宿,还是个封口费。”陈桃子自以为想明白了,同时又忍不住惊讶,“没想到石头也能卖钱,山里那么多石头,那得多少钱呀?”
“应该也不是所有的石头都能卖钱,看钱大哥的意思,好像只有某些稀有的石头才可以,我们平常人也认不出来,钱大哥是地质局的,他懂这些。”
“我想着也是,要是随便一块石头都能卖钱,那山里的石头还不早就被人抢光了。不过,他们这么私底下倒卖石头,被人发现了是要被抓起来的吧,咱们收留他们会不会有麻烦?”陈桃子有些担心钱老大他们会连累到自家。
“不会吧,倒卖石头的又不是咱们俩,咱们就是让他们借住几天而已。”陈来宝低下了头,他没说的是他听钱老大说挖石头就可以挣钱时,其实他也动心了的,他有心想跟钱老大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摸着他们挣钱的门路,也做这个石头的生意,等到他发达了,看看还有谁敢笑话他。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陈来宝并没有现在就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陈桃子,只是安慰了她两句。
陈桃子虽然还有些隐忧,但看着手上的金戒指,还是咬咬牙忽略了。
就这样,钱老大三人在陈来宝家住了下来,陈桃子还跑到周一清那里,谎称陈来宝昨晚上山,在山上摔了一跤受了伤,从周一清那里拿了些治伤的药。
家里住进了三个大男人,自己又是个有了婚约的大姑娘,出于种种顾虑,陈桃子并没有告诉陈远扬钱老大三人的事儿。
所以陈远扬这会儿还哈欠连天地问陈家其他人:“你们昨天半夜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咱们村子里好些年都没有来过狼了,是不是狼又下山了?吓得我半夜好一会儿都没睡着。”
“不能吧,挨着咱们村子的这一片山里好像没有狼。”陈远山说道。
陈远川看了他们一眼,那声音他也听到了,哪是什么狼叫,分明就是人在叫,他听力好,听的也更清楚,那声音听起来像是隔壁陈来宝的,也不知道他大半夜的又犯什么病了,从前半夜学鬼哭,现在半夜学狼叫,要陈远川说,陈来宝真应该好好去看看脑子。
因为这一出,陈远川对隔壁就多留意了些,结果没两天就让他发现了一件大事儿。
这天他从陈来宝家的篱笆院墙外经过时,刚好看到了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进了屋子,那身影的体型分明不是陈来宝的,比起陈来宝可要壮实多了。
陈远川眯了眯眼睛,这隔壁就姐弟俩,竟然还能多出个人来,而且还没有惊动周围的人,这隔壁怕是有什么情况了吧。
有了这么个发现,当天晚上陈远川就跑去一探究竟了,也不是说他跟那谢书海和陈五叔似的,对别人家的事多么感兴趣,不睡觉也要跑去看热闹,而是他担心陈桃子一旦真嫁给了陈远扬,隔壁再闹出什么乱子,搞不好还真会跟自家扯上关系,且他私心里也并不想让陈远扬跟陈桃子在一起,这才想要来探一探的。
陈来宝家就在他们家隔壁,还是独门独户,陈远川查探起来简直不要太方便,他从自家的后院直接绕到陈来宝家的后院,一个翻身就进去了,然后自然就发现了钱家兄弟,当时钱老大正在给钱老二换药。
“你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钱老大问道。
“还好,幸亏没被那野猪顶住要害,不然还得上医院,再被公安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既然不严重,那就再等两天你好些了,咱们就赶紧换地方,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再被生产队的人撞见了,咱们那套说辞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得住,只怕不是所有人都像那对姐弟一样蠢的。”出于安全起见,钱老大还是想早日离开,要不是钱老二受了伤,他们根本就不会在这里停留。
“我看老三还未必舍得走呢。”钱老二意有所指。
钱老大很快明白了钱老二的意思,笑道:“从前那何寡妇不理他时,看把他给急的,现在好不容易又碰见个,可不是又起了意。”
说
罢两人又笑了几声,这才准备睡了。
陈远川起初还没在意他们说的钱老三跟寡妇什么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几人身份的推测上,见他们不敢露于人前,还害怕公安,再联想到前几日吴飞来时说的话,心道这几人不会这么巧就是那几个盗墓贼吧。
不管是不是,陈远川都觉得还是先去报案比较稳妥,这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走之前陈远川又去看了眼他们口中的钱老三,结果这一看不打紧,又发现了些别的东西,本来准备去报案的,也打算再等等了,因为他竟然发现那陈桃子和钱老三在那里眉来眼去的,两人之间的暧昧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陈桃子大晚上的不睡觉,给钱老三端了一碗面过去。
“钱三哥,你不是说你饿了吗?我给你煮了碗面。”陈桃子之前以为钱老大三人给了戒指就算完了,没想到钱老三今天又给她塞了10块钱,说是当做这几天的伙食费,陈桃子看他这么大方,这才狠狠心把家里仅剩的那点细面都拿了出来。
“桃子,你可真是贤惠,以后谁娶了你,真是享大福气了。你怎么不叫着我帮你一起烧火,别再把手给磨粗了。”钱老三顺势抓住陈桃子的一只手摸了两下。
陈桃子抽了两下没抽回来,语带撒娇道:“你不吃面,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长得好看呀。”钱老三说着又往陈桃子手上套了个金镯子,这和给陈来宝的那个戒指是一套的,都是他们从那具尸骨上摸下来的。
陈桃子顿时心花怒放,这镯子可比那戒指还重,她还是头一回戴金首饰呢,哪怕不能带出去,自己看着都欢喜。
“桃子,这个就送给你了,你这么辛苦的给我煮面,我总得给你点回礼。”别看钱老三给的大方,其实他都想好了,先用金饰哄哄陈桃子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等到他们走的时候,再把送出去的东西偷偷拿回来,一并带走就行了,反正陈桃子也不可能找得到他们。
陈桃子不知道钱老三心中所想,她这会儿只顾着高兴了。
“煮面有什么辛苦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俩人又情意绵绵了一会儿,待钱老三将面条吃完了,陈桃子才端着碗离开。
出现了这么个意外情况后,陈远川想着,刘银凤八成要高兴了,陈桃子有了别的选择,还真不一定会再嫁给陈远扬了,这个叫钱老三的,明显是个很会哄小姑娘,出手又大方的。
陈远川有心想再观察观察这两人的进展,便没有急着去报案。不过他担心一旦钱老二的伤养好,这仨人再趁着自己不注意跑了,所以他也没有拖太久,过了两天的晚上,他又去陈来宝家查探了一次。
结果大大出乎他所料,陈桃子和那钱老三的进展实在不是一般的迅速,上回还只是暧昧,这回再去看,两人竟然已经睡到一起了。
只听那陈桃子娇滴滴地对钱老三道:“钱三哥,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得对我负责任才行。”
说起来也不能怪陈桃子沦陷太快,实在是这钱老三出手过于大方,今天给个金镯子,明天又塞点钱,这还没几天呢,陈桃子就被他哄的晕头转向了,再想到这钱老三还是城里的户口,哪怕没有正式的工作,却也有挣钱的门径,跟陈远扬一比,简直不要强太多,陈桃子能不动心吗?
“桃子,你放心,我们家也没有长辈,就只剩下我们兄弟三人,我俩的事儿我已经跟我大哥说过了,他对你也没有任何意见。”要不是他们做的行当见不得人,其实钱老三还真有心想把陈桃子也带走,他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连个媳妇都没有,陈桃子也算合他心意,还是个大姑娘,比从前那何寡妇可强多了,倒是有些可惜了。
“钱三哥,你看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们挖石头赚钱的生意,能不能也教教我弟弟。”
挖石头?钱老三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他大哥忽悠陈来宝时说的话,这姐弟俩人竟然还当真了,他自然不会说破,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行,来宝以后也是我弟弟,回头我就跟大哥说,让他也跟着学学。”
“真的?钱三哥你真好……”
后面的发展过于辣眼睛,陈远川怕自己长针眼,赶紧回去了。
晚上熬了夜,第二天陈远川起来时,家里已经没人了,一直到大伙下工,陈远川才又见到了陈远扬。
“大哥,你看着我做什么?”陈远扬见陈远川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奇怪。
陈远川走到陈远扬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悯道:“扬子,头上长点草,生活过得好,做人就得想开点。”
陈远扬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难道是自己今天上午偷懒,躺在地上睡觉时头上沾上草了,他晃了晃脑袋,低头对陈远川道:“大哥,我头上的草掉了吗?”
陈远川:“……”傻成这样,难怪被绿!
第52章
“你和陈桃子最近怎么样了?”
吃饭的时候,陈远川状似无意地问起陈远扬。
“挺好的呀,不过陈来宝这不是受了打击才回来吗,桃子说她怕陈来宝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这些天她就一直在家里守着陈来宝呢,我俩也没咋见面。”陈远扬觉得他和陈桃子住得这么近,喊一声都能听到,也没必要非得天天约着见面。
陈远川闻言皱起了眉头,陈桃子这是什么意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都跟那钱老三好上了,还不打算跟陈远扬说清楚吗?
他本来还想着陈桃子要是能自己主动说起退婚的事,那他就不用麻烦了,也省得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过现在看来,陈桃子不知出于什么顾虑,这是还准备继续吊着陈远扬呢,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得想个办法把事情揭出来了。
谁承想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陈远川这边还没行动呢,陈桃子和钱老三的事就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被曝光在了众人眼前。
这还得从陈来宝说起,陈来宝想让钱老大教自己怎么做倒卖石头的生意,因此对钱老大格外殷勤,钱老大不管想知道什么,他都回答得特别详细,这就让钱老大得知了个消息。
前庄村从前有个大地主,当时还盖了个三进的院子,虽说后来都被拆完了,但还留下了个祠堂,祠堂下面还有地道。
钱老大一听就来了兴致,这过去的有钱人家不都喜欢修个地道暗门什么的来藏宝贝吗?说不定这家也是这样呢。
“那个地道是什么样的,你去看过吗?知道能通到哪里吗?”钱老大问陈来宝。
“通到哪里?听说最初是能通到后宅的,不过后来房子拆了以后,那地道基本上都塌了,只剩下祠堂下面那一段,我也只见过祠堂下面的。”
“祠堂下面那段晚上你能带我去看看吗?”说罢大概觉得自己显得有些过于急切了,钱老大又描补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地质勘测的,经常和土地打交道,就容易对地下的东西感兴趣。”
“呃,钱大哥,不是我不带你去,是那祠堂下面的地道也在不久前塌了。”说起来那地道会塌,还跟陈桃子和许瑶都有关系呢。
“啊,这样啊,那就算了。”钱老大有些遗憾,看来自己是来得晚了些。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钱老大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那儿想着祠堂下面的地道,越想越觉得不去看一眼有些可惜了,就算地道塌了,那祠堂可是放祖宗牌位的地方,兴许会有些什么古物件呢,这些村里的人就没几个有见识的。
抱着兴许能捡漏的心思,钱老大偷偷往旧祠堂的方向去了,白天他就跟陈来宝问清楚了大概的位置,陈来宝也说了,那一片就那一个破屋子,还挨着晒谷场,所
以钱老大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旧祠堂。
只是注定要让钱老大失望了,那旧祠堂里还真就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张案桌外,空无一物。至于地道,确实像陈来宝说的一样,已经塌了,钱老大就算有心想在对地道探查一番,也得费力挖上半天,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要是再引起生产队的人注意,那就更麻烦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挖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钱老大斟酌了一番,还是放弃了。
大半夜出去无功而返,钱老大本就有些郁闷,回来的时候就失了点谨慎,也没注意观察周围。恰好隔壁老刘家的大儿子起来上厕所,刚好看见钱老大鬼鬼祟祟地钻进了陈来宝家的院子。
刘家大儿子一看那身影就不是个熟悉的,以为这是外边的人到他们生产队来偷东西的,毕竟他们生产队内部这么些年都没闹过贼,所以立马就大喊了起来。
“有外人进村偷东西了,快起来抓小偷。”说着刘家老大就抄起旁边的扫帚往陈来宝家的院子里冲。
周围人都被他这一嗓子给吵醒了,尤其是刘家的其他人,见刘家老大那架势,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大情况,也跟在他后面往陈来宝家跑。
生产队的人对有外人到他们队里来偷东西,那绝对是同仇敌忾的,不过片刻,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就都抄着家伙聚到了陈来宝家的院子里。
“那小偷在哪儿呢?”
“不知道他躲哪儿去了,我亲眼看见那人钻进了来宝家的院子。”刘家老大信誓旦旦地说道。
“那就挨个屋子找找吧,不过这桃子和来宝睡得也真是够沉的,咱们这么大的动静,他俩竟然没一个人出来。”
“可不就是嘛,这没有老人在就是不行,要么那小偷怎么专挑他们家呢。”
大伙害怕再耽搁下去,那小偷再跑了,便挨个屋子敲起了门。
“桃子,来宝,赶快醒醒,你们家进贼了。”
屋里的陈桃子正在那里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呢,哪里敢应声。陈来宝则是担心自家藏了人的事儿被队里的人知道,毕竟钱老大三人那挖石头的生意可不怎么光明正大,便一时踌躇着没有出去。至于钱老大三人,躲还来不及呢,更不会露面了。
离得这么近,陈家人自然也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陈远扬最是着急,陈桃子家就她和陈来宝姐弟俩,他怕那贼人走投无路再伤着陈桃子了,所以一听到声音就跑了过来,陈桃子半天不应声,他便更加担心了,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闯进去看看,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男人的喊叫。
“哎哟!”
陈远扬心下一紧,再也顾不得别的,仗着身后有这么多人给他壮胆,一脚把门给踹开了,随后就瞧见陈桃子衣衫不整地站在一旁,地上还躺着个裤子都没提上去的男人,正抱着肚子在那里痛叫呢。
原来是陈远川察觉了这边的情况后,就从自家后院绕到了陈来宝家的屋子后面,他担心钱老大那三人被人发现了会从后院逃跑。果然不出他所料,他来的时候正看见钱老三准备从陈桃子屋里的窗户那儿爬出来。于是他便一脚就把钱老三给踹回了屋里,随后就被听见动静破门而入的陈远扬撞了个正着,这下子陈远川也不知道这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不管是陈远扬还是跟着进来的人瞧见眼下这情况都愣在了当场,大伙都知道陈桃子和陈远扬订婚的事,现下这是陈桃子另外有人了?尤其是刘家老大,更是傻了眼,该不会他刚才看见的那人不是什么小偷,而是陈桃子的姘头吧,那他闹这一出,陈远扬会不会记恨上他呀,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被人戴了绿帽的。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时候钱家老大扶着钱家老二走了进来,他们本来是想找个机会从后院跑的,谁知道有陈远川在那里堵门,钱家老三还被人抓奸在了当场。这眼看着是跑不掉了,只能先找个理由应付过去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不是什么小偷,我们就是来山里打猎的,谁想到我弟弟让野猪给拱了,受了伤,我们这才借住在这家里的。”
钱老大这回又换了个说辞,挖石头倒卖那一套,糊弄陈来宝姐弟俩还可以,大不了给点好处,他们也不会说出去,尤其是陈来宝竟然还想跟着自己学挖石头,钱老大初初听了这话差点没笑死,不过当着生产队里这么多人的面,肯定不能再把这一套拿出来说了,甭管这些人信不信,挖石头倒卖,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营生,队里的人十有八九会去报公安,所以他干脆就说他们是来山里打猎的。
“打猎的你们至于这么藏着不敢见人吗?你们应该也不是头一天在这儿住了吧,否则这俩人也不能这么快就好上了。”陈远川直接提出了质疑,且还意有所指地看了陈桃子和钱老三一眼。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仨人是来打猎的,依他看,他们八成就是那跑进山里的盗墓贼。
刘家老大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跟着附和道:“就是,借住的你们有什么不敢见人的,我就住在陈来宝家隔壁,这么些天愣是没见过你们,而且刚才鬼鬼祟祟进院子的又是谁?肯定是你们三个中的其中一个,大半夜地不睡觉,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队里其他人都觉得陈远川和刘家老大说得有道理,看着钱老大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这个……”钱老大头上冒出了密密的细汗,他确实解释不清楚,只是打猎借住的话为什么要躲着人。
就在这个时候,刘银凤从外面冲了进来,指着陈桃子就骂道:“陈桃子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勾搭了我儿子还不算,现在又和外面的野男人搅和在了一起,把我儿子的脸面往地上踩,我就知道那马顺弟教出来的闺女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陈来宝家刚刚闹起来的时候,刘银凤虽然听见了,却没有过来,她只当是真的进了小偷,并不太想管陈来宝家的破事儿,可陈桃子和钱老三被当场撞破了之后,有那多嘴多舌的婆子就跑去找了刘银凤,跟她把隔壁的情况说了一遍,明显是想看陈家的笑话。
刘银凤一听这还得了,她本来就很是看不上陈桃子,捏着鼻子才同意了陈桃子和陈远扬的婚事,结果这陈桃子竟然还敢给陈远扬戴绿帽子,她瞬间就气炸了,跑过来就对着陈桃子好一通骂。
刘银凤这么一闹,倒是把大伙的注意力又重新转移到了陈桃子身上,刚才钱老大跟钱老二一出来,大伙光顾着质疑这仨人的身份,倒是忽略了陈桃子跟钱老三这个大八卦,这下都用看好戏的眼神,在陈桃子、陈远扬还有钱老三身上转来转去。
对于刘银凤的这番责骂,陈桃子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刚开始还忍了,可是刘银凤越骂越难听,陈桃子一时也被激起了火气,既然都被众人撞破了,她索性也就破罐破摔了。
“你骂够了吧你,瞧你儿子那副窝囊样,要不是看在你们家有好几个工人的份上,我会看上他?就他这样的,给我钱三哥提鞋都不配。”
陈桃子想过了,反正钱老三已经答应娶她了,那她干脆就跟着钱老三一起回城里去,到时候钱老三他们的生意还能让来宝参一份。至于生产队里的这些人,随便他们怎么说,等她进了城,她也听不到了。
刘银凤见陈桃子不光反驳了自己,竟然还敢说她儿子的不是,再也忍不了了,她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硬是跟陈桃子撕巴在了一起,俩人对对方都积攒了一肚子怨气,一时间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脖子的,她俩一个年轻耐力好,一个常年干活有把子力气,竟是打了个不分上下。
陈远川觉得差不多了,就把刘银凤给扯开了,这发泄一下得了,再打下去,陈桃子到底年轻,指不定就得吃亏了。
“妈你消消气,这种人跟她计较什么,她没嫁给扬子也是好事儿,反正还没结婚呢。”
陈远川瞥了眼人群后面的陈远扬,他从发现了陈桃子的事儿起,就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远川暗自摇头,这老五还是被刘银凤宠溺得太过了,他好歹也是当事人,这要换个有血性的,不得先把那钱老三揍一顿再说,就算打不过,还有自家这几个兄弟呢,别的不说,钱家兄弟到底是外来的,就是生产队的人也肯定会向着自家的,结果他可倒好,一声不吭地待在角落里,倒是让刘银凤这个上了年纪的冲在最前面。
陈远川的话倒是提醒了刘银凤,她想起什么,也不再说跟陈桃子打架了,而是对着陈桃子道:“婚事就算是作废了,把我们家的彩礼钱退回来。”
队里的人都觉得刘银凤这个要求没什么毛病,陈桃子肯定是不可能再嫁给陈远扬了,又是她有错在先的,合该把彩礼还回去。
陈桃子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不是她不想还彩礼,而是那彩礼钱早在陈来宝去劳改农场的时候就已经花完了,陈来宝当时连回来的饭钱都没有,还是一路饿回来才晕了的。
队里人看陈桃子不动,还以为她是不想还,有那看不过眼的,便替刘银凤催促了几句。陈桃子没了办法,只得可怜兮兮地望向一直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的钱老三。
“钱三哥~”
钱老三也不知道踹他的人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他这会儿肚子还疼呢,估计是青紫了。后来他发现陈远川是陈桃子未婚夫的哥哥,倒是有了些明悟,拐了人家的未婚妻,这事儿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地道,他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接到陈桃子求助的目光,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从衣服内里掏出了50块钱递给了刘银凤。陈桃子之前就跟他吐槽过,说隔壁刘银凤有多抠门,就给50块的彩礼什么的,所以他对钱数倒是清楚。
他会出这个钱,也不是为了陈桃子,或者觉得过意不去什么的,而是眼下被人捉奸当场,他们兄弟三个的身份来历又解释不清楚,要是不先把他和陈桃子的事了了,队里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他们兄弟呢。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拖延一下,只要生产队的人不报公安,他们就能找着机会跑路,等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钱老大和钱老二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对于钱老三的举动都没有阻止,为今之计也只能破财消灾了。
刘银凤拿了钱冷哼一声,冲着陈远扬道:“扬子,回去了,我们家以后和他们家老死不相往来。”她最后这句话是说给大队里的人听的,让别人都知道她的态度,她早就想和那马顺弟一家划清界限了。
陈远扬跟在刘银凤后面走了,走之前还朝着陈桃子深深看了一眼,但陈桃子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他,从钱老三出了钱后,就一直含情脉脉地望着钱老三。
陈远川则没管他们几人的感情纠葛,他也没急着离开,一直等陈保国得了消息赶到后,他才凑到陈保国跟前,将自己的怀疑说了。
“……这仨人连自己的来历都不说清,还躲着不敢见人,我看他们十有八九就是那几个盗墓的。”
陈保国听了脸色有些凝重,他沉吟片刻道:“不管是不是,我让人先看住他们,等天一亮你就去报案,总之小心无大错。”要真是盗墓的,总不能让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
陈远川答应下来,把事情交给了陈保国,就先回去了。
次日一早陈远川就去报了案,公安这边行动很是迅速,之前地质局的人就报过案,他们最近正在找这几个盗墓的,得了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
只是最后公安却只抓到了钱老大和钱老二,钱老三则让他给跑了。原来那钱家三兄弟很是警觉,察觉到陈保国让人盯着他们后,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他们本就有些拳脚功夫,再加上陈桃子姐弟俩的帮忙,当时还真让他们给跑了出去。
夜里大家伙都在的时候,陈来宝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等人都走了,他才敢冒头。他和陈桃子还一直以为钱家三兄弟是因为倒卖石头的事儿才害怕被抓的,虽然他们也害怕牵连到自己,可一个跟钱老三关系非比寻常,被钱老三一番甜言蜜语给迷晕了头,另一个没有胆子却空有野心,眼馋钱家兄弟挣钱的门路,所以最后他俩在钱家兄弟的游说下,还是帮忙去把人引开了,而且他俩都打着跟钱家兄弟一起离开的主意,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钱家兄弟肯定是不敢往县里跑的,只能继续往山里去。不过这回公安来得很快,他们还没跑进山多远,钱老大和钱老二就被公安给抓了,而钱老三之所以能跑掉,还是得亏于陈桃子多了个心眼,她怕自己把人引开后,那钱老三再不带着她,于是坚持跟钱老三一起,他们几人便分散开了。
后来公安来了,也是陈桃子带着钱老三找地方躲了起来。陈桃子毕竟从小在村里长大,对后山很是熟悉,这才让钱老三躲了过去。
随着钱老大和钱老二被抓,队员们这才知道原来这几人竟是干盗墓那种缺德事儿的,给其他人打掩护的陈来宝也彻底傻了眼,不是说好的倒卖石头吗?怎么变成盗墓了?
好在他还算幸运,虽然也被公安给带走了,但因为他确实对盗墓的事毫不知情,完全是被钱家兄弟给忽悠了,倒是没有被判刑。当然严格说起来,就算是倒卖石头,他这又是窝藏,又是给打掩护的,也是有责任的,可革委会那边最近抓的人太多,他们也是疲于应付,陈来宝的这点小事儿便被轻拿轻放了,最后他被关了几天,受了一番教育,就被放了回来。
而跑了的钱老三和陈桃子则一直没有踪迹,陈远川去后山的时候还特意留意了下,也没发现这两人的踪影,以陈桃子对陈来宝的重视,竟然没有回来找陈来宝,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下子陈来宝家里算是就剩下他自己了,这人是越来越少,大家都说陈来宝从前都是靠着马婶子和他几个姐姐养活的,现在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得下去。
不过陈家的人是没空去管陈来宝怎么样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陈远扬身上。那天陈远扬从陈桃子家回来后,人就有些不对劲儿,他这几天是上工也不上了,屋门也不爱出了。从前爱说爱笑的人成了个闷不吭声的,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的,把刘银凤给心疼得不行,没少在家里咒骂陈桃子。陈家其他人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再伤害了陈远扬那脆弱的心灵。
陈远川一看这可不行,这都已经有逐渐发展成陈来宝第二的趋势了,难不成陈远扬也准备长在屋子里,吃饭喝水都得送进去不成,这都是什么臭毛病。他是不介意陈远扬干活偷懒,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个勤快上工的,但这可不意味着他愿意在家里供个活祖宗。
他们几房人说是分家了,但目前还是生活在一起的,只是不再上交工资了,反正他是决计不能忍着陈远扬在家里当佛爷的,所以他趁着刘银凤出去上工的时候,找了几根柳条,把陈远扬那小子给抽了一顿。
“我让你在家里装深沉,没了个对象跟死了老爹一样,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陈远扬被陈远川抽得上蹿下跳,哇哇大哭,直喊求饶。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我这就出去上工。”他其实就是怕别人笑话他,才不想出门的,那天他都听见了,好些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说他当了活王八什么的,还有陈桃子竟然那么说他,他是真没想到陈桃子从前在他面前的样子全都是装的,一时间深感接受不了,这才在家里愁闷了几天,然后就被抽了,这都怎一个心酸了得。
陈远川把人抽了一顿,看陈远扬虽然鬼哭狼嚎的,但却恢复了以往的活泛劲儿,这才把柳条放下了。
呵,果然就是欠收拾。
第53章
大概是看到陈远扬精神终于好了起来,对于陈远川抽了陈远扬一顿的事,刘银凤也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陈远川接到了谢书辉的来信,谢书辉目前还在平省,已经升任市委副书记了,这次来信是想要邀请陈远川再过去一趟的。
平省那边有大片的草场,牧民多,少数民族自然也多,政府为了促进各民族之间的友好交流,过些日子会在那边举办一场大型比
赛,包括马术、摔跤、射箭等等,各方代表都可以选人去参加,谢书辉可不就想到陈远川了。
他从前只听说过陈远川身手不错,却不知道陈远川功夫到底怎么样,但是陈远川骑马的水平他却是亲眼见过的,那绝对可以称得上技术高超了,所以他来信就是想问问陈远川有没有兴趣参加这个比赛,如果有的话,他那边可以帮忙订车票。
陈远川斟酌了一下,近来家中好像也没有什么事,去玩玩也不是不行,晚上余蔓回来他又跟余蔓说了下,余蔓也没什么意见。
于是第二天他就告知了家里人说他要去趟平省的事,陈家其他人都没有太大反应,他们对于陈远川时不时地外出已经习惯了,何况现在都分家了,各自管好自家的事就行。
倒是陈远扬眨了眨眼,私下找了陈远川。
“大哥,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你这次出去,能带着我一起吗?我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陈远川有些意外陈远扬也想要跟着去,但随即想到陈桃子的事才过了没多久,陈远扬会想要去散散心也正常。陈远川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整天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见识短浅不说,心胸也开阔不了,没见之前和陈桃子那点事儿就把他打击的不行吗?而且陈远扬也老大不小了,出去多长长见识,人也该成长起来了,别总把自己当孩子。
出于这种种考虑,陈远川便答应了下来。陈远扬见状很是高兴,他想出去见世面是一回事,再一个也是因为他虽然被大哥抽了一顿,又开始正常上工了,但队里人总拿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他猜也猜得到这些人背后肯定没少议论他,他便想出去躲个清静,等过段时间再回来,想来大家就不会再关注他那点事儿了。
得知陈远川要带着陈远扬一起出去,刘银凤皱着眉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陈远扬那眼巴巴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提出反对。只是转头就反复交代陈远川一定要照顾好陈远扬,弄的陈远川十分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带着孩子出门呢。
至于真孩子陈冬冬也闹着要去,则被陈远川无情地拒绝了,他带着个大“孩子”,责任就不小了,可不想再来一个。
如今出门都得要介绍信,次日陈远川带着陈远扬去大队部找陈保国时,刚好撞到几个生面孔走出去,看年龄穿着应该是新来的知青。
“大伯,又有知青来了呀?”
“可不是,今年来了五个呢,两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这些知青刚来时总是最麻烦的时候,不是想这样,就是想那样,刚才那个叫周丽的女知青,一来就说想找户人家单独租个屋子。”陈保国也是发愁,这些年知青来来走走的,能有门路的已经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总体人数是越来越多,这人越多就越不好管理。
“等他们待的时间长了,适应了就好了。”陈远川安慰道。
“但愿吧。”
听陈远川说他们是来开介绍信的,陈保国很是爽快就给开了。
“扬子出门走走也好,等回来了让你妈再给你说个好的对象。”
陈远扬勉强笑笑,他暂时是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了,主要他现在心里都阴影了,看着哪个姑娘都像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开好了介绍信,陈远川和陈远扬一从大队部出来,就见有个年轻的姑娘在门口等着,好像就是之前那批新来知青的其中一个,陈远川本来没想着这姑娘会是在等自己,正想直接离开,就被叫住了。
“陈同志你好,我叫周丽,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陈远川顿住了脚步,周丽?就是陈保国说的那个一来就想租屋子的?这让陈远川想起了赵珏,在生产队掀起了一阵波澜后,就拍拍屁股走了,希望这姑娘不是个喜欢搞事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陈远川让陈远扬先回去了,他打量了下周丽,这姑娘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子,皮肤很白,看着就不像是个受过苦的,难怪一来就要租屋子,家里条件应该不错。
“我听人说你家里新盖了个房子,家里人也不多,不知道能不能租间屋子给我。”果不其然,周丽一上来就想要租陈远川家的新房子。
因为陈远川马上就要去平省了,所以他和余蔓商量的是等他回来后再搬家,刘银凤暂时应该也不会跟着他们搬到新屋去住,东厢的屋子应该是能空出来的。
但问题是陈远川并不想让家里多出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如果是借住两天还可以考虑一下,长期住的话那就太不方便了。他们家的伙食标准肯定是要比别的人家好很多的,虽说现在管得没有以前那么严了,但他也不想太招人眼,因此陈远川还是拒绝了。
“不好意思,周知青,我媳妇是机械厂的工人,她每天要去单位上班,孩子们又要上学,家里平时就我自己一个人在,你一个女同志要是住进来多少有些不方便,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看你要不还是再找找别人家吧。”
周丽原本想着陈远川要是不同意的话,她可以多加点钱,她实在是不习惯跟其他女知青都挤在一个屋里,陈远川家的房子是新盖的,肯定要比队里其他人家强,但陈远川提出的这个理由,她又确实没法反驳,她可是知道流言的威力的,而且如果对方妻子经常不在家的话,她一个女同志和对方这个大男人单独待在家里,确实是不怎么方便,就算陈远川看着不像个坏人,她也得考虑下安全问题。
考虑过后,周丽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
“那就算了,麻烦你了。”
陈远川摆摆手就走了,这段小插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等谢书辉那边一订好车票,他就带着陈远扬启程了。
平省他去过好几回,每次都是跟车去的,就算他身体强度异于常人,连着好几天窝在车厢里,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这回难得能坐火车去,而且谢书辉给定的还是卧铺,陈远川还是挺满意的。
倒是陈远扬这小子头一次出远门,就跟上回去北京时的陈冬冬一样,看什么都好奇,好在他没有陈冬冬那么多问题,才算是让陈远川耳根清净了点。
他们这边一下火车,就见到谢书辉的秘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常秘书好久不见了。”谢书辉的秘书从他当县长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他身边了,已经好多年了,陈远川之前来的那几回也跟常秘书打过交道,是以两人倒是不算陌生。
“陈哥这两年都没来过,不如这回多待几天,这次的比赛规模还挺大的,上面领导都很是重视。”常秘书笑了笑,对陈远川也不见外。
“谢书记今天还有个会,他说晚上在老地方给你洗尘。”
“平省我也不是第一回 来了,还洗什么尘,不用每次都搞这套。”
虽然陈远川这么说了,但谢书辉这人很是讲究,几人晚上还是在国营饭店一起吃了个羊肉锅子。
陈远扬以前在老家羊肉都没怎么吃过,更别提羊肉锅子了,一时间只觉得香得都停不下嘴。
“大哥,这个也太好吃了,咱们家要是在这里就好了。”
“瞧你那点出息。”陈远川对陈远扬的模样很是看不上眼,他这辈子虽然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可上辈子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所以倒是很少会失态。说罢他也不再看陈远扬了,而是跟谢书辉聊起了比赛的事。
他这才知道这次比赛是以各自的民族为代表的,谢书辉之所以会邀请陈远川,也
是因为他手上确实没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了,这要是到时候成绩太差,也丢脸不是。
“你也知道咱们不像他们牧民一样,从小就开始学骑马摔跤什么的,都不怎么擅长这些,更别提我身边的大多都是些从事文职工作的,就像小常,你让他写份报告,他比谁写得都好,你让他骑马,他怕是还没上去,就被马给撅下来了。”谢书辉自己倒是还好一点,他们家老爷子是个喜武不喜文的,从小就让他们兄弟练过两套强身健体的拳法,马他虽然骑得不说多好,但也算是会骑。
旁边的常秘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在这方面确实是不行。
“那不能从部队里选几个好手吗?”陈远川有些疑惑,部队里的那些军人,常年训练,身体素质不比普通人强多了。
“咱们这个说是比赛,其实就是为了促进各民族友好交流,而搞的一个活动,参加的人主要都是普通的群众,谁都可以报名的那种,这要是把部队的人派去,搞得好像为赢而赢一样,那就失去意义了。而且说实在的,部队那些人要论单兵作战,他们确实都是些好手,可骑马射箭,这没练过的还真不一定行吧,这又不是射击比赛。说到这里,我也忘了问你,你除了骑马,别的还会什么?摔跤跟射箭你会吗?”谢书辉只见过陈远川骑马,其他还真不太了解。
“其实骑马我以前也没怎么练过,我就是身体协调性好,再加上会功夫,所以控马还可以,至于摔跤跟射箭,我虽然也没练过,但我觉得应该不难。”原身以前可没接触过马,他们那乡下地方就是养也是养驴,为了不留下隐患,陈远川还是照着原身的真实情况说比较好,当然他上辈子肯定是会骑马的,而且以他的武学底子,就算是真不会,直接上手学,也比普通人容易多了。
谢书辉闻言有些意外,第一次见面时他看陈远川炫了一波马技,还以为陈远川很擅长骑马,没想到原来陈远川没怎么骑过,不过他想想也是,以陈远川老家的条件,估计是不太可能经常骑马的。
“这样吧,反正比赛还有两天,这两天就让小常带着你先练练,至于成绩吗,重在参与,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谢求辉听说陈远川这几项都不怎么会,心里对比赛的结果便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了。
然而等到比赛那天,他一到赛场,常秘书就拉着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书记你不知道,陈哥他……他简直就不是个正常人,学什么都快得惊人,骑马骑得跟飞似的,射箭还能百发百中,他以前真的没练过吗?”常秘书都震惊了,他不知道陈远川真实的功夫底子,只当陈远川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赋型选手,深感这样的人才埋没在民间,实在是太可惜了。
谢书辉也有些诧异,他以前只听谢书海夸陈远川怎么怎么厉害,也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毕竟他也没亲眼见过。现在听了常秘书的话,又亲自观看了比赛,他才算是有些体会了,他发现自己以前还是低估了陈远川。
这会儿正是赛马中的其中一项走马赛,比的是马的速度和稳健,只见陈远川从一开始就一骑绝尘跑在最前面,竟是把几个牧区的小伙子都给甩在了后面,全程没有任何悬念,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得了第一名。
后面的射箭比赛虽然没有常秘书说的百发百中那么夸张,但10支也能有9支射中靶心,要知道跑马射箭是需要在骑着马跑动时射出的,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但这些对陈远川来说好像还真的挺容易的,就连谢书辉都忍不住惊讶陈远川的天赋。
谢书辉不知道的是,陈远川其实已经在刻意收着了,要知道他一颗石子都能砸中正飞着的麻雀,射箭对他来说能有什么难的,但他并不想表现得过于惊人,要是样样都得第一,别人肯定得怀疑他一个从没接触过这些的人是怎么做到的,所以他只在一开始的淘汰赛上表现的亮眼了一点,到后面决赛时,他就特意表现出了几分吃力,只在走马赛跟骑马射箭上拿了第一,其他则是保持前几名就差不离了,至于摔跤他压根没参加。
“大哥你也太厉害了,尤其是刚才的跑马射箭,一边骑马一边射箭,你是怎么办到的?还有你走马赛不是赢了乌力吉那小子吗?他还不服气呢,刚才说让你跟他去比摔跤,大哥你怎么没报名摔跤?”
陈远扬自从来到了这里,整个人就更活泛了,这些天更是在草场上跑来跑去的,还认识了不少牧区的朋友,他们互相之间语言都不太通,指手画脚地竟然也能聊得挺开心。而他口中的乌力吉就是之前在走马赛里落后于陈远川,得了第二名的那个牧区小伙子。
“你大哥我不会摔跤。”摔跤这个项目属于一跤定输赢的那种,陈远川以前还真没玩过,他没报名倒不是他摔不过别人,而是这个项目不太好划水,他并不想被别人摔在地上,至于摔别人那也算了吧,他已经拿了两个第一,足够惹人眼了。
陈远扬听了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精神,他大哥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乌力吉据说还是他们这边跑马的好手呢,还不是输给他大哥了。
其实只要不和陈远川这个实力远超常人的比,乌力吉还是挺厉害的,他还真的拿了摔跤比赛的第一。他得了第一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跑来找陈远川炫耀了一番。
陈远川不由失笑,他活了那么多年,早就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上辈子对武道巅峰汲汲以求,也是为了能过上好日子,好胜心还真没有那么重,所以他无所谓地说了句。
“恭喜你了,乌力吉,你是好样的。”
结果这下子倒把乌力吉弄得不好意思了,一个黑壮的小伙子脸都红了,他大概也是真心敬佩陈远川的,见陈远川态度这么好,很是真诚地邀请陈远川去他们家玩。
刚好陈远川也想知道牧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看乌力吉不像是随便说说的,便爽快地答应了。
谢书辉现在忙得很,他还有别的工作,看完了比赛,他跟陈远川交代了一声,就匆匆忙忙地走了。于是陈远川和陈远扬就去乌力吉家里做客了,乌力吉一家还都挺好客的,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陈远川他们就在那里感受了两天牧民的日子,白天跟着乌力吉一起去放羊跑马,晚上还学着剪羊毛挤羊奶,过得还挺充实的。
不过让陈远川哭笑不得的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乌力吉竟然跑来跟他说,自己的妹妹朵伊喜欢他,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做他们家的女婿。
陈远川很是无语,乌力吉不过才十八九岁,他的妹妹能有多大。
“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乌力吉,我都30了,早就已经有媳妇儿跟孩子了,不如你们考虑考虑我弟弟,他还没结婚,可以留在这里给你们当上门女婿。”陈远川推了一把旁边的陈远扬。
乌力吉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陈远扬,摇了摇头。
“虽然我和你弟弟关系也不错,但是他太瘦弱了,我妹妹不喜欢这样的。”他们这边的人审美很是统一,都喜欢强壮有力的,像陈远川那回跑马射箭就赢得了不少人的心。
陈远扬本来正在那里看陈远川的笑话,冷不防被陈远川推了出去,现在又被嫌弃了,顿时不乐意了。
“我在我们那边可受欢迎了,在我们老家那里,可是有好些
人要给我说亲呢。“说罢接触到陈远川调侃的目光,陈远扬缩了缩脖子,他也知道自己是沾了家里的光。
陈远川也没揭穿陈远扬这小子,他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拒绝了乌力吉这不可能实现的提议之后,陈远川很快就带着陈远扬告别了乌力吉一家。
牧民们住的地方离市区里还有好一段距离,坐车就得两个多小时,回去的路上,陈远扬笑看着陈远川。
“大哥你还挺受欢迎的,连这边的牧民都相中你了。”
陈远川瞟了陈远扬一眼,淡定地道:“那是,我要是愿意,在哪里都能吃得上软饭,不像你,给人当上门女婿还被人嫌弃。”
陈远扬觉得自己被扎心了,这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了,他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还别说,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还挺好的,不缺肉吃,待了几天又觉得还是自己家里好,他都有点想家了。
“明天跟书辉碰一面,看看车票买到哪天,咱们就哪天回去。”
第二天陈远川终于跟谢书辉这个大忙人碰上面了。
“你们来得正好,这样我也不用去找你们了,瞧瞧这些都是给你的奖品。”
陈远川在之前的比赛上表现得很是出色,也算是为他们这些汉民争了光。除了之前根据比赛成绩取得的奖品外,谢书辉还专门又帮他申请了一笔额外的奖金,总不能让人大老远地白出来帮忙吧。
陈远川看了下,奖品大多是些毛巾茶缸之类的,算不得多么贵重,但都挺实用的,还多了笔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他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跟谢书辉提起了买车票回去的事儿。
“行,我让小常买好了票通知你们。”
陈远川以为很快就能回去了,谁知道第二天平省这边就开始下起了暴雨,这边历来干旱居多,暴雨是很少见的,这回竟然还连着下了两天。
大概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回去的车票不太好买,一直到雨停了,常秘书才来通知他们,说票买好了,买的是次日晚上的火车。
陈远扬一看这还有一天半的时间,便跟陈远川说,临走前想再去看看乌力吉,送他一份礼物,当作感谢他之前的招待。
陈远川倒没问陈远扬打算送些什么,这么大个人了,总有自己交朋友的权利,他只是有些怀疑陈远扬会不会摸丢了,牧区可是挺大的。
“你自己去?你认得路吗?”
还不等陈远扬抗议,旁边的常秘书就接道:“陈哥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让小陈搭我们的车去,这才下过雨,牧区那边还有些事要处理,谢书记下午刚好要往牧区去一趟。”
陈远川想想这样也行,便同意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只要车里能坐得下,就把这小子捎上吧。”
没了陈远扬这个小尾巴,陈远川自在多了,一下午逛了好些地方,还又买了不少当地的特产,准备带回家里去。这次过后,他估计以后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轻易不会再往这里来了,上次吃饭时,听谢书辉的意思,他在平省已经待了好几年了,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能调任了,也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调回北京。
陈远川这边刚回到了招待所,常秘书就找了过来,陈远川看到他还有些奇怪。
“你们这么快就从牧区回来了?”
常秘书却并不是如陈远川所想的那般回来得有多快,而是他下午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根本就没有跟着谢书辉一起去牧区,这会儿他来找陈远川,也是因为出事儿了。
“陈哥,不好了,谢书记他们往牧区去经过的那条隧道塌了,现在他们都被困在了隧道下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第54章
陈远川跟常秘书了解了下详细情况,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前些天的暴雨,担心草场那边水土流失,谢书海正打算到牧区去视察工作,下午临走前却又接到了上面的通知,有一份报告急着要,谢书海便做主让常秘书留下了,他只带了司机和另外一位干事一起去了牧区,还顺带捎上了陈远扬。
从市里到牧区要经过一段山间隧道,大概是暴雨的原因导致了山体滑坡,在他们的车子经过那条隧道时,谁也没想到隧道突然塌方了。
“部队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救援了。”常秘书说道。
他自从得了消息后就六神无主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心想跟着一起去救援,自己这体质又怕给别人添麻烦。然后他突然想到陈哥的弟弟也在谢书记的车上,还是因为自己多了一句嘴,陈远扬才搭上谢书记的车的,现在出了事儿,他于情于理都应该跟陈哥说一声才是,所以他就赶紧跑来通知陈远川了。
陈远川听了这个消息后也是皱眉,正所谓人力有时尽,山体滑坡导致的隧道塌方,就算他个人力量再强大,面对这种自然灾害时也是无法预料的。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要去看看才行,不管是谢书辉,还是陈远扬,他都不希望这两人出事,一个是原主的弟弟,他把人带出来,要是不能全须全尾地带回去,刘银凤还不知道是什么反应呢,还有谢书辉也算是他多年的好友了,要是能帮得上忙的话,他还是会尽力帮一把的。
“你能找个车子送我过去吗?”陈远川问常秘书。
“陈哥你要过去,那我跟你一起去。”常秘书也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很快就找好了车子跟司机,等他们到达隧道口的时候,就看到隧道口已经被大块的碎石完全掩埋了,部队的人正在那里挖掘。
因为担心会出现二次坍塌,部队那边的人见他们靠近,立马就上前制止了。
“同志,前方危险,不要上前了。”
“是这样的,我是谢书记的秘书,谢书记现在被困在隧道下面了,我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常秘书率先说道。
那个小兵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把他们的队长给叫过来了。
“现在正在全力挖掘救援中,下方的情况目前还不清楚。”那个小兵的队长叶冬林过来后半句废话都没说,给他们交代了一下情况,转身就想回去。
“唉唉,这位队长!”陈远川叫住了叶冬林,“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挖掘,我力气大。”
叶冬林皱了下眉头,提醒道:“前方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再次坍塌,靠得太近的话有可能会有危险。”
“没事,我不怕,谢书记是我朋友,而且我弟弟也在下面埋着呢。”就算真的再次坍塌了,以陈远川的速度,也不可能埋着他的。
叶冬林想了一下,让陈远川他们离开,估计他们也是不会走的,干脆就同意了。
“那你们自己小心吧。”
常秘书见状,也跟着一起挖了起来,虽然他力气不大,但多个人总能多一份力量不是。他跟在谢书辉身边多年,两人不只是上下级的关系,私下里也是不错的朋友。
大概因为才下过雨的原因,隧道口的泥土很是潮湿,这也使得土质粘性较大,给挖掘工作造成了一定难度。陈远川看他们好几个人正在撬一块巨石,看着还挺费力的,不由上前道:“你们让让,这个我来。”
那几个士兵都没明白陈远川什么意思,还嫌他站在那里耽误他们救援。
“你快躲开,别在这儿碍事儿。”
“我能把这块石头搬开,你们这样太耽误时间了。”陈远川见他们要赶自己走,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点。
陈远川旁边的那个小兵姓孟,小孟见陈远川如此大言不惭,竟然说能把这块石头搬开,只当他是在涮着他们玩儿,要知道这块石头可有好几百斤重,正常人怎么可能搬得开,他不由有些生气,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人怎么还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还是叶
东林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陈远川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已经观察过了,这块巨石不挪开,后面的挖掘工作很难进行下去,而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他也是想尽量缩短挖掘时间才这么提议的,不然他也不想干这样惹人眼球的事儿。
一旁的常秘书这时候也走了过来,替陈远川说了两句:“叶队长,不如就让陈哥试试吧,他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
常秘书虽然也没见识过陈远川的巨力,但陈远川的非同常人之处,常秘书可是深有体会的。当初陈远川说骑马射箭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事实证明人家不过就练了两天,就能跑第一了,现在陈远川说他能搬得动这块巨石,兴许他还真能搬动。
叶东林见谢书记的秘书都帮着陈远川说话,陈远川刚才还说他自己的弟弟也在这下面埋着,想来他应该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们捣乱的。
“那行,你来试一下吧,不过你要小心,这块巨石一旦被挪开,周围这一块可能会下陷。”
“我知道。”陈远川对此心中有数。
他见叶东林答应了,也没再耽搁,等那些士兵都退开之后,他便上前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抱住了那块石头开始发力,很快那块石头就出现了明显的松动,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一个施力便将石头整个抱了起来,往旁边扔去。
“轰”的一声,随着那块石头被挪开,陈远川脚下的地面开始下陷,他对此早有准备,扔了石头的同时便迅速往后撤去,几个闪身就退出了刚才待着的那块地方。
此刻别说小孟等人都看傻了眼,就连叶东林都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还真会有这种天生神力的人。不过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叶东林走上前,朝着隧道口下方望去,只见随着那块巨石被搬开,下方已经露出了一些缝隙,他连忙招呼旁边的士兵继续挖掘。看这种情况,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打开一条下去的通道了。
后面的挖掘陈远川并没有再帮什么忙,他也看得出来这些士兵是想要集中一个地方先挖出一条通道,那块地方本就没多大,用不了这么多人都挤上前去。
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钟头,士兵们果然挖出了一条能容一个身位下去的通道。叶东林把上面的情况跟其他人交代了一下,便点了四个人随他一起下去救援,其中就包括之前那个小孟。
下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叶东林也没有带太多人。他们顺着那打开的通道,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待那几人都下去后,还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陈远川就眼疾手快地也跟着下去了。
走在最后面的小孟,很快就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他转身一看是陈远川,顿时惊呼出声:“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他这么一喊,叶东林和其他几人都把手电朝着陈远川照了过来。
“我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陈远川觉得还是自己亲自下来一趟更稳妥些。
叶东林见人都已经跟着下来了,这会儿再让陈远川回去,显然也不太现实,只得叮嘱他一定要跟紧了。
这条隧道还是挺长的,隧道口虽然坍塌了,但隧道里面还是有些支撑作用的,仍然有一定的活动空间。他们寻着空隙往里面走去,一直走了好长一段,才算是看到了一辆被压毁了的车子,叶东林打着手电上前核对了一下。
“这辆车就是谢书记他们开的车,不过人不在里面,应该是去找地方躲避了,想来不会走得太远,咱们在这里四处找找吧。”
几人于是便一边喊人,一边朝着四处搜寻起来,这回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人回应了他们。
“这里,我们在这里!”
陈远川一听就知道是陈远扬的声音,他挑挑眉,看来这小子是没有什么大碍。他们很快就循声找了过去,谢书辉的车里总共坐了四个人,除他以外,还有司机和一个跟着去的干事,另外一个就是陈远扬。
这会儿除了谢书辉以外,其他三人都在一起。隧道塌了以后,他们光顾着躲避掉落的石块了,完全不知道哪儿是哪儿,等碎石停止掉落后,四周又一片漆黑的,他们辨别不清楚方向,也不敢到处乱跑,担心万一救援的人来了再找不到他们,现在看到终于有人来救他们了,不禁热泪盈眶。
尤其是陈远扬,发现陈远川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就想朝着陈远川扑去,却被陈远川嫌弃地推开了。
“书辉呢?怎么就你们三个?”陈远川见只有他们三人,唯独少了谢书辉,便开口问道。
“谢书记在这边,他的情况不太好。”谢书辉的司机带着他们往前面走了几步,指了指下方的石头,“谢书记被石头压在下面了,好像还受了伤。”
他们四人当时下了车,就被掉落的碎石给冲散了,其他三人倒是还好,后来循着声又聚到了一处,唯有谢书辉最倒霉,被石头压住了腿,好在那巨石下面还是有些空间的,没有把人给压严实了。
叶东林打着手电朝下照了照,从缝隙中倒是能够看见谢书辉的半个身子,他提高音量叫了几声。
“谢书记!谢书记!”
谢书辉这会儿已经有些半昏迷了,听到喊声他勉强睁开了眼,朝上望去,随即咳嗽了两声,意识到是有人来救他们了,心里倒是升起了几分希望。
“谢书记你坚持住,我们这就想办法救你上来。”叶东林说是这么说,实则心中是有些犯难的,压在谢书辉上面的这几块石头还没有隧道口的那块巨石大,就算没有陈远川,他们几人想要合力搬开,应该也不是难事,但是这里不同于隧道口,更接近隧道中心,这几块石头一旦搬开,恐怕极有可能会引发二次坍塌。
叶东林在心中斟酌了一番,很快拿定了主意,他对着他带来的其中两个士兵道:“你们两个人带着其他人先出去,咱们刚才过来大概用了半个小时,等你们走后半个小时,我们再开始搬这里的石头。”
叶东林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做好两手准备,先把能救的人救出去,他自己则带着另外两人留下救援谢书辉。那两个被点到的士兵互相看了看,只得答应了下来。
陈远扬跟着往外走的时候,却发现陈远川没有跟来。
“大哥,你不走吗?”
陈远川刚才就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叶东林的打算他也清楚,从下来隧道起,他就一直在评估这次隧道救援的危险性,说实话其实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隧道塌是塌了,但并不是完全砸实了的,还是有活动的空间的,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倒霉地跟谢书辉一样被石头砸了个正着,顶多是被困在这里出不去,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而以陈远川的身手躲避碎石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且他的力气又大,想要回到隧道口并不是什么难事,心中有了数以后,陈远川便没打算跟着离开,他对陈远扬道:“你先上去吧,我等下再出去。”
陈远扬动了动嘴,有心想劝说陈远川,没必要为了他人这么拼命,转而又想到大哥跟着下来,恐怕不只是为了谢书记,也是为了自己,自己看到大哥时别提多激动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劝说大哥离开,谢书记跟大哥也是好多年的交情了,所以陈远扬到底是没有出声。
其他人见陈远川坚持,只能随着他的意了,救援行动争分夺秒,他们也没有时间一直劝说别人。
等那两个士兵带着陈远扬他们走后,剩下的几人便只能在那里干等着,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枯燥的等待无疑会引发心中的恐慌。
小孟对于叶东林让他留下来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对军人来说,服从命令本来就是最重要的,必要时哪怕牺牲自我他都愿意,但这么干等着,他实在是心里发慌,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陈远川身上。
他想到陈远川为了救谢书辉,竟然愿意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时间不禁为他们的友情深受感动,还主动找陈远川聊了起来。
“你的力气这么大,怎么没想过当兵?”
“你和谢书记认识多久了?感情真是不一般,这么危险都不怕。”
“刚才那个是你弟弟吗?他怎么也跟着陷在隧道里了?”
陈远川还没说话呢,小孟就已经问了一连串问题了,陈远川这才发现,刚才大约是情况紧急,这个小孟没表现出来,这会儿什么也做不了,他便显露出话唠的本性了。
“你怎么不说话?”小孟又问了一遍。
陈远川无语,他还以为这个小孟喜欢自说自话呢。
“我不想当兵,我就喜欢种地。我跟谢书辉确实是认识了挺多年了,要
说感情多深厚,其实也称不上,主要他这人太大方,不光他大方,他的家人也大方,整天给我寄东西,弄得我不管他都有些不好意思。至于我弟弟,谁让他倒霉呢,不过他再倒霉也比不上谢书辉这个倒霉蛋,谢书辉回去以后就应该多学习多进步,让党的光辉多照耀照耀他。”
小孟愣住了,他怎么感觉陈远川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就在这个时候,孟东林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小孟瞬间收回了跑远的思绪,几人开始合力搬起谢书辉上方的石头,幸运的是直到谢书辉的整个身影都显露出来,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情况,麻烦的是谢书辉的腿卡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了,那块石头看着跟上方好些石头堆在一起,一旦搬动那块石头,极有可能会引发再一次的坍塌,所以大家一时间都没敢上手。
这么会儿功夫,谢书辉显然也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大概是感觉到了叶东林等人的为难,强打起精神道:“要是实在不行,你们就别管我了,如果你们几个人为了救我,再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实在是不值,你们还是出去吧。”
小孟听了心有不忍,想安慰谢书辉两句,他正要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不管你的”,谁知却被陈远川抢了先。
“你放心,真救不了肯定就不救了,你一个人出事总比五个人出事强,你能想开真是太好了。”
小孟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陈远川愿意留下来,那是因为他还是有几分把握能够全身而退的,不然明知道会死,那还陪着一起,那不是有病吗?他又不是军人,没有那么无私奉献,他就是个热心群众。
倒是谢书辉没忍住笑出了声,还引发了一阵咳嗽,他认识陈远川这么多年了,陈远川还是一如初见时那样。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陈远川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担忧了,总觉得陈远川愿意去做的事都是胸有成竹的。
叶东林对陈远川的反应也有些意外,他想着陈远川既然愿意跟着下来,且还留下来了,那就应该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才是,没想到陈远川会这么说。
不过现下他也顾不得想别的了,他们既然是来救援的,哪怕有一定的风险,也得试试才行,也许并不会发生二次坍塌呢。
可惜这次却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他们刚将谢书辉腿部上方的石块搬开一条缝隙,把谢书辉拉出来,头顶上方就开始晃动了起来,不断有碎石块往下掉落。
叶东林背起谢书辉,大喊了一声“快走”,就朝着隧道入口的方向跑去,可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花了半个钟头,如今想要出去哪有那么容易,他背着谢书辉刚走了几步,一块下坠的石头眼看着就要砸到两人身上。
幸好陈远川的夜视能力也不错,注意到了这边的险情后,直接飞身而起,一掌拍出,将那块石头击散了。
叶东林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好看到四散的碎石,他瞳孔一缩,来不及细究,继续背着谢书辉往前跑去。
过了好一会儿,隧道的晃动才停止了,上方也终于不再有石块落下了。
“咳咳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断响起,实在是几人鼻腔里吸入的灰尘过多,不过几个人竟然都没什么事,顶多就是被落下的碎石砸出了些轻伤,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眼看着情况稳定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坍塌,叶东林便打算带着人继续往隧道口走。因为谢书辉的情况着实不怎么好,大概是腿上伤处的原因,他这会儿发起了高烧,已经陷入了昏迷。
“我来领路吧,你们跟在我后面走就好。”叶冬林他们的手电在刚才躲避的过程中都掉落了,让他们摸着黑走,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陈远川只能毛遂自荐了。
这次叶东林很爽快地就同意了,鉴于刚才头顶那块四散的石头,叶东林对陈远川的实力有了一定的猜测,他现在跟很多之前见识过陈远川身手的人想的一样,都觉得陈远川大抵是个世外高人。
果然有陈远川在前面领路,之后一段路他们走得就容易多了,陈远川似乎总能知道哪里有石头挡路,哪里有空隙,且实在不好通过,他还能把石头搬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又回到了隧道口。刚才的再次坍塌,虽然把隧道口又堵住了,但外面的士兵很快又重新挖出了个通道,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就从隧道里钻了出来。
随后谢书辉肯定是被紧急送往医院了,其他受伤的也跟着去了。陈远扬之前一直没有走,他的伤也不严重,就是胳膊被石头砸了一下有些肿,他坚持要等陈远川出来,这会儿看见陈远川平安无事,总算是放下了提着的心。
叶冬林看事情都安排好了,便朝着陈远川走了过来,对着他敬了个礼。
“陈同志,这一次多亏了你了。”叶东林总有种感觉,如果没有陈远川,他们这一次可能很难从隧道里平安出来。
陈远川跟叶东林对视了一眼,随即呵呵一笑。
“大家都没事儿就好。”
他知道叶东林跟周建业一样,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实力,不过他也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他们想不通就想不通吧,总之他又没干什么坏事儿,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正直无比的军人,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见这边没什么事了,陈远川就带着陈远扬和常秘书一起回市里了。
他刚走,小孟便凑到叶东林身边,好奇道:“队长,刚才那个陈同志走了吗?”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看他力大无比,想问问他是怎么练的,而且他可真奇怪,明明都冒着危险去救谢书记了,却还那么跟谢书记说话。”正常人在那种时候就算不表表功,也应该表达一下对朋友的关心吧,可那个陈同志倒好,竟然那么说话,他怕不是觉得谢书记伤得不够重,专门下去气人的吧。
“也许人家就是那么想的呢。”叶东林想大凡世外高人,大概总是有些怪异的。
第55章
陈远扬的胳膊后来抹点药就完事了,陈远川便在第二天早上去医院探望了下谢书辉,那会儿他已经做完手术了,人也清醒了。
“好些了吗?腿怎么样了?”陈远川看着谢书辉受伤的腿。
“好多了,还算幸运,腿保住了,不过大概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谢书辉的腿当时其实是被卡在石头下面了,并没有承受上方石头的全部压力,再加上送到医院还算及时,这才侥幸保住腿的。不然要是断了腿,以后生活有多么不方便先不说,他这个书记估计也干不成了,这么多年辛苦付出毁于一旦,这样的打击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所以谢书辉打从心眼里感谢陈远川和那天一起救援的士兵,这也让他想起了他妈曾经说过的话。别看谢母从前是军区医院的医生,但她骨子里极为信命,她就说过陈远川是他们家的贵人,能帮助他们家度过劫难,这也是谢家总是给陈远川寄东
西的原因之一。
谢书辉以前总觉得谢母太过于迷信,对于什么命数之说他是不信的,但现在他却有些相信了。
“这就已经不错了,接下来你就好好休养吧,工作能放的都往后面放一放。”陈远川可是知道谢书辉到底有多忙的。
“嗯,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当初救了我儿子,现在又救了我。”
“你当年不就感谢得挺好的,比照着那个时候来就行,我不挑剔。”陈远川看了谢书辉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谢书辉失笑,爽快地应了:“好。”
既然谢书辉没什么事,陈远川就按照原计划,和陈远扬搭乘晚上的火车回家去了。
每次从外面回来,家里总有些事情发生,弄得陈远川都有些阴影了,好在这次回来,家里人都平平安安的,也没有再出什么事。
而谢书辉的谢礼很快就到了,大概是谢父谢母知道了他的事,这回又大包小包地给陈远川寄了一大堆东西,有吃的有用的,给余蔓的,给孩子的,总之是考虑全面,应有尽有,陈远川觉得他们家好一段都不用买东西了。
既然已经回来了,陈远川便准备挑了个好日子,搬到新房去住了。
在此之前,刘银凤把全家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她先看向陈远明,问他和白筝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听人说接下来可能会对过去这些年的一些冤假错案进行平反,白筝她爸本来就没有犯什么事儿,不过就是收藏了一封英文信而已,信的内容也很是正常,就是一些朋友间的问候和几句学术的讨论,我觉得白筝她爸极有可能会被平反,到时候白筝应该就能回来了。”
前些日子上面有消息传来,大运动算是结束了,近来革委会的那帮人都收敛了不少,因为白筝的关系,陈远明一直很注意打听这方面的消息,听说有可能要对一些冤假错案平反,他就认为有希望。
刘银凤闻言点点头:“这样也好,如果那姑娘真回来了,你俩就抓紧时间把事情办了吧,你也老大不小了。”
刘银凤说完随即又看向陈远扬,谁让这俩人都是20好几的年纪了,却都还没结婚。
“妈你别看我,陈桃子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我想缓一缓,暂时不想考虑结婚的事。”陈远扬立马说道。
刘银凤听了也没有再勉强,而是把她今天将大伙都叫来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
“大川过几天就要搬到新房去住了,明子以后结婚了,估计也是住在城里,你们往后都有各自的小家了,顾好各自小家的同时,也别忘记兄弟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刘银凤还想再忆苦思甜一番,提提他们从前小时候的事,让他们不要分了家,就越来越陌生了。
谁知陈远川“啪啪啪”地鼓起了掌,还很是捧场道:“好,妈说得对,跟着银凤同志走,日子幸福又长久。”
刘银凤原本要说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瞪了陈远川一眼:“就你爱作妖!”
“妈,我这不是给你烘托下气氛,你看大伯每次在上面讲话,下面的队员们都跟着鼓掌。”
看着陈家其他人一个个都在那里憋着笑,气氛烘托没烘托起来,刘银凤是不知道,但她原本酝酿出来的情绪是全没了,她索性也不废话了,直接进入了正题。
“前些日子咱们虽说是分了家,但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对我有意见,觉得我没把钱分给你们……”
陈远川不等刘银凤说下去,又接话道:“没有,妈,我们绝对没有一点意见,你把钱留着养老再合适不过了,我的钱以后我也没打算留给孩子,我可不得趁着还活着的时候多吃点好的,多出去玩一玩……”
“你给我闭嘴,我不让你说话,你不许再说话。”刘银凤按了按额角,她跟老大这个糟心玩意儿说话总是特别费劲。
陈远川撇撇嘴,不让说就不说呗,他说的本来也是真心话,他还真没有惦记刘银凤手里的那点钱。在他看来,刘银凤哪怕把钱吃喝玩乐都花光了,他也没有任何意见,因为他以后就是这么打算的。
见陈远川总算是消停了,刘银凤才继续道:“我……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大川竟给我瞎打岔。哦,对了,你们肯定都在心里骂我……”
这下陈家人都想表示一下态度,证明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听我把话说完,这些日子大队里的人背后是怎么嘀咕我的,我也不是不知道,无非是说我死攥着钱,不替儿女考虑,蛮不讲理之类的,但我宁可当了这个恶人,也不能便宜了其他人。”刘银凤这话是看着陈远扬说的,其他人指的是谁,大伙心里都清楚,毕竟刘银凤有多不喜欢陈桃子,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
陈远扬低下了头,陈桃子的事儿确实是怨自己太傻。
“现下这个钱咱们就重新分一分。”刘银凤没再揪着陈远扬不放,既然没有了陈桃子,这个钱她也不是非得要拿着不可,“咱们家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主要是山子和明子的工资,但你俩也别心中不忿,觉得要和兄弟们分什么的,明子的工作是别人还你们爸的恩情,说到底是给咱们全家的。山子也是一样,工作原本是人家给你大哥的,你大哥想要照顾家里才让给了你,你俩给家里交几年钱也是应该的。何况我也没有把你们手上的钱全拿走,也是给你们留了生活费的。”
刘银凤知道陈远山和陈远明手上肯定都存的有私房钱,尤其是陈远山,私下带点货物什么的应该也不少挣,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也没打算计较。
“这么些年下来,除去咱们这一大家子的花费,我手上还剩下2800多块钱,零头我就不说了。这笔钱我打算分成5份,一份留给我自己养老,剩下的你们兄弟各自一份,我留下了一份钱,以后我的养老我就不强求了,你们各自看心意吧,这么分,你们有意见吗?”
兄弟几人均摇了摇头,没意见,他们能有什么意见,本来以为刘银凤真不准备分钱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刘银凤顿了顿,“大川和山子都成家这么些年了,他们俩我不操心,所以我会把他俩的钱先给他们。明子的话,等你和那白筝结婚时,我再把你的那份钱给你,扬子也是一样,你什么时候有对象了再来拿你的钱,你俩也别怪我多事儿,在我眼里你们不结婚就算不得大人,我少不得还得替你们把把关,省得你们把钱都败活光了。”
刘银凤说是等陈远明和陈远扬结婚了,再把他们的钱分给他们,但实际上她并不怎么担心陈远明,白筝那个姑娘她虽然没见过,但人家能愿意陪着自己爸到农场去受了几年苦,这人品应该是不错的,而且陈远明本身就是个有心眼的,所以陈远明其实只是个捎带的,刘银凤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陈远扬,这小子本来就没他几个哥哥有本事,要是再找个跟陈桃子那样的,被骗光了钱可怎么办?
陈远明和陈远扬听了刘银凤的话,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表示反对。
在他们生产队,分家通常都是在家里几个兄弟都结婚了以后,在此之前一般都是爹妈存的钱先给大的成了家,大的再努力干几年帮补下小的,等大伙都结婚了,就可以分家
了。
陈家之前突然分家,也是因为陈远扬那时候闹着要娶陈桃子,陈远川给出的主意,不然按说应该是不会这么快的,现在把之前分家遗留的问题都解决了,这回才算是彻彻底底地分了。
过了两天,陈远川一家就搬到了新房子,陈冬冬和陈笑笑对此都很是兴奋,以后他们就能有属于自己的屋子了,能不高兴吗?
不过因为余蔓平时要上班,陈远川的厨艺又实在不怎么样,你让他处理个猎物,烤个肉什么的,他得心应手,但让他正常做饭,他是真不行。上辈子早年间他就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后来爬上高位了,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了,所以他真没点亮厨艺这项技能,他们便商量了下,还在老宅搭伙吃饭,每月给刘银凤交点粮食或者生活费。
别的不说,刘银凤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尤其是近年来家里伙食水平上涨,她的厨艺也是越来越好了。
家里都安置妥当了,外面的大环境也逐渐变好,陈远川几次去县里,就能够感觉到大伙明显不像前几年那般紧绷了,好像生怕说错一句话就倒了霉似的,现今的人们日子过得更加放松了。
正如陈远明所说,从76年年底开始,好些之前的冤假错案都陆续被平反了,白筝她爸有幸成了第一批,时隔多年后终于回来了,还恢复了人民教师的身份。
这样一来,白筝和陈远明两人的婚事就要提上议程了。陈家这边是之前都已经说定了的,而白筝的父亲对陈远明也没有什么意见,陈远明能够等白筝这么久,这些年还时常到农场去探望他们,已经很是难得了。
所以77年开年过后没多久,白筝和陈远明就结了婚,两人分隔多年,虽然之前一直都有联系,但如今能够修成正果也是不易,大家都挺替他们高兴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生产队里还有一个人也回来了,那就是马婶子,不同于白筝她爸当初被定性为坏分子,如今是被平反归来的,马婶子是因为劳改的年限到期了,这才回来的。
只是她整个人比起当初被抓走的时候大变了样,从前马婶子虽然也算不得丰腴,但也还算正常,如今却是瘦得就剩皮包骨了,而且皱纹遍布全脸,头发也快白完了,整个人就跟老了20岁一样,一看就是遭了大罪的。
即便马婶子回来后也没有跟人诉什么苦,但陈远川想也知道,马婶子当初和许瑶被发配到同一个农场,许瑶仗着那场长得了势,马婶子在她手底下能有什么好日子,更别提后来还被发配到更苦寒的地方去了。
陈来宝这段时间独自一人,日子也是过得浑浑噩噩的,马婶子这一回来,母子两人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旁观的人也难免感到唏嘘,就连刘银凤,那么讨厌马婶子的一个人,现在看到马婶子的惨样,回来也沉默了,都没有再跟以前一样看马婶子的笑话。
而马婶子现在是真心后悔,当初给陈来宝找了那许瑶当媳妇,看把他们家给害成什么样了。想到许瑶,马婶子往隔壁陈远川家看了一眼,心中起了个念头,随即打算先等等再说。而后又得知陈桃子跟着钱老三走后便没再回来,心中不禁暗骂,生了陈桃子这个闺女有什么用,有了男人就不管自己弟弟了,还有老大和老二也都是些没用的,她家来宝一个人孤零零的,这俩人都不知道把来宝接去。
不提马婶子怎么想,她的归来在陈家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刘银凤早就说过再不跟她家往来,所以他们两家人都平静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陈远明结婚之后,刘银凤也按照之前说的那样,将原本应该分给他的那份钱给了他。
就在刘银凤满心以为,接下来要操心的就是陈远扬的婚事和陈美妮即将生子的事,却没想到陈远明结婚还不到一个月,陈远扬就给她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说是自己也要结婚了。
陈远扬这话是在晚饭的饭桌上说的,因此陈家其他人都在场,就连陈远川听了都很是意外,更别提刘银凤了,之前跟陈桃子那回,好歹还有些迹象,这回家里都没人发现陈远扬什么时候处了对象,这冷不丁地突然就要结婚了,而且是谁之前说不着急要缓一缓的?
刘银凤不禁怀疑,陈远扬是看到陈远明结婚了,拿到了分家的钱,而兄弟里就他手里没钱,这才随便找了个人说要结婚的。
“你要跟谁结婚?我们怎么都不知道你有对象,你该不会是为了我手里的钱,才说要结婚的吧。”
“妈,看你说的,好像我结婚就为了骗钱一样,不是你天天说我年纪不小了,早就该结婚了,这我好不容易有了对象,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表情?”陈远扬不愿意了,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家里人都是怎么想他的。
“那不是你自己说陈桃子的事情才过去了没多久,要缓一缓的吗?”
“这不是已经缓了好几个月了,再说两个人只要看对眼了,哪用得着那么多时间。”陈远扬振振有词地说道。
“你说了这么半天,还没说你到底要跟谁结婚呢?”陈远川打断了陈远扬和刘银凤的对话,又问了一遍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哦,我要结婚的对象就是周丽。”
周丽?这人是谁?
他们大队里有这么个人吗?
除了陈远川,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实在是这些年来的知青越来越多,也就早年像许瑶、赵珏那般引人注目的,大家还熟悉些,后来陈家上工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对其他知青就都不怎么关注了,更别提周丽是去年才来的了。
陈远川倒是对周丽有些印象,当时一来就想要租他们家的新房子,他那时还想着,这个周丽不会跟赵珏一样,是个喜欢搞事的吧,结果这么半年过去了,人家也没做出过什么特别的事,除了租房子以外,为人好像还挺低调的,但他也想不太明白,这个周丽是怎么跟陈远扬处在一起的。
“那个周知青看样子家境应该不错,她是怎么看上你的?”陈远川实在是担心这又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实在是以周丽的个人条件来说,明显是要优于陈远扬的,那她找陈远扬总得图点什么吧,那周知青好像挺有钱的,应该不会是图钱,难不成是觉得干农活太累,跟许瑶一样想着嫁了人就不用干活了?那她也不用非得选择陈远扬呀,他们现在可是已经分家了,队里还是有好些干活干得不错的小伙子的。
陈家人听陈远川这么一说,才醒悟到这个周丽是个知青,刘银凤立马就皱起了眉,有许瑶的前车之鉴在,她对知青可没有什么好印象。
陈远扬也明白大伙的疑惑,便跟他们细细说了一下周丽的情况。
“周丽从前的家境是不错,但她父亲被划分成了资本家,好像还有海外关系,总之家里成分不好,大运动开始时她父母没少挨批斗,不过她父母倒是有些先见之明,当时为了怕波及到周丽,提前就将她过继给了她爸早年的一个朋友,周丽这才能没怎么受影响地顺利长大,而她的父母也在前些年去世了,去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有什么人盯上了他们家,发现了周丽和她亲生父母的关系。周丽为了不拖累她养父母,干脆就主动报名下了乡,也是想要避一避风头的意思。至于我俩是怎么认识的,这不是我干活也不怎么样,她干活也不怎么样,有回我俩偷懒的时候就凑到一处去了,结果还越聊越投机,慢慢地就产生感情了。”
偷懒偷到一处去了?这可真是……陈家人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刘银凤则是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光是个知青,还是个资本家的女儿,身世背景又这么复杂,她不由得反对道:“你说你找谁不好,非要找个成分不好的,万一连累到你怎么办?”
“妈,大运动都结束了,现在又不是早些年那会儿了,大家如今都不怎么看重成分了,何况我就是个农民,又不当官,又不当兵的,她能连累我什么。我三哥他老丈人都被平反回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周丽她爸就也被平反了,我三哥找三嫂,你都没说什么,我怎么就不行了?”
周丽会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也是因为现在的情况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不然就她这种情况,瞒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主动说出来。
“那什么周丽跟你三嫂能一样吗?
先不说你三嫂和你三哥认识多少年了,就你三嫂她爸,人家就是收藏了封英文信,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但周丽她爸的事情要是被人翻出来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呢,现在的情况虽说是好转了,万一又恢复成前些年那样呢?”
“人周丽她爸也没干什么坏事呀,不就是家里钱多了点吗!”陈远扬对于刘银凤的双标很是不能不满。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找个正常点的,家世清白的好姑娘呢?”刘银凤也是心累,家里其他人找对象上都没出什么大的问题,怎么老五找的对象不是别有用心的,就是身世复杂的。
“周丽其实也挺好的,妈,你就是对她不了解。”
其他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很是耳熟,当初陈远扬说起陈桃子时,也是这么说的。
“这什么身世成分的先不说,关键点在于周丽是个知青,你明白知青什么意思吗?他们的根就不在这里,她爸要是不被平反也就算了,要是真被平反了,她极有可能会回城去,到时候你怎么办?”
陈远川倒不觉得周丽的身世有什么,他跟谢家接触比较多,从他们的话音里就能听得出来,以后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好,不太可能像刘银凤说的一样,再恢复成前些年那样。相反,周丽的父亲要真被平反了,周丽十有八九会回城,这才是真正需要考虑的问题。
“那就到时候再说呗,我俩现在觉得合适就行了,考虑那么多做什么?”陈远扬眼也不眨地就痛快答道,似乎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的问题。
陈远川挑眉,没看出来,陈远扬这小子还是个活在当下的。
因为刘银凤和陈远扬始终没能达成统一,当晚的谈话便不了了之了,陈家其他人则没有发表过多意见,家都已经分了,他们过多地干预陈远扬的婚事也不合适。
陈远川也觉得陈远扬只要自己想清楚了就行,但刘银凤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十分坚决地反对陈远扬找这个周丽,并且采取了跟上回面对陈桃子时一样的方法,直言陈远扬如果非要找周丽,就别想拿到分家的钱。
然而跟上回不一样,大抵这个周丽是个不差钱的,这招显然没能拿捏住陈远扬和周丽,两人竟是以极快的速度去镇上领了证。
没错,这婚不单是说说而已,还是领了证的,刘银凤看到领完证回来的两人,彻底傻了眼。
第56章
余蔓提着鸡汤走进了县医院的病房,陈美妮三天前刚生完孩子,陈远川昨天抓了只野鸡,余蔓就用小火煨了一晚上,今早趁着上班前给陈美妮送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了?我给你炖了鸡汤,油已经撇掉了,你等会儿趁热喝。”
“谢谢大嫂,我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打算明天就出院。”
“回家也好,不过回去了你婆婆能照顾好你吗?”余蔓当初自己月子就坐得不怎么样,她那时候没地方去,还是勉强赖在娘家的,杜丽娟没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好好给她坐月子。所以她推己及人,有些担心陈美妮,要知道那郭爱红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她就算不情愿,为了她孙子,也得给我照顾好月子,再说王波再有两天就回来了,这回他应该能在家里多待一段。”也是不凑巧,陈美妮发动的时候,刚好赶上王波出车,是以王波这还没见过自己儿子呢。
“那就好。”
“大嫂,我妈还生扬子的气呢?扬子这回真够本事的,说结婚就结婚了,我都没预料到。”因为赶上生孩子,陈美妮也没能回娘家,至今还没见过陈远扬的媳妇。
“别说你了,我们大家都没想到。我看妈也气不了多久了,这证都领了,总不能再去离婚吧。”
陈远扬这回的事情办得,着实出乎大家预料,但不管怎样,只要不是实在过不下去了,一般都不会离婚的。
“那个周丽,大嫂你看她人怎么样?”陈美妮对周丽还挺好奇的,听说长得不错,也不缺钱,就是成分差了点,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陈远扬那小子了。
“她不是个爱说话的,我跟她接触也不多,不过听你大哥说,她虽然干活不怎么样,但也按时上下工,比扬子还勤快点呢。其实我觉得她既然愿意跟扬子领证,应该是有心好好过日子的。”像那个许瑶,当初嫁给陈来宝的时候,好像就只摆了席,也没领证,虽说乡下不太注重这个,但余蔓想着许瑶大概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陈来宝过下去。
陈美妮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郭爱红就推门进来了,她瞥了眼余蔓拿来的鸡汤,整个人皮笑肉不笑的。
“哟,四妮,要说还是你娘家嫂子心疼你,大早上的就给你送鸡汤来了,我这个婆婆煮的粥都拿不出手了。”
余蔓知道郭爱红的德性,也没惯着他。
“婶子要是觉得拿不出手,明儿再炖个鱼汤来不就行了,四妮吃得好一点,孩子也能养得壮实。”
郭爱红笑容一僵,只觉陈远川两口子都是蹬鼻子上脸的,就不能对他们太客气。
余蔓见郭爱红表情不自然,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还赶着上班,跟陈美妮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而此时的陈远川正在跟老黄碰面,他和老黄这些年时不时地都会交易一些野物,每次都是在凌晨天还不亮的时候,陈远川一次多打些猎物,老黄直接就用车拉走了。
这样陈远川就不用再跑到黑市去找老黄了,方便不说还安全,靠着这个他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已然成为了老黄目前最大的供货商。
今天他们之所以约在白天,并不是为了交易野物,是老黄特意带话给他,约他在老地方见面,而所谓的老地方就是县城外面他们每回碰头的一个树林子。
陈远川来的时候,老黄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人打了多年交道,彼此之间已经很是熟悉了,陈远川在老黄面前早就不再藏头露尾了。
“急着找我什么事儿?”
老黄一看陈远川来了,就急不可耐地凑了过来,到底是做惯了黑市生意的人,哪怕要说的话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老黄也习惯性地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才道:“有一单生意想问问你接不接?我这些年不是经常送野物到市里去卖吗?在那边倒是打通了几个关系,从前市里有个大户人家姓杜,据说早年间城里一半的铺子都是他们家的,这家人也是个头脑清明的,察觉到风向不对时,早早地就将自家的家产给上交了,再加上他们家老太爷当年抗战的时候没少捐钱捐物,所以前些年一家子竟是平平稳稳地过来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又是主动捐的家产,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些家底,只是从不表露出来罢了。这不他们家这一辈的掌事人叫杜兴华,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我经常送野物到市里的消息,知道我有渠道,前天就找上了我,想要高价收购一对鹿角,他愿意出这个数。”老黄伸出了5个指头,“不过这鹿角的品相必须是极好且完整的,我这不就急着来问问你有没有意向吗?”
陈远川琢磨了一下,500块钱买一对鹿角确实不算少了,这年头都可以抵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了。
“他们要鹿角做什么用的?”
“入药呗,这玩意儿除了入药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摆在家里看吧。听说他们家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就有个痼疾,当时花重金找了个极有名的中医圣手给开的方子,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其中就有鹿角,只是他们以前存下的药材,这些年都陆续吃完了。他们家老太爷如今已经80高寿了,平日里就靠着这个方子,如今药没了,杜家可不是就着急了。怎么你还想再抻抻这杜兴华?如果你能找到品相好的鹿角,我看也不是不可能,那杜兴华一看就不像是个缺钱的。”
陈远川翻了个白眼,这老黄真是不改奸商本色。
“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打算坐地起价。”就算杜兴华不差钱,他也不缺钱,犯不着为个鹿角再在那里讨价还价的,这价格已经远高于市场价了。
“行吧,这单我接了,他什么时候要?”
“这当然是越快越好了,他那边等着入药呢。”
“那就明天晚上吧,咱们还在这里碰头。”陈远川考虑了一下,给自己留了两天的时间,万一今天他没找到合适的鹿呢,山里那么大,他还真不一定
上去就能碰到品相好的。
“行!”老黄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单生意他并没有从中赚取差价,杜兴华出的什么数,他就给陈远川说的什么数。
别看他做白工还这么积极,那是因为他心里门清,搭上了杜家,他的人脉就更宽泛了,能做的生意门路也就更多,黑市的生意还不知道能做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他对陈远川道:“对了,如今的形势跟过去那些年不同了,像你们乡下地方,现在多养几只鸡也没什么人管了,也就城里对肉还稀缺一些。不过我瞧着这样下去,咱们这野物的生意怕是也做不长久了,我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好歹心里有个底。”
陈远川闻言看了老黄一眼,要么说这老黄能在黑市里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呢,除了会来事儿以外,嗅觉也够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风向标的转变了,真是个天生的商人。
他在生产队里待着,自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就连刘银凤今年也多养了两只鸡,如今队员们只是多养些鸡鸭,再等等,搞不好个人连猪都可以养了,他也料到这野物的生意大概是做不长了。
“我知道了。”做不长就做不长吧,陈远川准备回头再看看有什么别的赚钱路子。
两人约定了鹿角的交易以后,就各自回去了。接了这么个单子,陈远川没有回家,直接就上后山去了,他在山里找了一天,倒是也发现了个鹿群,只是那鹿角的品相让他不是特别满意。别人既然出了高价,他总得拿出对应质量的货物才行,所以陈远川也没动手,他打算等明天再换个方向去找找。
因为陈远川他们一家子还在老宅吃饭,余蔓下班回来便直接把车推进了老宅的院子,她一进去就瞧见了院子一角的周丽。
周丽察觉到有人进来了,立马转身看了过来。
“大嫂回来了。”
“弟妹你是不是没休息好?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余蔓见周丽的脸色有些发白,就关心道。
“可能昨晚没睡好吧,饭就快做好了,我去帮忙端饭。”周丽说完就朝着厨房去了。
余蔓望着周丽的背景,有些狐疑,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恰好这个时候陈远川从外面走了进来,余蔓的思绪便被打断了。
“你又去后山了?”
“嗯,随便转转。”陈远川打算晚上回去再跟余蔓说鹿角的事儿,这会儿便没有多提。
余蔓也就是随意一问,两人很快就去吃饭了。
刘银凤生了陈远扬几天气,但到底木已成舟,陈远扬和周丽证都已经领了证,她再反对又能怎么样?
而且这么些天,刘银凤冷眼看下来,发觉周丽倒是和许瑶不同,这姑娘活虽然干得不怎么样,但属于那种能干多少就干多少的,倒是也不推脱,而且周丽住进来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她挑事儿,总体说来还是挺安分的。
所以刘银凤也算是慢慢接受了周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现今总算是能够心平气和地跟家里人相处了,这会儿还向余蔓问了下陈美妮的情况,她也就是在陈美妮生的那天去了趟县医院,看陈美妮平安生了孩子,她这两天便也没再去。在他们这里,儿媳妇坐月子都是婆家的事,娘家妈去得太勤了,反而不招婆家待见,跟不信任人家似的,虽然刘银凤确实也不怎么信任郭爱红。
“四妮恢复得挺好的,她说准备明天就出院。”
“那行吧,等她出了院,我再上她家里看看她去。”刘银凤点点头,因为不乐意见到郭爱红那张老脸,她平日里轻易不会上王波家里去,但这回闺女坐月子,她总得提些东西去看看才行。
想到这里,刘银凤又觉得自己鸡圈里的鸡还是养得少了些,这四妮刚生了孩子,恐怕要不了多久,老三和老五家的都有可能会怀孕,她还是得提前做好准备,早点把鸡养起来,反正现在大队里也不怎么管这个了。
刘银凤这么一妥协,家里便进入了空前的和谐期。
次日陈远川起了个大早,又到山里去了一趟,这回他换了个方向,总算是找到了一头相对来说还算满意的鹿。他杀了鹿后取了鹿角,当晚就给老黄送去了,钱则是等老黄从市里回来后再给他,陈远川也不怕老黄跑了。
或许还真让刘银凤说着了,大约一个月后,陈远明就兴冲冲地从县城回来报喜,说是白筝怀孕了。陈远明今年都26了,他身边跟他一般大的男同志基本上都当爹了,他这终于有了孩子,可不是兴奋得过了头吗?
刘银凤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挺高兴,家里添人进口总是好事,恰好陈远扬从外面回来,也听到了陈远明的话,抚掌笑道:“那还真是巧了,看来咱们家今天要双喜临门了,周丽也怀孕了。”
刘银凤闻言都愣住了,没想到这喜事不来是不来,一来就是两个。
她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陈远扬:“周丽是什么时候发现怀孕的?我怎么没见她有什么症状。”老三家的白筝就不说了,她和这周丽可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怎么她就没发现周丽有怀孕的迹象,倒是让这小两口先察觉了。
“周丽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向都比较关注,前两天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今早我俩去县里一查,可不就是怀孕了。”陈远扬解释道。
刘银凤听了立马埋怨陈远扬:“怀个孕这种小事,你们还用跑到县医院去,找你姨父把个脉不就行了,你姨父大病看不了,这怀孕的脉象还是能够看得出来的,你们就会瞎花钱。”
“我们去之前也没想到是怀孕了,而且这月份还浅,姨父也不定能把得出来。”
刘银凤一想也是,扬子和周丽结婚才一个多月,把脉是不一定能把得出来,要说还是医院里技术更先进些,这一个多月就能查出怀孕了。
因为周丽怀了孕,刘银凤破天荒地给了她个好脸,完了还不忘交代余蔓:“我收拾了些给明子媳妇的东西,明天你上班的时候,顺带拿去交给明子。”
“好。”余蔓答应了下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余蔓斟酌再三,还是对陈远川道:“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陈远川无语地看着她:“想说就说,咱们两个还有什么该不该说的。”通常会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实在憋不住了。
“大概一个月前的时候,我有天下班回来,看见扬子媳妇在院子角落里干呕。”
“所以呢?”扬子媳妇干呕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舒服就去看病呗,陈远川难得的有些跟不上余蔓的思路,实在是他前世今生都没怎么接触过孕妇,原主那有限的记忆早就被他扔到角落里去了。
“我说你怎么脑子不转弯,这干呕是怀孕的人才会出现的症状。但是你想啊,一个月前那是什么时候?那会儿周丽和扬子结婚还没几天呢。”
这下子陈
远川终于听明白了,他犹豫道:“兴许她那会儿是胃不舒服呢,也不一定就是怀孕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觉得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可是今天听说周丽怀孕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天的事儿,这话我也就能跟你说说。”
陈远川明白余蔓的意思,刚结婚几天就害喜,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俩小年轻婚前就没把持住,要么是陈远扬当了冤大头,反正不管哪种情况,这话要是说出去,估计亲戚都做不成,弄不好还得结仇,更何况兴许人家当时真的只是胃不舒服呢。
“行了,你别想了,这事儿我明天找机会试探试探扬子。”陈远川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找陈远扬聊一聊,他也不明说,试探几句就行了,陈远扬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本身陈远扬这么迅速地跟周丽结婚就挺有问题的,只要不是被人当成了冤大头,那就随便吧,他这个大哥也就只能尽这一份心力了。
陈远川是个说到做到的,第二天上工的时候,他见陈远扬又开始偷懒了,便把人给叫到了一边。
“大哥怎么了?”
“你这马上要当爹的人了,还准备这么混日子吗?如今咱们也分了家,你以后打算怎么养媳妇和孩子?”
“大哥,你也知道我的身体条件,我就是拼了老命也挣不了几个工分,而且就算我拿了全工分才能换几个钱,至于以后……”陈远扬压低了音量,“周丽的爸妈给她留的有钱,所以她压根儿不需要靠我养,指不定我还得靠她呢。”
“那你这是做好了吃软饭的准备了?”
“吃软饭怎么了?大哥你不也吃了这么多年软饭吗?之前不是你说的,能吃上软饭才叫本事。”
陈远川无言以对,陈远扬拿自己当榜样好像还真没法反驳。
“那你和周丽准备什么时候请席?你也知道在咱们乡下地方,没人管你领不领证,不请席就算不得结婚的。”
陈远扬听到这里,眼神闪烁了起来。
“我和周丽商量的是不打算请席了,周丽她的家庭背景有点复杂,不想那么高调引人注意。”
陈远川总觉得陈远扬的话里透着一股子心虚,不想太过高调还说得过去,但你结了婚却不请席才更引人注目吧,队里那些长舌妇少不得要在背后议论两人,你哪怕应付一下,随便请几个相熟的亲戚坐坐也行呀,当初他和余蔓结婚也没办得太张扬,但该有的形式还是要有的,总得让亲朋好友知道你正儿八经地成家了。
“说起来你结婚才一个多月,周丽就怀上了,你们俩这速度还挺快的。”
“哈哈,还行。”陈远川突然换了话题,陈远扬愣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几分古怪。
“你大嫂昨天跟我说,她看周丽脸色不好,弟妹是不是怀相还挺重的?要不让姨父给看看,我有回听说,姨父那里有不少偏方,大的毛病治不了,止吐的法子说不定有呢。”
“不用麻烦姨父了,大姨跟姨父他俩不是就要去北京了吗?我们这点小事还是别耽误他们了,周丽也不怎么严重,让她忍忍就行了,哪有女人怀孕能没点不舒服的。”
这话说的陈远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就凭陈远扬这发言,周丽能看上他,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肚子有问题,不管是哪一种,反正跟陈远扬谈完之后,陈远川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陈远扬是知情的。既然如此,他也不瞎操心了,陈远扬二十好几的人了,做什么心里肯定都有数。
过了两天,老黄终于从市里回来了,他这回在市里一待就是一个多月,颇有想转移战地,进军市里的意思。这回见面,他除了给陈远川送钱以外,还有就是给他带了个消息。
“上回买鹿角的那个杜兴华,他提出想见你一面,不过他家里有事抽不出时间来县里,问你能不能去市里一趟。”
见面?陈远川琢磨着这杜兴华是个大主顾,反正他近来也没什么事,去一趟就去一趟吧。说来他外省都去过了,可却还没去过市里,趁着这个机会去逛逛也行,市里好像还有个百货大楼,东西的种类肯定比他们县里的供销社多。
得了陈远川的答复,老黄很快就拉着陈远川去了市里,这边开车过去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路程。
这回的见面直接约在了杜兴华的家里,他们家住的是一户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面积并不是很大,房子也显得有些破旧。陈远川想起老黄说的,以前半个城的铺子都是杜家的,可见他们家从前绝对是大富大贵过的,如今却能龟缩在这么个方寸之地,过着外人看来相对清贫的日子,这已经不是头脑清醒这么简单了,当家人绝对得有着十足的魄力,难怪人家能在前些年那种严峻的形势下得以保全了。
陈远川跟着老黄走进楼里之后,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就扑面而来,引他们进门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陈远川看着这老人的动作规矩,很像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
“不好意思,刚才在给我爷爷喂药。”杜兴华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他看着年约30,衣着打扮还挺朴素的,不过一见面就给人一种稳重端方的感觉,如果放在过去,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他注意到陈远川的眼神,便出言解释道:“申叔从年幼时就跟在我爷爷身边,已经有好几十年的感情了,他也没有别的亲人,又没处可去,我们便把他留在家里养老了,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
言外之意是这申叔可不是他们家的下人,他们是把申叔当长辈对待的,并没有搞资产阶级那一套。
陈远川笑笑,他就是好奇才多打量几眼的,他来到这边后还没见过申叔这样的,想他上辈子身边服侍的人不知几何,怎么会介意这个,何况人家是下人还是长辈,跟他有什么关系,不过由此倒是可以窥见杜兴华这人不是一般的谨慎。
“不知道杜同志想要见我是有什么事?”
“老黄应该也跟你提了我爷爷的病情,我们早年间存下的药材这些年都已经消耗光了,前些年那种情况,我们也不方便四处去收集药材,现下别的都好说,只是我爷爷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得用百年以上的人参,这个就比较麻烦了。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人参大多是年份比较浅的,有些更是人工养殖的,用来入药药效便大打折扣了。近来我有心想带人去长白山寻找野山参,我看了陈同志你送来的鹿角,品相十分不错,想来你在山林中应对野物应该很有一套,老黄也对你的身手很是推崇,所以我想问问陈同志,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长白山寻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支付你一笔可观的报酬。”
杜兴华很快就把他约见陈远川的主要目的说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他想去长白山寻找野山参,但害怕有危险,想让陈远川给他保驾护航,并且愿意支付丰富的报酬。
陈远川从杜兴华最后那句话的语气里就可以听出,这是个财大气粗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陈同志你方便,我们过两天就可以出发。”
杜兴华当然是想越快越好了,早点寻到合适的野山参,他爷爷的病情也能早点稳定下来。
“行,我陪你走一趟。”陈远川也没有磨叽,不就是去趟长白山吗?山林里可是他的主场,要是有合适的参,他也想收一些,留着以后给家里人补身也好。
第57章
跟杜兴华说定了以后,陈远川就离开了,他也没让老黄等他,他等会儿随便逛逛,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陈远川一路走一路看,这市里瞧着是要比他们县城好些,但他如今去过的地方也多了,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他干脆就直奔百货大楼而去。
别的不说,这市里的百货大楼规模确实比他们供销社大,不仅面积大,还有三层楼。一楼卖的东西比较杂,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人也特别多,衣服吃食什么的谢父和谢母从北京就寄来不少,陈远川目前并不缺什么,也不想在人堆里挤,索性就直接上楼了。
二楼和三楼主要卖的是电器手表之类相对昂贵的东西,这人流一下子就少多了,现在城里工人的工资平均下来也就40左右,可这里卖的东西像是收音机、手表,便宜点的得几十块,贵一点的要100多,更别
提电视那样的了,动辄好几百,一般人估计就是有这个钱,大抵也舍不得买。
陈远川先在卖收音机那儿看了看,他见过陈美妮的收音机,陈美妮那个大概是普通的牌子,买时才花了80,这里这个什么牡丹牌的,最便宜的就要150。手表也差不多,稍微好点的大概需要120左右。
陈远川想了想,他认识的好些讲究些的男同志,像是谢书辉、杜兴华这样的人,他们手上好像都戴的有手表,队里有些条件不错的男知青也有,但他们都是文化人,戴块手表也符合他们的身份,自己一个大老粗,要是也学人家戴个表,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难道他要一边挥锄头,一边看手表吗?
而且说实在的,这东西对他真没太大用,他看一下日时,就能分辨出大概几点了,他又不用上班,也不用那么精确。
不过这东西倒是可以给余蔓买一个,余蔓大概以前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平日里也是极为节俭的,轻易不会给自己买什么东西,刚好谢书辉给他寄的票券里就有一张手表票,他来的时候就预料到可能要买东西,带了不少钱和票在身上。
这时旁边来了个老大爷,看穿着应该也是乡下人,他在那柜台前犹犹豫豫地看来看去,不知道是嫌贵,还是跟陈远川一样,没看好到底要买哪块手表好。
可柜台里的文莹却已经不耐烦了,这时候能在百货大楼当营业员的,那可是极为吃香的工作,多少都有几分傲气,态度通常都好不到哪里去。她见陈远川和那个老大爷在这里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买,再加上现在天气还凉着,陈远川因为自己不怕冷就只穿了一件单衣,那老大爷穿的也破破旧旧的,两人便都被文莹认定了是连正经衣服都穿不起的穷酸,因此她态度不怎么好地对两人道:“你们要是不买就让开,别耽误别人买东西。”
陈远川抬头看了文莹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身后有个男人的声音传来。
“就是,买不起看什么看,乡巴佬。”陈远川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都是20多岁的年纪,打扮还都挺时髦的,说话的男人鄙夷地打量了陈远川和那个老大爷一眼,便不再看他们了,开始对着旁边的那个姑娘大献殷勤。
“胜男,你不是要买手表吗?最近好像进了些新货,都是海城那边的大牌子,你看看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不需要,我自己又不是没钱,干吗要你给我买。”曲胜男丝毫不领情,本来她是打算自己来买的,可丁浩知道了,非缠着要一起来,来就来吧,曲胜男可没打算让丁浩给自己出钱。
“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跟我客气什么。”丁浩讨好地笑笑,随即见陈远川两人还在前面挡着,便不耐烦道:“我说你俩是怎么回事?叫你们让开你们没听到吗?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进百货大楼来买东西了。”
旁边那大爷听了文莹和丁浩的话,窘迫得脸都红了,连忙往旁边让了让。
陈远川却没有动。
“我就不让开你能怎么样?”
“好狗不挡道,这里是你们这样的人该来的地方吗?”丁浩眯了眯眼,语气不悦。
“丁浩!”一旁同来的曲胜男,觉得丁浩的话说得过于难听了,皱着眉头制止道。
倒是柜台里的文莹很是认同,她从小在城里长大,家庭好、工作好,也很是看不上这些乡下来的,尤其是旁边那老大爷手上还沾着灰尘,还有这个穿着单衣的大个,穷成这样了,竟然还跑来看手表。
“我说你还不赶紧让开,你没看到影响别人买东西了吗?这耽误的时间算谁的?”
陈远川在文莹跟丁浩之间来回看了看,又看了眼曲胜男,突然对着文莹和丁浩说道:“怎么我们农民就不配进城买手表了?你们这是什么精贵地方?我说你俩一唱一和的,该不会是有奸情吧。”
文莹听了立马被气白了脸,身为女同志,总是比较爱惜名誉,她指着陈远川怒道:“你瞎说什么,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去举报你。”
可惜这招压根吓不住陈远川,相反他还很是擅长举报别人。
“你要举报我什么?举报我一个农民不好好待在乡下种地,却妄想跑到城里买手表?那你赶紧去举报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文莹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其实也就是吓唬一下陈远川,这事儿真说起来她也不怎么占理。
他们这边的动静闹得有些大,好些买东西的人都聚拢了过来,看起了热闹。这会儿见陈远川这么刚,围观的人都有些诧异,在他们的印象里,乡下人来城里买东西一般都畏畏缩缩的,就像旁边那想买手表的老大爷一样,他此刻就缩着脑袋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
而丁浩也有些生气,他和曲胜男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在追求曲胜男,陈远川却当着曲胜男的面说自己和那营业员有什么,他担心曲胜男会多想,而且事已至此,他要是不能让陈远川让开,那在曲胜男面前不是大大的丢了面子,所以他沉了沉气,上前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误导他人,那个女同志说的是要举报你诽谤我们两个人的事,你最好给我们俩道歉,不然……”
不然什么丁浩也没说,陈远川却被气笑了,合着自己还得给这俩人道歉。
“你看看你还说我诽谤你俩,你这么上赶子替她出头,说你俩没有什么谁信,她刚才也帮你说话来着。”
围观的众人都被陈远川带进了沟里,竟然还觉得陈远川说得有些道理,目光在文莹丁浩和曲胜男之间扫来扫去,都以为这是个一男二女的牵扯。
“你胡说,分明是你占着茅坑不拉屎,买不起手表,还在这里挡着道,我们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赶紧给我让开。”丁浩这回是真的被激怒了,他没想到一件小事儿竟然会闹得这么大,今天要是不能让这乡巴佬服软,他还有什么脸面,他干脆直接上手想要把陈远川推开。
可丁浩这小身板别说1个了,10个都不见得能把陈远川推开,陈远川也懒得再跟他们磨叽了,见这丁浩竟然敢上手,他一把抓住丁浩的衣领,就把人举了起来。
“说我占着茅坑不拉屎,行,我这就给你让出坑位,我倒要看看你能拉得出来屎不能。”
陈远川往旁边退了两步,把丁浩举到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三两下就把他的裤子给扯了下来。
“为免围观的女同志长针眼,我就不扯你裤衩子了,来吧,拉吧,我这不是给你让出位置了。”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万万想不到陈远川会有这种操作。丁浩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羞愤欲死,疯了似的朝陈远川扑打过去,却被陈远川一只手就给推回了地上,摔得半边屁股都是麻的。
偏偏陈远川还催促道:“赶紧的,今天你不拉出屎来别想走。”
一旁的曲胜男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和丁浩从小相识,却一直不愿意接受丁浩的原因。丁浩自小父母早逝,一直寄居在他姑姑家,而他姑姑实在是对丁浩太过宠溺了,过来买个手表这种小事儿也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曲胜男是真后悔,耐不住丁浩的缠磨,让丁浩跟着一起来了,她就应该自己来才是。曲胜男看了眼陈远川,丁浩瞧人家是乡下人,就看不起人,这不就踢到铁板上了,可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她跟丁浩毕竟是发小,两家也是相交多年的,她只能上前替丁浩道歉了。
“这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朋友他就是个口没遮拦的,你别跟他计较,我替他跟你道个歉,你看这事要不就算了,我们也不买手表了。”
“总算有个正常人了。”陈远川指了指丁浩,“他要是不会说人话,以后就拴在家里,别放出
来了。”
说罢陈远川又转向了柜台,随便挑了块自己刚才看过的手表,冲文莹道:“我要这块!”
他见文莹愣在那里没有动,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是个占着茅坑拉不出来屎的吗?”
“扑哧!”看热闹的人有那没忍住的笑出了声。
文莹脸色变来变去的,但有丁浩的前车之鉴在,她也意识到陈远川是个不好惹的,到底没敢说什么,僵着身子上前把陈远川选中的那块手表拿了出来。
“120块,一张手表票。”
陈远川付了钱和票,接过手表,转头瞧见还坐在地上没能起来的丁浩,他刚才被陈远川扯下的裤子还在旁边扔着。
陈远川走上前,将那裤子三两下扯了个稀巴烂,别看那裤子还挺结实,但也耐不住陈远川力大无穷,他扯完裤子又掏出10块钱,往柜台上一拍,用丁浩刚才看他的表情看着丁浩。
“为了方便你拉屎,裤子我就不给你了,这10块钱只当赔你的裤子。”
说完陈远川就扬长而去,他只要想到丁浩穿着个裤衩子,在百货大楼里到处乱逛买裤子,即便赔了10块钱,他心里也乐呵。
不过本来他还想再看看电视的,他上辈子那里可没有这玩意儿,只是让丁浩这么一闹,他也没有兴致了,只能等下回再说了,刚好他手上还没有电视票,想买也买不成,还得让老黄给他想想办法才行。
陈远川从百货大楼出来,感觉市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了,就回去了。
晚上余蔓接到手表自然很是惊喜。
“这个……这个真给我?你怎么不给自己买一块?”余蔓难得有了些不好意思。
“我又不上班也用不着,你好歹也是余主任,不得装点装点门面,你平时空了也给自己买几件好点的衣服,这钱该花就得花,攒在手里又不能下蛋,也别想着留给孩子什么的,咱们把他们养大了就算完成任务了,以后让他们靠着自己就行。”
陈远川觉得余蔓哪里都好,就是这消费观念有些太过保守了,合该多接受下自己先进理念的熏陶。
“衣服的话谢家阿姨给我寄的有,哪用得着再买新的,我存钱也不是为了别的,不是你说想要去大城市里买房吗?我想着那大城市的房子应该不便宜吧,也不知道咱们俩手里的钱够不够。”
陈远川没想到余蔓还记着这一茬儿呢。
“房子的话也不着急,回头我给书海去封信,让他帮咱们留意着,有合适的就先在北京买一套。”毕竟是首都,以后去了,他们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余蔓手上戴的表很快就引起了陈家人的注意,他们得知是陈远川给买的时,尚小燕就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
“要么说还是大哥会心疼人,瞧我们家山子,南南北北地去了这么多地方,也没想着给我带点什么。”
“就山子那抠门劲儿,你还指望他给你带东西,真带了手表你要吗?”刘银凤接了一句,其实她心里也不怎么舒坦,她倒不是眼气余蔓的手表,她要那手表也没啥用,只是觉得儿子大了,去了市里一趟,只想着给媳妇买东西,也不想想他老娘。
尚小燕想想也是,他们两口子抠门抠一块了,别看她嘴上这么说,陈远山要真是给她买个不当吃不当喝的手表回来,她怕是要跳脚。
尚小燕正想说“那还是算了”,转眼瞥见一旁无动于衷的周丽,禁不住好奇道:“弟妹,扬子有给你买过东西吗?”
“扬子手上又没什么钱,哪用得着他给我买东西,我想买什么自己就买了。”
尚小燕被不轻不重地顶了回来,撇了撇嘴,心知这也是个不差钱的。
陈远川不知道家里女人们的官司,但他也不是个傻子,自古婆媳关系就难处,他知道自己光给余蔓买手表,可能会引发刘银凤心理的不适。所以这天吃饭的时候,他就把自己要去长白山寻参的事说了出来。
“这回去百货大楼转了转,也没看到适合妈的东西,刚好我这马上就要往长白山去了,到时候要是有好的参,我给妈带一根回来,你留着补补身子。”
这话一出,刘银凤立马就高兴了,陈远川不存心气人的时候,说的话还是挺得人心意的。
“参都不便宜,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补什么身子,你注意安全就行。”
“怎么不需要补,年纪大了更是不能亏待自己,平时该吃吃,该喝喝,往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陈远川安抚好了刘银凤,很快踏上了跟着杜兴华寻参的旅程。等他到了市里,看见这回同去的人时,不由惊讶地挑了下眉,他竟然瞧见了丁浩和曲胜男,这俩人哪一个也不像是能在山林里应付自如的,陈远川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答应跟着杜兴华同去,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丁浩整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显然还没从前两天百货大楼那件事中恢复过来,那简直是他长这么大最丢人的时刻,在曲胜男面前是一点脸面都没了。这会儿乍然撞见了罪魁祸首,整个人的反应比陈远川还要大。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正想问这句话呢。”陈远川也不怎么高兴。
“你们两个认识吗?”杜兴华不解地问,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曲胜男的表情也有些微妙,她把杜兴华拉到了一边,将前两天在百货大楼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杜兴华听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舅舅舅妈早逝,丁浩自小就被接到了他们家,他妈可怜丁浩没有父母,再加上自己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跟他妈不怎么亲近,而丁浩则贯爱撒娇,所以他妈就把丁浩疼的跟眼珠子似的,这也就是前些年环境不允许,不然丁浩准得被惯成个标准的纨绔。
再说他们家这些年虽然是低调了起来,尽量不引人注意,但毕竟底子还在,平时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丁浩有他妈的补贴,从来就没缺过钱,会瞧不起乡下人再正常不过了。
而陈远川,根据曲胜男的描述来看,应该也不是个好惹的。
如今出行在即,已经过去的事儿杜兴华不想再提了。
“虽然你们认识,但我还是再给你们彼此介绍一下吧,这位叫陈远川,身手很是不错,是我特意请来跟咱们同行的,这位是古叔,他年轻的时候去过长白山,多少有些经验,可以给咱们当个向导。”
杜兴华先介绍了陈远川,又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位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随后看向曲胜男。
“胜男家里的长辈跟我们家是世交,本来这趟出行就有一定风险,她一个女孩子按说是不应该跟来的,但你们可能不知道,胜男家里世代从医,她曾祖父就是当年给我爷爷开药方的那位中医圣手,胜男这一代,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也算是得了家里的真传。咱们这回的寻参辨参,包括后面的保存和炮制,都得仰赖胜男了。”
最后杜兴华捎带地提了一下丁浩:“这是我表弟丁浩,他也想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这下子陈远川明白了,他略有些吃惊地看向曲胜男,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中医圣手的传人,她跟着去陈远川就能够理解了,至于丁浩,杜兴华的意思很明显,就差没说那就是个打酱油的了,八成是看曲胜男跟着去了,便也闹着要跟去的。
介绍完了众人,杜兴华又接着圆场道:“既然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前两天闹的那点不愉快的小事,大家便相逢一笑泯恩仇吧,后面几天各位还得互相配合好才是。”
“表哥!”丁浩不愿意了,他穿着裤衩子到处乱跑,在百货大楼里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这是小事吗?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就接到了杜兴华警告的眼神,顿时不敢吭声了,他从小别的人都不怕,就怕他表哥。
杜兴华看
丁浩消停了,便没再说什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参,谁都不能耽误他爷爷的病情。
陈远川将他们的眉眼官司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杜兴华作为领队还是挺合格的,如果不是有丁浩这个拖后腿的表弟,那就更好了。不过看来杜兴华还是可以压制的了丁浩的,那就凑合吧,现下也不好再反悔了,再说就算丁浩有什么小动作,他也不怕。
杜兴华提前订好了火车,他们这趟直达东北,光火车就坐了三天两夜,下了火车又转汽车,就这么倒腾了好几趟,才算是到了长白山脚下。
到了地方大家都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实在是出行艰难,连轴转地坐车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傍晚,杜兴华并没有让大家立即就上山,而是说道:“咱们先在这边的村子里借宿一晚,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明天早上再上山。”都到地方了,也不用急在这一时。
于是古叔就带着他们往山脚下的村子走去,他在这里竟然还有认识的朋友,到了村子里问了一下后,就找了过去。
因为杜兴华出了借宿费,所以古叔那朋友对他们还挺热情的,听说他们是要上山寻参,也没说什么,反而还叮嘱他们:“这些年山上的野山参是越来越不好找了,靠近外围的都差不多被人挖完了,而想要再往里面去,那可就危险了,多的是凶猛的野兽,总之你们自己多当心吧。”
听了村里人的话,杜兴华眉头锁了一下,但不管怎样来都来了,总要上去试试,尤其是他想找的还是百年以上的人参,如果不自己进山找,在外面根本就买不来。
陈远川也是听杜兴华说起才知道,杜家老爷子原先入药的那棵参,就是他们家早年花了2万大洋,从别人手上收购的一颗参王,最长的参须就有好几米,当时也是机缘巧合了,这样的参如今哪里还能找得着,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陈远川听了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杜家还真是挺有钱的。
长白山雪期较长,即使到了春天,山上仍然有积雪,山里气温也低,所以次日一早大家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
杜兴华见陈远川穿得有些单薄,不由说道:“大川,山里冷,还是多穿点吧。”他俩年龄差不多大,熟悉了后互相就直接称呼名字了。
“没事,我火力旺,不怕冷。”
见陈远川坚持,杜兴华也没再劝,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们就出发了。
第58章
长白山的天然密林里,杜兴华几人正在吭哧吭哧地爬着山,他们进山快一天了,大抵应该已经逐渐进入了腹地。
“表哥,我实在不行了,休息一下吧。”丁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这会儿早就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感觉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直跳,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杜兴华也累得够呛,汗水都流进了眼睛里,他平时也没怎么爬过山,一下接受这么高强度的运动,他也承受不住,可以说是全凭意志力在坚持。
相比之下,曲胜男这个姑娘家倒是还好一些,从小她父母就给她用药滋养着身体,就是为了让她改善体质,强健体魄,所以她虽然因着长时间的运动,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却还不至于太过狼狈。
古叔别看是这几人中年龄最大的,身体比起年轻人都强多了,只是有些微微气喘。
至于陈远川,他则跟个没事人一样,爬山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那就休息会儿吧,古叔这里会有野山参吗?咱们要不要先在这附近找找?”杜兴华看向古叔。
“就从这里开始找吧,野山参一般长在窝风向阳的山坡地,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去那边看看。”古叔指着侧面山坡的方向,一个人拿着枪往那里走去。
他们进山的时候,古叔从山下的猎户那里借了杆猎枪,带在了身上以防不测。因为陈远川觉得自己用不着猎枪,其他人又都不会用猎枪,而这东西用得不好,反而容易伤了自己,他们便只借了这一杆。
杜兴华和曲胜男平时都是极爱干净的人,眼下也管不了脏不脏的了,找了块空地就坐了下来。
陈远川知道自己这趟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他们的安全,应对突发情况,寻参并不是自己的活,所以他并没有跟着古叔一起走,而是留在了杜兴华身边。
曲胜男擦了擦额角的汗,看陈远川脸不红气不喘的,好像连汗都没出,很是佩服。
“陈哥,你的身体素质可真好,爬了这么久的山都没什么反应。”
“主要我们生产队后面就有座大山,我平时没事经常上山,一待就是一天,进山就跟进自家后院一样,都习惯了。你们城里人平时活动得少,觉得累也正常。”
说实话曲胜男着实让陈远川有些刮目相看,别看人家是个姑娘家,却一点不娇气,跟着走了这么久,也没叫声苦,比那个丁浩可强多了。不过从这姑娘的名字也能看得出来,会给自家闺女取“胜男”这种名字的,一般都有一颗好胜的心,想来在培养孩子的时候也不会太过娇惯。
“整天待在乡下地方跟土地打交道,吃不饱穿不暖的,可不是得经常上山吗?胜男你这种在城里长大的,根本就不知道乡下的日子有多穷。”丁浩见曲胜男夸赞起了陈远川这么个死对头,心里很是不舒服,在乡下过穷苦日子的人,有什么值得推崇的,那个陈远川就是个大老粗。
曲胜男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她觉得丁浩越来越幼稚了,她能理解丁浩因为之前百货大楼的事情,对陈哥有意见,但问题是丁浩也没本事做什么,就会时不时地阴阳怪气几句,也就是陈哥懒得搭理他,不然丁浩还得跟上回一样自取其辱。
“丁浩,你要是力气多得使不完,就跟着古叔一块找参去。”杜兴华瞪了眼丁浩。
丁浩只得闭上了嘴,陈远川则根本就没有理会丁浩,他在周围走了一圈,很快就抓了几只兔子回来,跟杜兴华交代了一声,就到前面不远处的小溪处理兔子去了。
等他这边兔子快烤好的时候,古叔也回来了。
“我在那边的山坡处发现了棵参,不过个头很小,看样子应该没有几年。”
个头过小的参,就是采参人发现了,一般也不会挖的,挖出去价值也不大,还不如做个记号,让那参再多长几年。
杜兴华点点头,也没指望刚来就能找到年限长久的参。
“先吃东西吧。”陈远川将烤好的兔子跟除了丁浩以外的另外三人分了分,兔子也没多少肉,他食量又大,所以给自己留了两只。
丁浩见陈远川自己一人吃两只,都不分给他,立马不乐意了。
“你什么意思?我的呢?”
“我们这种跟土地打交道,吃不饱穿不暖的,才需要上山去打野物,你是个金贵的城里人,怎么能吃这种粗鄙的东西?”陈远川看都没看丁浩,很快就将自己那两只兔子吃完了。
丁浩气得干瞪眼,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他们上山自然是带着干粮的,可别人都在那里吃香喷喷的烤兔肉,就他没有。丁浩本就是个受不得苦的,哪里咽得下那干硬的冷馒头,他只得朝杜兴华求助。
杜兴华是个拎得清的,只当没看见,说白了陈远川只是他出钱雇来帮忙的,又不是他们家的佣人,他哪里做得了陈远川的主,他们其实也是跟着沾光了的,丁浩整天给人家找不痛快,还能指望别人请你吃兔肉?他觉得丁浩合该受个教训,反正馒头也不是不能吃。
最后丁浩实在饿得不行了,只能去啃干粮了。
这是他们进山的第一晚,几人找了个适合休息的地方,生了把火,就这么凑合了一晚。后面他们又连着找了好几天,往山林里也越走越深,其间倒
是也找到了人参,有一颗曲胜男判断能有个30多年,在市面上也算是不错的参了,可离杜兴华的要求还差得远,于是几人只能继续在山林里打转。
丁浩则是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因为这几天每到吃饭的时候,陈远川总能打来各种猎物,大家都跟着吃得满嘴流油,只有他只闻肉香,不知其味,啃干粮啃得直想吐,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苦呢。可任凭他怎么闹,陈远川就是不理他,其他人也都不帮他说话,这使得丁浩攒了一肚子的怨气,这天终于爆发了。
“我不走了,我要回去。”
其实不光丁浩烦躁,杜兴华情绪也不怎么好,他爷爷的病情不能再拖了,现在用的参根本达不到药量,这趟出来他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思的,可现在一连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年限长久的参,他会心急也是难免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丁浩还在那里添乱,杜兴华能有好脾气才怪了。
“你要不想走就一个人回去好了,我们还要继续找参,没人能陪你下山。”
“走就走,我这就回去,也省得拖累你们。”丁浩说完转身就走,在山林里转了这么些天,他早就分不清方向了,这会儿也是朝着一个方向随便走的。
他料定了杜兴华不会真的不管他,如果只是让他吃点苦头,他表哥兴许不会管,但他表哥肯定不会放任他陷入危险的。
杜兴华确实不会对丁浩陷入险境置之不理,但眼下他也正心烦着,一时恼了丁浩,便没管他。而且杜兴华也知道他这个表弟不是个胆大的人,不敢一个人走远的。
两边都在赌对方的心思,丁浩这边迟迟等不到杜兴华叫住他,弄得他骑虎难下,一赌气便越走越远,很快密林里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曲胜男难免有些担心,她不愿意跟丁浩处对象是一回事,但她也不愿意看到丁浩出事儿。
“兴华哥,我们真的不管丁浩了吗?林子里还是挺危险的,他要是迷路了,找不回来怎么办?”显然曲胜男也认为丁浩是一时之气,不会真的离开的。
杜兴华转头往丁浩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确定真的看不到人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几人一起跟了过去。
他们这些天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一方面是因为陈远川能够识别野兽的脚印跟粪便,尽量带着他们绕开了大型野兽的栖居地,二来他们运气确实也是不错,进山后至今没碰到什么意外,只撞见了一些小型的野生动物,但丁浩这么胡乱走的话可就难说了。
此刻的丁浩望着眼前朝他步步逼近的老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倒霉,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出去没多远,竟然就碰见了老虎。
丁浩吓得“啊”了一声,转身就跑,那老虎大概是刚填饱了肚子,颇有些戏弄猎物的意思,只是不紧不慢地追在丁浩后面,并没有立马就朝着丁浩扑去,而丁浩慌不择路之下,竟然一脚踩空,从一处斜坡上滚了下去。
这边杜兴华等人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了丁浩的叫声,心知是丁浩遇到了危险,赶忙循着叫声而去,然后就和斜坡下的老虎打了个照面,古叔立马将手中的猎枪对着老虎举了起来,见那老虎还想要试图朝着斜坡下躺着的丁浩靠近,古叔立马放了一枪。
这一枪虽然没打中老虎,但也让那老虎感知到了危险,能在丛林中生存下来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大概是瞧见他们人多,古叔手里的猎枪又颇具威慑力,那老虎权衡一番竟然掉头跑了。
陈远川望着老虎的背影有些遗憾,他其实还挺想追上去的,他来到这里还是头一次见到老虎,他就没在他们生产队后面的大山里见过老虎,最常见的就是野猪了。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还得负责杜兴华等人的安全,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追着老虎跑了,也不老合适,而且能打死野猪也就算了,要是赤手空拳地再把老虎也打死了,那也过于引人注目了,之前有些情况是不得已,现下还是低调点好。
陈远川打消了心中的念头,跟着杜兴华等人爬下了斜坡,丁浩此时就趴在斜坡下面不省人事,曲胜男上前查看了下丁浩的情况。
“不是太严重,大多都是些擦伤,不过脸上这里好像被灌木丛划了一道,看起来伤口有些深。”
杜兴华松了口气,伤得不重就好,至于脸上的伤口深了点也不要紧,丁浩一个大男人,脸上有道疤也没什么,不过他有些疑惑。
“既然不是太严重,他怎么昏过去了?”
“可能是受了惊吓,又从高处滚落了下来,这才……”
曲胜男说得比较委婉,但大伙都听明白了,丁浩就是被吓昏了。
一时间,杜兴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恰好这个时候,古叔惊呼了一声:“兴华,你快来看,这里有颗人参,还挺大个的。”
丁浩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月明星稀之时,他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随即昏迷前的记忆回笼,他猛地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手脚,发现四肢都健在,这才放下了心,然后就注意到了旁边的杜兴华等人,只见他们四个人围在火堆旁,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时不时地发出些惊叹声,而自己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孤零零地躺在这里也没人管。
想起昏迷前被老虎追捕的经历,丁浩委屈丛生,竟然哇哇地哭了起来,他这几天吃的苦简直比他长这么大加起来都多,又冷又累又饿,还被老虎追,简直不能更心酸了。
他这么一哭,终于把杜兴华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刚刚找到了野山参的杜兴华此刻心情极好,丁浩这么个表弟跟着来了一趟,总算是有了些用处,他们竟然在丁浩掉落的这个斜坡上发现了一棵100多年的野山参,丁浩也算是没白被老虎追一次,所以他难得有了些耐性,还安慰了丁浩几句。
“行了,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鼻子?胜男还在旁边看着呢。”杜兴华一提起曲胜男,丁浩立马止住了哭声,他感觉自己在曲胜男面前,已经把一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既然找到了野山参,几人便准备出山了,曲胜男已经将野山参大概处理过了,尽力确保药效不会流失。他们之前走的还挺深的,光出山就花了两天,等他们快回到山脚下时,已经到了这一天的夜晚,月亮高悬在空中,他们在这里隐隐地还能看到山脚下的村庄,这会儿村民们大概已经都睡了,杜兴华还想着,他们在这里借宿一晚,明天应该就能回去了。
身后的陈远川却突然顿下了脚步,对着几人道:“等等,都别走了。”
杜兴华等人不解地转头看向陈远川,只见他正警惕地望着周围,还是古叔反应最快,立马就把猎枪举了起来。
树丛后影影绰绰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陈远川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这么晚了会在树丛后面躲着的,能是什么好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听了陈远川的呵斥,很快就有6个蒙着脸的男人从树后露出了身影,将陈远川他们包围了起来。
陈远川他们这边也有5个人,就算去掉曲胜男这个小姑娘,他们也有4个男人,按说对面从数量上并不算特别占优势,要是碰到稍微能打的,搞不好就栽了。而这些人之所以敢凭6个人,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也是因为他们每人手上都端着一支枪。
这6人中带头的赵峰年轻时就是个逞凶斗狠的混子,后来开始组建民兵,他因为人高马大,又会那么两下子,就被选进了民兵的队伍里。他们这边地处边境,不怎么安定,再加上靠着长白山,时不时地会有野兽下山来,所以这边的民兵一律都是配枪的。
赵峰因为人能豁得出去又讲义气,前些年混成了个民兵的小头头,他便私下藏了几支枪,经常带着几个要好的兄弟上山围猎。
这次杜兴华等人来的时候,就被他注意到了,和以往的采参人不同,杜兴华几人端看气质就不一样,尤其出手还大方,那丁浩在村民家里借住的时候,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又嫌床不舒服的,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打听到这些的赵峰就生出了点别的心思,他打算等杜兴华几人从山上下来后,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也听说了杜兴华几人是想进山找百年人参的,这百年的参可不好找,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
赵峰想过了,杜兴华等人要是能找到百年的野山参,当然最好,找不到也不要紧,想来他们也不会空着手下山,再加上他们本身带着的钱票应该就不是个小数目,干了这一票,应该足够他们兄弟几个逍遥好久了。
这些天他一直让人在这边盯梢,就等着杜兴华他们回来了。刚才杜兴华几人下来时,赵峰就带着人在树后观察他们许久,从杜兴华抱着的参的大小来看,这颗参绝对不小,弄不好还真得有个百年以上。发现这一点后,赵峰激动得两眼放光,这么大的参可是能值不少钱,如果能找到好的买家,兴许往后几年都不用愁了。
仗着己方这边个个都有枪,赵峰自持在武力上绝对能压制得了对面几人,很是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杜兴华手中的参。
“把你们找到的野山参,还有你们带的钱都留下,我就让你们离开,怎么样?”
“你们也未免太嚣张了吧,在这里放枪,山下可是能听得见的。”陈远川出言试探道。他想知道是就这么几个人,还是说山下有跟他们接应的,更甚者整个村子都是一伙的,就像他当年去平省时,大西山里打劫他们的人就是整个村子都参与的。
“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听见又怎么样,他们这里常有野兽下山,有枪响那不是很正常,那些村民不敢出来的,赵峰根本不以为意。
“我们把东西放下,你真能放我们离开?就不怕我们去报案?”
“你哪儿来这么多话?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赵峰将枪对着陈远川的脑袋。
陈远川还没怎么样呢,旁边的丁浩就先吓破胆了,他简直是欲哭无泪,也不知道这趟出来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他先是被老虎追,如今又被人拿枪围着,要是早知道这么危险,他就不闹着要跟来了。
丁浩看了下围着他们的人,拽了拽杜兴华的袖子。
“表哥,要不还是把参给他们吧,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人手上个个都有枪,他们就只有一把土猎枪,哪里干得过。
“你给我闭嘴!”杜兴华甩开丁浩的手,低声呵斥道。
其实这些人如果只是要钱的话,他也就给了,但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百年的野山参,他爷爷还在家里等着呢,要是交出去,哪儿来的运气再找一个,所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参交出去的,只是眼下这形势……杜兴华的脸色微微发白,紧抿着嘴唇。
见几人一直没有动静,赵峰不耐烦了。
“你们到底想好了没有?我数到三,你们要是还不把东西交出来,我就动手了,一……”
“别动手,别动手,我把我身上的钱都给你们。”丁浩知道劝不动杜兴华,只能掏起了自己的衣兜,打算先把身上的钱拿出来。
“参和钱我都要。”因着丁浩先站了出来,赵峰转而把手中的枪对向了丁浩。
陈远川见这么半天了,周围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静,便知道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山下什么情况不知道,至少山上应该就是这6人,那就好办了。
恰好丁浩将赵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倒是方便了陈远川行动。其他人只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除赵峰外的几人都感到手肘一痛,随即手中的枪就掉到了地上。
“啊!”
赵峰的反应倒是迅速,那几人刚刚痛呼出声,他就察觉有异,立马朝着前方开了一枪,陈远川绕到赵峰身边时,将将来得及将他的手肘给打偏了。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丁浩捂着胳膊坐到了地上,还在衣兜里翻钱的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感觉到痛时,才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
这边陈远川三两下就将那几人给打趴下了,都没用别人帮忙。杜兴华见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不由得很是庆幸自己把陈远川给找了来,本来只是想着他经常在山中打猎,对付野兽很是有经验,没想到陈远川竟然这么能打,那速度快的他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们这边除了表弟丁浩挨了一枪以外,竟是毫发无损。
“现在怎么办?”杜兴华问陈远川的意见。
“还能怎么办,去镇上报案呗,顺便把那个倒霉蛋送到医院里去。”陈远川向杜兴华示意了一下倒霉蛋丁浩,又用他们带来的麻绳将赵峰几人都捆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他们带着这几人下山,肯定是不方便的,只能先把人捆在这里了。
经了这么一出,他们也不敢在村里借宿了,曲胜男帮丁浩大概处理了下伤口,便由古叔背着丁浩,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下了山,连夜往镇上而去。
一路上丁浩都在哭哭啼啼地喊疼,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倒霉,偏偏陈远川还来了句:“小丁这趟真是没白来,之前在山里以身引虎,让我们找到了野山参,刚才我正愁没人去吸引那劫道的注意,你就挺身而出地跳了出来,这配合打得简直不要太好。没想到你平时唧唧歪歪的没个男人样,关键时刻还挺爷们。”
丁浩听了这话,两眼一翻,晕倒在了古叔的背上。
陈远川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小样儿的,让你嘴贱,他能说自己刚才是故意慢了半拍吗?
第59章
杜兴华他们一行人到了镇上之后,便兵分了两路,陈远川上派出所报案去了,他还得领着公安们去把赵峰那几人抓起来才行,杜兴华他们则是要把丁浩送到医院。
等到都忙完了之后,已经是这一天的下午了,陈远川来到医院跟杜兴华他们会合。丁浩的伤口都包扎过了,他人也清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而且看起来也十分凄惨,脸上胳膊上到处都是被包扎的伤口。
因为丁浩到底是受了枪伤,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担心会出现感染发热的症状,医院这边还是建议住院观察一天。杜兴华就算再急着离开,也只能按捺住性子,在镇上又待了一天。
次日看丁浩没什么大碍了,他们便坐车踏上了归程。这一趟出去,算上来回路途加上在山里的时间,总共花了十几天,着实不算轻松。
不过收获也是挺丰厚的,不说别的,陈远川这回还带了两颗人参回来,一棵是他们在山里挖的,年限大概有个二三十年,跟杜兴华那个没法比,不过陈远川也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他们家又没有等着入药的病人。另外一颗是陈远川在镇上的时候,从采参人那里收购来的,年限大概40多年,也挺难得的。
除了人参以外,杜兴华支付给陈远川的报酬也十分不菲,除了原先说好的价格以外,杜兴华还额外给了陈远川一条“小黄鱼”,大概是看中了陈远川在赵峰那伙人出现时的表现,有心想要打好关系,毕竟像陈远川这样武力值这么高的人,交好了总是没错的,说不定就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陈远川带着自己的收获满意而归,回家后却意外地发现老宅没有人。陈远川有些纳闷,这都快晌午了,马上就到做饭的时候了,怎么没有看见
刘银凤,她以前都会提前回来做饭的。
陈远川正想上地头那边去找找,恰好余蔓走了进来,看见他后惊喜道:“大川,你可算回来了!”
“回来了,这都快该吃饭了,妈怎么不在家?还有你怎么没去上班?”
余蔓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露出了几分愁绪。
“你还不知道吧?芳芳不见了,大伯家现在乱成了一团,妈他们都去帮忙了。”余蔓口中的“芳芳”就是陈保国家的小闺女陈美芳,是陈远川他们这一代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刚刚22。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陈远川揉了揉眉心,感觉自己就不能出门,一出门回来总有事情在等着他,这回他们家的人没什么事儿,大伯家倒是出事儿了。
陈保国和徐秀芬总共就生了两儿一女,对陈美芳这个小闺女还是挺疼爱的。陈美芳大抵是没有遗传到陈家人不爱读书的基因,她从小学习就好,一直上到了高中毕业,可惜生不逢时,没法参加高考也就算了,生产队因为出了赵瑞的事儿,这些年评优评先的什么都不用想,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本就稀少,更是轮不到他们生产队,所以陈美芳高中毕业后只能闲在家里,跟着家里人一起上工去了。
徐秀芬看闺女上不成学了,便有心想要给陈美芳说个对象,陈美芳自己却不同意,她还一直怀揣着大学梦,说什么也不愿意嫁人。
刚开始陈保国两口子也就依了她,可这一年年地过去,高考仍然没有消息,陈美芳的年龄却越拖越大,这今年眼看着都22了,在农村20多岁的小伙子不结婚,家里还得着急呢,更别提20多岁的姑娘了,除了像陈桃子那样家里出了事儿耽误了的,很少有人会拖到这个年龄。前些年还有人经常上门来给陈美芳说亲,这两年随着她年纪越大,上门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徐秀芬能不着急吗?
恰好前些日子又有媒人上门来说了个对象,男方是公社的一个干事,家里还是镇上的,条件算是很不错了,要不是男方也想找个学历高点的,陈美芳又长得不错,媒人都不定会上门。
徐秀芬觉得这门亲事要是错过了,怕是以后再难找到条件这么好的了,能嫁到镇上去,还不用下地干活,这还有什么可挑的?所以徐秀芬这回没管陈美芳的抗议,直接拍板应下了这门亲事,然后陈美芳就离家出走了。
“人是昨天晚上发现不见了的,大半夜的大伯来敲了我们的门,问有没有看见芳芳,我们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陈家凡是今天在家的都出去找人了,余蔓今天早上也请了半天假,跟着一块去找了找。
“我们把镇上和县里的招待所,还有芳芳的同学家都给找了个遍,也没找见人,大伯母现在已经躺在炕上起不来身了,妈就跟着过去帮忙了。”
别看刘银凤一向跟徐秀芬不对付,但这跟她单纯地厌恶马婶子还不一样,她和徐秀芬属于那种两人都想互相压对方一头,却也不至于见不得对方好的,出了事儿的话妯娌间还是能搭把手的。
“她没有介绍信能跑到哪儿去?”陈远川有些疑惑,这年头买票住宿都需要介绍信,没有介绍信想出门都难,陈美芳是怎么跑了的?
“我听大伯说,昨天上午芳芳去了一趟大队部,她可能趁大伯没注意给自己弄了个介绍信。”
陈保国对自己的闺女总是不设防的,恰好陈美芳去大队部的时候,陈保国还有事出去了一趟,陈美芳又经常见陈保国给别人开介绍信,她也是知道该怎么弄的,很可能就是趁着陈保国出去的那段时间,给自己偷偷开了个。
这下可有些麻烦了,陈远川听了都有些头疼,陈美芳要是已经坐上车跑了,天南海北的上哪找人去?这还不是最关键的,重点是她一个小姑娘,以前又没出过远门,压根没什么阅历,别再让拐子给拐了。
“我先上大伯家看看再说吧。”
陈保国这会儿正蹲在门口抽旱烟,他平时轻易不怎么抽烟,只有心里实在烦得厉害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抽几下。
陈远川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他大伯眉头掐得死紧地在那里抽烟。
“大伯,芳芳有消息了吗?”
陈保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陈远川来了,他站起了身子。
“还没,也不知道这死妮子跑哪儿去了。”
以往陈远川从外面回来,陈保国总要拉着他,问问他出去的经历,这回哪里还有什么心情。
陈远川倒是很能理解陈保国,任是谁家养了20多年的闺女不见了,都得急得上火,他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徐秀芬的低泣声。
他进屋后就瞧见大伯家的两个儿媳妇,还有刘银凤都在屋里陪着徐秀芬,徐秀芬则正躺在炕上抹泪,陈远平和陈远安则还在外面找人没回来。
陈远川跟刘银凤打了个招呼,他知道大伯母这会儿肯定没心应付自己,也没有去找徐秀芬说话,而是问身后的陈保国:“大伯,芳芳这段时间有没有提过她想去什么地方?”
陈远川估计跟陈美芳关系要好的人家,陈保国他们肯定都已经找过了,不管是镇上还是县里都没多大,陈美芳要是在的话不太可能找不到人,再结合陈美芳偷偷给自己弄了个介绍信,陈远川推测陈美芳坐车跑外地的可能性比较大。
“没听她说起过。”陈保国摇了摇头,他平时要忙着大队里的事儿,跟闺女的交流也不多,陈美芳又是个姑娘家,有什么心事也不会跟他说,他还真没听陈美芳提起过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倒是陈远安的媳妇柳月欲言又止的样子,陈远安在前些年也结婚了,媳妇儿是隔壁大队大队长家的闺女,跟陈远安也算门当户对。
“弟妹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陈远川很快注意到了柳月的异状。
“我记得芳芳有一回好像提过,说她想去首都看看,大川哥你上回去北京的时候她还特别羡慕你,不过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这段时间倒是没听她说过什么。”柳月的年纪没比陈美芳大多少,她们两个平日里还算谈得来。
首都?陈美芳一个从没出过远门的小姑娘,会对首都有向往也是正常,毕竟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如果有机会的话,都会想到北京去看看。他们县城火车站只是一个小站,途经的车次并不多,往北京去的更是只有一趟车会经过他们这里,那就是他去年去北京时坐的那趟车,好像好几天才发一次。
想到这里,陈远川也没有耽误,他跑到大队部去往车站打了个电话,得知今天上午刚好就有一趟车,经过他们县城发往北京时,陈远川就猜测,陈美芳十有八九还真可能是坐车去北京了,不然她一个小姑娘又没有别的亲戚可以投奔,镇上和县城也都找遍了,她还能去哪儿?
陈远川推算了一下,根据他们去年坐车的经历,这个时间点,火车大概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刚刚经过市里。从他们县里到市里也就是100多公里的路程,如果他把速度提升到极致,未必追不上。
想到这些年陈保国对他们一家的照顾,还有他刚穿来时,陈保国自己家都不富裕,还愿意借钱给他们,陈远川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这天中午,驾车从县里通往市里的司机老李,正开着车呢就感觉到旁边有道人影一闪而过,等再定睛去看时,已经瞧不见人了。老李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悬的太阳,心道肯定是自己开车开得太久了,眼花了。
此时在通往北京的火车上,陈美芳正和旁边的一对中年夫妻聊得热乎。
“嫂子,我就想去北京看一眼升国旗,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陈美芳在心中合计了下自己身上带的钱能支撑多久,她这趟出来可是把私房钱全带上了,大多都是她爸妈和她二哥这些年给她的零花钱,她可是攒了好久的,结果光买车票就用去了一半,陈美芳心想,要不到了北京看一眼升国旗就回去吧。
“光看升国旗怎么行,难得去一趟,就在北京多玩两天。”
眼见听了自己的话,陈美芳露出了为难之色,张红梅笑了笑,很是热情道:“小芳妹子,你要是到了北京没地方住,不如就住在我们家,反正你杨哥也不常在家,你去了还能跟我做个伴。”
张红梅的丈夫杨有福,闻言立马露出了个憨厚的笑容,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对对,小芳妹子别客气,我们家地方大。”
陈美芳有些迟疑,她也不是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的,虽然杨哥跟红梅嫂子看着人都不错,但他们毕竟是在火车上才认识的,交情也不深,所以陈美芳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不用了嫂子,我出去得太久,家里人也担心,能看一眼升国旗圆了梦就行了,我也不好在外面久待。”陈美芳确实是一气之下才跑出来的,她不想结婚嫁人,但她也没打算一直待在外头不回去。
张红梅和杨有福对视一眼,也没有再深劝,反而跟陈美芳聊起了别的。
到了吃饭的时候,张红梅见陈美芳只带了几个杂粮窝窝,还硬是塞了她一个茶叶蛋。
“小芳妹子,你拿着,我们带的鸡蛋多,我俩也吃不完。”
陈美芳推辞不过,只能接了过来,还在心里感叹,这红梅嫂子可真是个好人。
过了一会儿,杨有福站了起来,对陈美芳道:“小芳妹子,你要打热水不,刚好我去帮你一起打了,这火车上人多,你就别过去挤了。”
陈美芳见过道里的人确实挺多的,便没有拒绝。
“谢谢杨哥了。”
陈远川一路运转功法,顺着市里的铁道一路往北京的方向追去,一直到了半下午,才算是瞧见了火车的影子,他又加快了些速度,纵身一跃,便抓住了火车的外沿,这也就是他了,换个人想要扒上正行驶的火车可不是件容易事。
陈远川翻进火车后,先去找乘务员补了个票,他这是来找人的,别再被当成逃票的给抓了,那不是搞笑吗。
这趟车因为是往北京去的,走的是一条重要的铁路线,所以上上下下的人非常多。陈远川光是一个车厢挨着一个车厢地找,就花了不少时间。
这边张红梅搂着昏睡的陈美芳,对杨有福道:“咱们这便准备下车吧。”
火车上的人来来去去的,这会儿周围坐着的早已不是原先的人了,在旁边的基本都是才上车的,他们上车时就见陈美芳跟张红梅两口子很是亲近,只当他们都是一起的。
杨有福点了点头,他俩本来没打算在火车上寻找目标的,因为这时候会一个人出门的年轻姑娘实在是少数,也是巧了,他们坐这趟车是打算到北京去的,结果就碰到了独自一人的陈美芳,这不就省了大事儿了。
恰好有户人家想给自己的傻子儿子买个媳妇,还特意说了想要多出点钱买个上过学的,说是想找个聪明点的儿媳妇,不想再生个傻孙子。杨有福听了只觉得可笑,这聪不聪明跟上没上过学有什么关系?就眼前这姑娘吧,还是上过高中的呢,也没见得有多聪明,连门都没怎么出过,就敢一个人瞎跑。
张红梅也是个力气大的,她架着陈美芳就朝着下车的过道走去。
“让一让,让一让,我妹子她不太舒服。”
张红梅两口子都是经验丰富的,这要是换成杨有福架着个昏迷的姑娘,少不得得引起别人怀疑,张红梅就不一样了,她原就长了一副面善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可谁知他们就快走到下车口时,却被一个人挡住了去路,张红梅抬头,见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同志,麻烦让一让,我妹子有点发热,我们急着下车去医院。”
“你妹子?这分明就是我妹子。”陈远川打量了下昏迷的陈美芳,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要是再晚一点,陈美芳就不知道被拐到什么地方去了。
张红梅皱眉,陈美芳分明说了,她是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的,想要去北京看升国旗,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个哥哥,他们一起说了那么长时间的活,也没见这人出现,这莫不是个想要来摘桃子的吧?
“同志,做人别太贪心,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张红梅压低嗓音对陈远川说道。
陈远川被逗乐了,这是把自己当成同行了?他也没跟张红梅解释,伸出一只手把张红梅的手腕甩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把陈美芳给拽了过来。
张红梅一愣,顿时怒了,竟然还有这么明目张胆抢人的。
“抓拐子了,光天化日就敢抢人了。”
杨有福见状,也想上前来帮忙,却被陈远川一脚给踹到了一边。
“你还敢打人,还强抢女同志!”张红梅这么一喊,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而张红梅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她断定了陈远川不可能是陈美芳的哥哥,八成是个同行,她哪能容忍自己快到嘴边的肥肉被对方抢去,这才想闹大了,逼陈远川放手的。
可惜陈远川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说什么都不松手。
“出了什么事儿了?”以为这边出了乱子,没一会儿连乘务员也来了。
众人很快就七嘴八舌地把经过跟乘务员讲了一遍,不管是杨有福还是陈远川都一口咬定陈美芳是自己的妹子,乘务员小刘很是诧异,这从来只听说过抢媳妇儿的,还没听说过抢妹子的,关键是当事人还昏迷不醒,小刘左看看右看看,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有之前跟陈美芳他们坐在一起的,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凑了过来,还替张红梅说了句话。
“这姑娘刚才就是跟这两口子坐在一起的,我看他们还挺亲热的。”
这下子大家都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陈远川,小刘也是如此。
“这位同志,既然你说你是这个姑娘的哥哥,你俩怎么没坐在一起呢?”
“我俩本来也不是一块出的门,只是刚好在火车上碰到了而已,我是她堂哥,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两口子我根本就不认识,我大伯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大个儿子我都不知道。”陈远川指了指张红梅和杨有福。
他见乘务员为难,又接着道:“这不是到了个车站,咱们干脆一块下车,到派出所分辨去。”
张红梅和杨有福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人不会真的是陈美芳的哥哥吧,难道这么点背刚好撞上了,不然这人怎么敢要求上派出所的?
小刘觉得这样也行,几人这便下了车,准备前往车站旁边的派出所去,而张红梅和杨有福两人趁着上下车人流涌动,便想朝外挤去,早就防着他们要逃跑的陈远川,将自己揣在身上的石子朝着两人分别砸了过去,那石子越过重重人群,竟然精准地砸中了两人的脑袋,这一下砸的可不轻,两人后脑勺都出血了。
张红梅和杨有福“哎哟”一声,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张红梅两人很快就被抓了起来。
而陈美芳应该是水里被下了药,一直到晚上才清醒过来。
“大川哥,你怎么在这里?”陈美芳见到出现在眼前的陈远川很是惊讶。
“你说我怎么在这儿?”陈远川冷笑一声,“我要不在这儿,你就得去给傻子当媳妇了。”
陈远川也是有些生气,他觉得陈美芳
不想嫁人,这没什么,谁还没有点婚姻自主权了,但也不能一个人乱跑呀,这一跑可倒好,让自己追着火车跑了半下午。
陈美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后顿时后怕不已,她着实没想到张红梅跟杨有福两人竟然会是拐子。
“我就是不想结婚,想去北京看个升国旗就回去的。”陈美芳哭哭啼啼地说道。
“你才多大,想去北京看升国旗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招呼也不打的就一个人跑去了,你妈都已经躺到炕上起不来了。再说了,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你不想结婚你妈还能硬逼着你吗?”陈远川把陈美芳教训了一顿,见她已经知道错了,便没再死抓着不放,而是准备带着她回去了。
“对了,大川哥你是怎么出现在火车上的?”陈美芳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解地问道。
“我在县城有个朋友,我让他开车送我来的,我们一路追着火车跑了好半晌呢。”陈远川对着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陈美芳回家之后,徐秀芬就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陈美芳拍打了好几下。
“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不想结婚,你不会好好说吗?非要离家出走。”
“我好好说了,你不是不听吗?”
母女两人吵了几句嘴,又抱着哭了起来。
陈远川没管这母女俩的官司,他被陈保国叫到了一旁。
“大川呀,这回多亏了你和你在县城的那个朋友了,不行请人家来家里吃个饭,好好感谢感谢。”
“大伯,不用了,我那朋友上市里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为了防止陈保国非要请那莫须有的人吃饭,陈远川赶紧转移了话题。
“大伯,我跟书海通了个电话,听他的意思,高考是极有可能会恢复的,芳芳既然不想结婚,你们就别勉强她了,指不定以后咱们家还真能出个大学生呢。”
“可芳芳这年纪……”谢书海在生产队待过一段时间,陈保国也是知道谢书海家世背景不一般的,人家在北京,说不定提前知道什么消息呢,他就是怕陈美芳的年龄拖不起。
“年龄怎么了?芳芳不也才22,要是以后真的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你干脆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
“啊?”陈保国抽抽嘴角,“大川呀,男人还是得担起养家的重任才行,怎么能靠女人养家呢。”
“大伯,你没听广播里说吗,新时代的女性那是能头顶半边天的,谁说就非得男人养家了,女人也有个高的。”
“还是算了吧,我家芳芳个子矮,她没有那么高的个头。”陈保国委婉道。
“大伯,你……”陈远川觉得陈保国颇为食古不化,不能接受新鲜事物,正准备再劝说两句,就被刘银凤给打断了。
“他大伯,我们先回去了。”刘银凤见陈远川又开始发挥他搅屎棍的威力,在这里瞎撺掇别人,赶紧把人拽走了。
第60章
“妈,你干吗,我话还没说完呢。”回去的路上陈远川挣脱开刘银凤,不乐意地道。
“你说什么说,让芳芳招个上门女婿,亏你想得出来。”
“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招个上门女婿怎么了?”
“你自己喜欢吃软饭,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如今愿意给别人当上门女婿的男人能有几个好的?”再说陈保国家又不是没儿子,招什么上门女婿,他儿子跟儿媳妇都不带愿意的。
“那不结婚也行,谁规定了人非得结婚的?”陈远川觉得这结不结婚全凭个人意愿,他上辈子就一辈子没结婚,日子过得也挺逍遥的,也没觉得比别人少些什么。
“你胡说什么,这人哪能不结婚,你可别跑到你大伯跟你大伯母面前瞎说,更不能瞎撺掇芳芳。”刘银凤怕陈远川会被陈保国一家给打出来。
行,不说就不说吧,陈远川撇撇嘴,这里的人观念就是太落伍。
“妈你也劝劝大伯母,让她别这么着急,等芳芳将来考上大学了,有了稳定的工作,还愁找不着对象吗?年龄大点又怎么了?”
“你说得倒是容易,好像眼下就能考大学似的,这高考都停了多少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而且刘银凤觉得让她去劝徐秀芬,搞不好还会起反效果,别人家的事儿还是别管太多了。
大家都没对高考恢复的事情抱太大希望,都以为即便会恢复,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年了,不过出了陈美芳离家出走的事儿,徐秀芬倒是没有再逼着她立马结婚了,而是给别人赔了不少好话,把镇上那门亲事给退了。
谁想到这年10月,高考竟然真的恢复了。这个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大江南北,不说别人怎么想的,知青点里的知青们一个个都沸腾了,有些更是禁不住眼含热泪。他们最早来的,在这里一待就是10年,一年年的期盼,一年年的失望,棱角都被磨没了,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去的时候,高考终于恢复了,他们可以通过高考回城了,哪怕今年考不上,往后还可以接着考,好歹是有盼头了。
而对队员们来说,这个消息的影响并不算特别大,毕竟过去那些年大家都不怎么注重学习,好些人连中学都没上了,更别说去考大学了。
其中最激动的就属陈美芳了,她想着幸好自己一直都没放弃,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走出去上大学,就连陈保国跟徐秀芬都暗自庆幸,上回没逼着陈美芳嫁人,这要是知道高考今年就能恢复,他们也就不发愁了。
而老陈家的人听说了这事儿,也都替陈美芳高兴。刘银凤本来以为这事跟自家没什么关系,她生的几个孩子什么样她了解,那就没一个是学习的料,也就陈远明好一些,但那也不是因为他喜欢学习,而是因为他那人有心眼儿,想通过提高自己的学历谋求进城的机会。如今陈远明在机械厂有了正式的工作,还马上就要考4级工人了,孩子又出生在即,他对高考完全没什么想法。
所以刘银凤对高考这事听听也就罢了,并没有太过关注。结果这天回来,她沉着张脸把陈远扬给叫了过去。
“妈,叫我什么事儿?”
“还什么事儿?我问你,周丽是不是报名参加高考了?我要不是听你大伯说起,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周丽虽然是个知青,但她要不了多久就该生孩子了,所以刘银凤从来没想过周丽会参加今年的高考。
如今知青想要参加高考,都得让大队里给出证明,陈保国也是想着周丽刚生完孩子,就去参加高考,会不会太紧张了,这才问了下刘银凤的,没想到刘银凤压根就不知道。
“对,她想考就考呗,那些知青不都报名了吗?”陈远扬无所谓地说道。
“她和那些知青能一样吗?那些知青自己一个人,想干嘛干嘛,可周丽呢,先不说她拖家带口的,就说过两个月,估计正是她要生的时候,就算是刚生完了,那也得坐月子吧,她是参加的哪门子的高考?难不成还想把孩子生在考场上?”
呃,周丽估计等不到那时候,就该生了,陈远扬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敢说出来,而是安慰刘银凤道:“妈,周丽既然想考,你就让她试试吧,不然她心里总惦记着这事儿,生孩子都不安生,要是到时候实在没条件考不成,那也怨不得别人不是。”
刘银凤想了想,觉得陈远扬说得也有些道理,她掐指算了算,到考试那会儿周丽应该刚生了,这寒冬腊月的,她就不信周丽身体都不要了,也要去参加考试。
虽然想是这么想,刘银凤对于周丽怀着孕还执意要去高考的事,心里仍然不怎么痛快,这天吃饭的时候,难免敲打了她几句。
“扬子媳妇儿,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别什么事儿只想着自己,也多为你肚子里的
孩子想想,我也不是拦着你高考,但你想想那会儿去高考合适吗?即便真让你考上了,孩子这么小,你准备怎么办?”
周丽也没反驳刘银凤,而是低眉顺眼地应了。
“妈说的是,我就是觉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不去试试有些遗憾,如果真参加不了就算了。”
听周丽这么说,刘银凤才算是舒坦了些。
只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这话说完才不过半个月,周丽竟然就生了。
起因是那天早上周丽起床后觉得有些不舒服,便让陈远扬陪她去县医院看看。刘银凤也没放在心上,还想着这城里姑娘就是娇气,怀个孕不舒服不是很正常,哪用得着跑县医院去。
结果这俩人一走就是一天,到了晚上还不回来,刘银凤难免有些担心,正想让陈远川到县医院去找找他们时,陈远扬就回来报喜了,说是周丽已经生了,刘银凤顿时傻了眼。
“你说什么?已经生了,这怎么可能,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生的时候吗,这怎么说生就生了?”
“这周丽她不是不舒服吗?到医院一看,才发现要生了。”
“之前也没见她有什么要生的征兆,这无缘无故怎么会早产这么久?”刘银凤很是想不通,这周丽月份大了之后也不怎么干活了,又没人给她气受,怎么会突然早产了?
“这谁知道呢?可能她本身体质不太好吧。”陈远扬摸了摸鼻子,颇有些心虚。
恰好陈远川和余蔓也在旁边,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而刘银凤终于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中缓过了神来,转而开始埋怨起陈远扬。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回队里?如今都生完了,你才回来报信,我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因为想着周丽没有那么快生,刘银凤最近一直在给白筝准备东西,在她的预想里,白筝怎么也应该生在前面,结果这可倒好,两人弄不好还得赶个前后脚,这一下子刘银凤可不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对了,我还没问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刘银凤正准备进去拿东西,突然想到这个,又转头问陈远扬。
“是个女孩儿。”
刘银凤听了虽然不怎么满意,但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她是更想要孙子,但也不至于见不得孙女出生。
因为周丽生了孩子,次日陈远川跟余蔓都跟着到医院去看了一眼,那孩子的个头算不上很大,比正常足月的看着是要小一点,但也不像有些早产儿那般瘦弱。
刘银凤还一直庆幸来着,说是这孩子在胎里养得不错,提早出生了这么久,身体还挺好的。
周丽听了这话,低头沉默不语。
陈远川瞟了眼周丽,这周丽本就瘦小,孩子不大也正常,至于身体可不是健康得很,本来就不是什么早产儿。
不过秉着不该说的话,不要多嘴的原则,陈远川和余蔓两人看透不说透,根本不掺和陈远扬和周丽两人的事儿,以至于家里一时间倒是其乐融融的。
半个月后白筝也生了个女孩,这下刘银凤犯了难,两个儿媳妇前后脚生孩子,这边还没出月子呢,那边又生了,她去照顾谁不照顾谁都不合适,偏偏两人还都没有娘家妈。周丽是个知青,娘家压根儿不在这里,白筝的母亲早早就没了,她爸也不方便给闺女伺候月子。
正在刘银凤为难的时候,周丽主动说道:“妈,我这生了都半个月了,身边已经过了离不开人的时候,你就放心到三嫂那儿去吧,我这边扬子还在家,有事儿我喊二嫂给我搭把手就行。”
刘银凤有些诧异周丽的善解人意,要知道他们这边儿媳妇的月子都是老婆婆照顾的,有些婆婆照顾不好的,能被儿媳妇记恨一辈子。她心想这周丽虽说有些娇气,可到底是大城市来的,还挺通情达理。
有了周丽这话,刘银凤就到县里去照顾白筝了,周丽让陈远扬买了些东西送给了向小燕,向小燕很是乐意地接手了照顾周丽的活,家里倒是没有因为坐月子的事闹出什么纷争。
很快到了这年的12月,大雪纷飞之时,无数考生满怀着希望进了考场。
陈远川则背了一筐红薯走进了老宅。
“妈,咱们今天烤红薯吃吧,这下雪天就适合吃烤红薯。”
刘银凤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闻言回过神来,没好气道:“你整天除了吃,还知道些什么?”
陈远川一看刘银凤这模样,就知道是有谁又惹着她了。
“妈,最近家里也没出什么事儿,我们兄弟姐妹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你还有什么可发愁的?”
“都说养儿100岁,长忧99,只要我还没到进土的那天,就有操不完的心。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刘银凤叹了口气。
“什么日子?下雪天吃烤红薯的日子?”
刘银凤瞪了陈远川一眼,这老大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高考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咱们一家不就只有周丽参加高考了吗?”
“说的就是呀,你想啊,这周丽要是真考上了可怎么办?”那会儿报名的时候,刘银凤就不想让周丽去,可陈远扬说什么不一定能考得成,刘银凤原本也以为周丽会在这段时间生孩子,便没有执意反对,可谁能想到周丽竟然那么早就生了,如今连月子都坐完了,竟是一点没耽误高考。
“考上就考上了呗,这也是好事儿,咱们家也能出个大学生了。”
“你净在那儿说屁话,她要是考上了,去了城里上学,扬子怎么办?孩子又怎么办?”
“妈,现在政策一年年在变,就算没有高考,兴许知青什么时候也能回城了,周丽要是有心,她想走总是能走得了的,你拦得住一回,还能次次都拦住吗?至于扬子,他早该想到这一点了不是吗?当初他结婚前我就跟他说了,周丽以后有可能会回城,让他想清楚了再结婚。他既然坚持跟周丽在一起,想来对如今的情况,心中应该是有了打算的,哪用得着你替他纠结。再说孩子,我看周丽也不是个狠心不管孩子的人,她就算真的考上了,对孩子也会有安排的。”
何况陈远扬跟周丽之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陈远川觉得刘银凤实在没必要过早地庸人自扰。
大抵是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也没什么用,刘银凤虽然依旧有些忧心忡忡的,到底是把这事儿暂时压在了心底。
这年过年时,家中又比往常热闹了许多,几个儿子都陆续成了家,还各自有了孩子,刘银凤也觉得心中了却了一桩大事。
陈远川则是想着,时间真是过得快,一眨眼的功夫,他来到这里已经8年了。
年后他接到了谢书海的电话,说是帮他看中了套房子,是个四合院,问他有没有意向,那房子是之前一个被下放的老教授名下的,原先被收了,那老教授平反回来后,便把房子返还给了人家,只是大约是不想触景生情,那老教授打算把房子卖了,搬去跟儿子一家团聚。
“那房子的格局跟位置都没什么,只是之前被分割给了好几户,那些人家也不怎么爱惜,弄得那房子破破旧旧的,想要住的话少不得得翻新一下。之前那些年房子只有不够住的,哪有出手的,这也就是这两年陆续有不少人平反回来,这房子才算是有了流动。你要想买整套的院子,这个机会还是挺难得的。”谢书海在电话里说道。
“这房子要多少钱?”
“他开价7500,我觉得还能再还还价。”
“那行,我和余蔓商量一下,尽快给你回话。”
陈远川得了消息也没耽误,当天晚上就跟余蔓商量起了这事儿。
“你去看一下,要是觉得合适了就买了吧。”余蔓这回倒是爽快,她觉得北京的房子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砸手里。
两人说定以后,便把手中的钱凑了凑,陈远川手里的钱除了余蔓给他的,还有就是这些年打猎挣的,虽说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的,但这么些年下来好歹也攒了个小7000,余蔓那里倒是有2000多块钱,都是她自己那一半的工资,她把钱都给了陈远川,让陈远川看好了就买。
因为怕其他人捷足先登,陈远川买了最近的车票去了北京,那房子虽说有些破旧,可位置确实是不错,还是个独门独户的四合院,陈远川也不可能在北京久待,他准备速战速决,最后他和房主讨价还价一番,以
6800元的价格把房子给买下了。
陈远川也是个心细的,自己这买房子的钱好歹有一半是余蔓的,所以办理过户时他还问人家能不能把他媳妇的名字也加上,惹得那登记的人员打量了他好几眼。如今的房产过户也不是那么严格,最终还是如了陈远川的愿。
了结了这桩大事后,陈远川也没在北京耽搁,很快就回去了。他一回到家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刘银凤竟然跟陈美芳离家出走时的徐秀芬一样,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地起不来了,头上还敷了条毛巾。
这是又出事儿了?不会这么玄乎吧,他才走了几天,就又出了乱子。只是这会儿正是上班和上工的时候,家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帮他解惑,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去问刘银凤时,向小燕回来了。
“大哥你从北京回来了,房子买了吗?听说是个四合院,那得有好几间屋子吧,多少钱买的?你能不能跟书海说说,让他也帮我们留意一下?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我也不指望买个四合院,能在北京买两间屋就行,我也想让你侄子侄女将来能当个首都人。”
陈远川都没来得及开口,向小燕就说了这么一连串,不过由此陈远川也算是确定了,这回出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至少不是什么危及人身安全的事儿,不然向小燕也不能有功夫在这里拉着他闲聊。
“弟妹,房子的事儿回头再说,你先跟我说说妈是怎么回事儿。”陈远川指了指正房。
“大哥你不知道,你走的第二天,扬子他媳妇,不是,周丽就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她考的是她老家那边的学校,要不说人家这脑子就是好使呢,之前怀着孕,也没见她怎么看书,这大学说考就考上了。”向小燕的语气中充满了羡慕之意,可惜她小学都没上完,这辈子是不用指望了。
陈远川见向小燕说了半天也没说到重点,不得不打断了她。
“妈就因为周丽考上大学就气成这样?”
“什么呀,扬子和周丽前两天突然间离了婚,周丽今天一早已经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妈不就成这样了吗。”
陈远川目瞪口呆,这事情的发展饶是他也没有预料到。
“大哥,你说说这个扬子,结婚离婚跟玩一样,换谁能不生气?”向小燕觉得这事要是摊在自己身上,她也得气得起不来炕。
陈远川弄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想了想,还是朝着正房走去。
“妈,还生气呢,想开点吧,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扬子的事儿就让他自己捣鼓去,你何必跟着生气呢?”
刘银凤一把将头上的毛巾扔到了一边,坐直了身子。
“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原以为几个儿女都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算是可以跟你爸交代了,结果老五那混蛋玩意儿竟然说离就离了,离婚也就算了,还让人把孩子给带走了。”
陈远川看了看被丢到一旁的毛巾,心知刘银凤应该主要还是心里气不顺,身体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也放了心。说起孩子,当初他还想过会不会是这俩人结婚前没把持住,现下看来那孩子十有八九根本就不是陈远扬的。
“孩子带走就带走吧,你不是不怎么喜欢孙女吗?”平时也没见刘银凤对云云朵朵有多在意。
“这是我喜不喜欢的事儿吗?那可是咱们老陈家的孩子,怎么能让周丽带走呢。”
“孩子留下来,也没人给带呀,扬子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你还能指望他一个大男人去照顾孩子,最后还不是得你受累,现下周丽带走了也好,反正妈你那么多孙子孙女也不缺这一个。”
“当初我就跟他说了,让他不要找知青,他不听,结果现在弄成这样,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种事儿呀。”刘银凤还是过不去心中的坎,把陈远扬和周丽骂了个半死,陈远川好一番安慰,才算是让她平了些心气。
晚上,陈远扬鬼鬼祟祟地推门走了进来,正打算回自己屋里,就被陈远川叫住了。
“你干吗呢,回自己家搞得跟做贼一样。”
“大哥?你小声点,别让妈知道我回来了。”
这两天刘银凤正看陈远扬不顺眼呢,逮着机会就要把他叫去骂一顿,弄得陈远扬实在是怕了,专门在外面待到天黑才回来。
“你跟我过来,我问你点事儿。”陈远川领着陈远扬进了屋子。
“大哥,你是不是也想问周丽的事儿?我俩当初在一起时就说好了,能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彼此都不拖累对方,如今周丽既然考上了大学,有了好前途,那就让她走呗,就算是勉强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呀。”
陈远扬说的一副为爱放手,很是潇洒的样子,陈远川却一句也没信。
“周丽那孩子不是你的吧。”陈远川也没跟陈远扬废话,直接就点明了关键。
陈远扬瞬间变了脸色,却还想再掩饰一下。
“大哥你什么意思?孩子不是我的是谁的。”
“你还装?你俩结婚前周丽就怀孕了吧,还体质不好早产,你这话也就能骗骗别人。”
陈远扬见陈远川说得这般肯定,便知道瞒不住了。
“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瞒得挺好的,家里都没人发现。”
“呵!”陈远川冷笑一声,“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周丽有个青梅竹马,两人本来很是要好的,结果那男人的爸妈得知了周丽的身世之后,害怕连累到他们家,便不许两人在一起了,去年过年的时候周丽回老家探了次亲,又和那男人碰了面,两个人一时忘情,就……反正周丽回来后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怀孕了,现下医院里管得都严,没有结婚证,这孩子她想打都打不掉,可要是未婚生子的话,少不得得面对不少流言蜚语,孩子的身份也是个大问题,所以我和周丽就做了约定,我跟她领证结婚,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给我800块钱,等孩子生下来后,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就带着孩子回城,谁知道高考这么快就恢复了,她这不就提前走了吗?我俩也算是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了。”
陈远川着实没想到陈远扬跟周丽的婚姻还有这样的隐情。
“也就是说你俩其实是假结婚了?”
“对,这周丽别的不说,为人还是挺大方的,除了我俩约定好的钱,她平时也没少给家里和我买东西,她这一走,我还有些舍不得。可惜了,剩下的那些知青我都已经了解过了,再没有像周丽这样有钱又大方的。”
陈远川抽抽嘴角,这是找到了致富的新途径,还准备再寻摸一个?也是,800块钱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了,周丽在这个家里待的还没有两年,陈远扬什么都不用干,就得了两年的工资,除了离了婚对名声有点影响外,他几乎没什么损失,难怪还惦记着再找一个呢。
就是陈远川这样以吃软饭为荣的,对此都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