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元滢滢总是梦到她以各种姿势掉进丧尸群中。一群丧尸围上来，或直接啃上她纤细的脖颈，或咬破她的脚踝。她很快就被同化成丧尸，脸色灰白，动作僵硬。
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后，元滢滢竟逐渐接受了。她本就是心态平和的性格，没有过太大的情绪波动。元滢滢不想死，但似乎许多人期待她凄惨悲凉的结局。
元滢滢不想让他们如愿，只是她想不出好办法。小瓶子拿来了，元滢滢整天贴身带着。韩泽岸那边她尝试讨好，结果不尽如人意，韩泽岸并不吃哄人的一套。
元滢滢想，她大概是无法更改结局。
她以极快的速度接受了一切，没有整天愁云惨淡。元滢滢的思维逻辑简单，无论悲伤还是快乐，她总要面对梦中的结局，不如心情畅快。如此，等到她成为丧尸，还能想到作为人类时的快活日子。
元滢滢又成了平常的元滢滢，脸上挂着温柔平和的笑容，见到每个人都抱之以友善。她在雷霆小队是帮不上大忙的，只能做些举手之劳。但没有一个人嫌弃她没用，反而认为元滢滢是小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陈叶子看了心堵。元滢滢在打丧尸的时候晕倒，这些发生在别人身上，一定会被狠狠嘲笑没用、废物。但根本没人拿元滢滢晕倒的事情讽刺，似乎小队中的每一个人都喜欢元滢滢。连之前对元滢滢爱搭不理的大林，现在见了她也别扭地打声招呼。
陈叶子想重新拉起大家对元滢滢的恶感，翻出来元滢滢大学时做义工、毕业后去孤儿院的事情说嘴，评价她会做表面文章。
大林冷着脸反驳道：“你可以不喜欢去义务劳动，做慈善，但你不能轻视别人做这些。”
陈叶子辩驳：“可她是装的啊。”
大林质问道：“你装过吗？”
陈叶子回答不上来。
陈叶子纳闷，大林怎么突然为元滢滢讲话，一副维护她的样子。她静下心细想，猜测是因为丧尸潮中，元滢滢给大林递了武器。陈叶子气得不行。一点小恩小惠，就让大林忘记了他过去有多讨厌圣母。
“递了武器而已，又不是帮你杀了丧尸。”
大林毫不留情地反驳：“我记得当时你躲在车里连面都没露。是，我过去讨厌圣母，现在也是。但我发现了圣母有很多种，而滢滢所属于的那种，我不讨厌。”
陈叶子见大林态度坚定，没有可能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气的直跺脚。她向弹幕诉苦，期待弹幕能透露更多剧情，让她拿到新资源或者获得异能。
比起刚开始的热闹，此刻的弹幕只有零零散散几条。观众希望看到的是陈叶子靠着他们的暗示大杀四方，而不是连一个圣母都对付不了。
陈叶子苦恼，说元滢滢不是一般的圣母。
“你们玩过抽卡吗，她就是sss级别的。”
观众不信，因为元滢滢看起来软弱又没用。如果他们能够进去末世世界，一定能迅速地打脸圣母。
异世界的科技明显高于末世，科学家发现了连接两个世界的方法，但存在许多缺陷——只能单方面地把异世的人传过去，而末世的人不能来到异世，他们把这称为高低阶世界的传输法则。异世的人过去前需要预先设置停留时间，待够了时间才能回来。这就意味着，如果异世人在末世遭遇危险想要脱身，是完全不可能的。即使遇到再危险的情况，也只能等到规定时间才能召回。
至于到时候召回的是活生生的人，还是一捧骨灰，没人可以保证。
但新科技一出现，就出现了大量愿意当小白鼠的志愿者。观众对陈叶子的表现不满意，经常冒出“我行我上”的念头，现在可以亲身实验，观众才不会理什么危险，只想立刻冲到末世，虐圣母，和男主角并肩作战。
但连接两个世界需要关键的一点，就是一个引子。
而陈叶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弹幕劝陈叶子要赶紧想办法吸引观众，否则大家觉得末世剧情没意思，弹幕会越来越少。最后没有观众，她就无法知道未来发生的剧情。
陈叶子顿时慌了，她仰仗弹幕才能囤货、加入雷霆小队。如果弹幕没了，她以后要怎么办。
弹幕顺势提出，可以把异世的人送过去，既可以帮陈叶子，还能让剧情变得有趣，吸引观众。
陈叶子神情犹豫，担心异世人来的太多，到时候引起怀疑。她可不想别人发现她能看到弹幕的秘密，被抓去解剖研究。
有一条弹幕飘过——
不会，传递通道只能运一个人，而且要上一个人回来，才可以把下一个人送过去。
按照他所说的，末世最多只会有一个异世人。
陈叶子没有立刻答应，说要再想想。
助手转身对魏晔说道：“博士，她说要考虑，万一她不同意了怎么办。”
魏晔一身雪白实验长袍，高耸鼻梁上架着一副单边链条眼镜。他头也不抬，声音微凉：“她会同意的。”
助手仍旧担心，对于陈叶子而言，他们是异世界的人，末世再不好，也是陈叶子所生活的世界。被外人闯入，当做闯关游戏一样对待，陈叶子很有可能不情愿。
魏晔调整了设备，声音淡淡：“她是典型的极端利已主义，不会在乎世界的存亡。之所以要考虑，是在斟酌连通两个世界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
所以，陈叶子会同意的。
不出魏晔所料，陈叶子第二天就回复了弹幕，说她同意了。
雷霆小队分配物资，元滢滢将陈叶子的那份拿给她，正遇到她割破手指。
等魏晔说了一句“好了”，陈叶子连忙捂住手指，四处翻找创可贴。
元滢滢把物资放下，没有开口问陈叶子怎么了。为了止血，陈叶子把手塞进嘴里，扭头查看物资，才发现里面就有创可贴。
陈叶子没好气道：“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元滢滢柔柔说道：“你没问。”
陈叶子抬头，看着元滢滢柔美的脸蛋，心想这个人又该说关心的话了，刚皱起眉，就听到元滢滢说物资送到，她就先走了。
元滢滢转身走的干脆利落，一句关心的话没说。陈叶子愣在原地，连创可贴都忘记贴。元滢滢安慰，她觉得心烦，假好心。可元滢滢一句话不讲，陈叶子又感到胸口发闷，好像被抛弃了。
单只镜片折射出雪白光芒，魏晔冷淡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他唇角轻扯，看着像是笑了。助手惊讶，因为他跟着魏晔有六年，从来没见过魏晔有其他表情，更没看过他笑。
助手再看时，魏晔的唇角抿平，眼睛专注地盯着连接两个世界的机器。
自从献出血液用作引子，陈叶子时刻观察周围，注意是否有人从天而降。助手问用不用提醒陈叶子，人物随机投放，并不会出现在陈叶子身边。魏晔一心只在设备上，对陈叶子毫无兴趣。
“不用。她只顾找人，才不会对着弹幕问东问西。”
元滢滢和陈叶子的疏远，大家都看出来了。众人不知道前因后果，但默认是陈叶子的错。
毕竟，元滢滢怎么可能主动和人生气，她的脾气好的过分。小队的人有时没忍住脾气冲元滢滢发了火，她从没放在心上，照样温柔和气地说话。
元滢滢没有说过一句别人不好的话。反观陈叶子，处处表达对元滢滢的不满。
刘敏庆幸元滢滢想通了远离陈叶子。元滢滢脸上挂着柔笑，说她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陈叶子不必忍受她的帮助，她可以省下时间对其他人好。
徐柏序研制出新试剂，拿给元滢滢用。听他说，这瓶试剂威力更大，可以对付更高等阶的丧尸。元滢滢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心想有了这个，她能争取更多逃命的机会。
韩泽岸发现击倒丧尸后，会掉落颜色不一的晶核。放在掌心吸收，能够提升异能。
小队已经有不少人觉醒了异能，刘敏是水异能，陈叶子是空间异能。普通人的队伍越来越少，只剩下元滢滢和徐柏序。
听到异能进阶的欢呼声，元滢滢为他们高兴，心底浮现一丝难过。她轻声喃喃：“如果我有异能就好了……”
徐柏序依偎在她肩膀，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他似乎总是睡不醒，据说是不分白天黑夜地做实验留下的后遗症，一有时间就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元滢滢问他，想要异能吗。
徐柏序摇头，他觉得异能麻烦，得到了要想着怎么进阶，就要不停地打丧尸，吸收晶核。
元滢滢却是想要异能。徐柏序不理解，她有小瓶子护身，没必要羡慕麻烦的异能。
元滢滢轻声问：“你猜猜，我最想要什么异能？”
徐柏序想不出来，因为他觉得每一个异能都鸡肋。明明可以通过实验抵御丧尸，为什么要把奇怪的东西植入体内，想摆脱也摆脱不了。
他随口猜道：“火系？治愈系？”
韩泽岸就是火系，每当他放出异能时，大家都说帅气威风。而治愈系异能莫名地贴合元滢滢的气质。徐柏序能够想象，元滢滢穿一身及踝长裙，走到受伤的人身边，用手掌抚过伤口。那些刚才在汩汩流血，布满狰狞疤痕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她瓷白的脸蛋一定萦绕温柔的神情，乌黑眼睛里闪烁流光，轻声说道：“都会好起来的。”
元滢滢治好了伤口，圣洁的模样莫名地让人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会成为事实。
上次元滢滢问徐柏序，他讨厌圣母吗。徐柏序连圣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后来翻看书籍，碰巧搜到了圣母玛利亚——那是温柔，善良纯洁的化身。
如果元滢滢问的是圣母玛利亚，徐柏序要纠正之前的回答，他不讨厌圣母，因为玛利亚给他的感觉和元滢滢很像。
就如同所有画像里，玛利亚自带一圈光环，仿佛光环天生归她所有，治愈异能如果能选择主人，非元滢滢莫属。
但元滢滢轻轻摇头，她想要的不是治愈系异能，而是隐身异能。
能隐身的话，讨厌她的人看不到她，就没办法推她进丧尸堆。
元滢滢坐在车里，看雷霆小队击退丧尸。她从一开始的皱眉、眼神躲闪，到现在的神情自然。
看到丧尸倒地，韩泽岸大力敲碎它的脑袋，取出晶核时，元滢滢在想，丧尸的脑袋看起来很脆弱，它的牙齿是否比普通人易碎，咬下去并不痛。
韩泽岸打开车门，见元滢滢在发呆，瞧着样子不像是吓着了。他把装满晶核的口袋往元滢滢怀里一塞。口袋填的太满，一碰一撞掉出来好几个。
元滢滢回过神，弯腰去捡。她的手胡乱摩挲，按在韩泽岸的脚上。
韩泽岸看着俯在他身前，轻轻动作的元滢滢，移开视线不去看她。
等元滢滢捡起晶核，韩泽岸才让她去摸腰间，那里还绑着一颗。
韩泽岸穿了紧身背带西装，晶核挂在他背带偏下方一点。
他更习惯穿无袖背心，清凉又方便。现在水源缺乏，雷霆小队有水系异能者，但他们的异能要留着供应大家喝，不能拿来洗衣服。所以每个人的衣服脏了就扔掉，不用水洗。韩泽岸没有多余的背心了，只能找出唯一能穿的一件衣服。
上次小队经过一个大型商场，进去补充供给时才发现是服装商场，卖的都是手工定制西装。韩泽岸在商场里挑挑拣拣，勉强选中了这件西服，春日款式，穿上不厚重，只是衬衫要收进裤子里，将胸部腹部的线条凸显的格外清楚。
元滢滢摸上他的腰腹，感觉紧绷绷的，似乎有肌肉在跳动。
汽车猛地转弯，像喝醉了似的开的歪歪扭扭。
韩泽岸单手握住方向盘，抓住元滢滢没有章法乱摸的手，把腰间的晶核取下，递到她的手中。
是一颗极漂亮的晶核，泛着金黄颜色，微微透明。
元滢滢迎着日光举起晶核，光线将它照的微微发亮。
元滢滢听说过，丧尸有高低阶之分，晶核也一样。颜色不同，等级就不同。这种成色的晶核最难得，一颗抵上寻常的几十颗普通晶核，不过吸收过后，它就会变成黯淡的灰色。
元滢滢问韩泽岸，是要她帮忙拿一会儿，还是现在就吸收。
韩泽岸摇头，说他不准备用，这是特意留给元滢滢的。
“它很漂亮，一定适合你。”
362
第362章
那晶核比鸡蛋稍微大一些，元滢滢用花绳绑了，拿来扎头发。
她梳了低马尾，同人说话时，一侧身，发尾轻轻晃动。日光透过晶核照出光泽打在她的脸颊，像一块天然金色胎记，有种独特的美丽。
汽车走走停停，遇到过不少人。他们纷纷想要加入雷霆小队，韩泽岸接纳了一部分。而另外的人，他拒绝的干脆。
听到韩泽岸拒绝两个极其热情的男人，元滢滢不解，因为这两人拥有速度和巨力异能，而刚刚韩泽岸才接纳了一队普通人夫妻，转身就拒绝他们，让人摸不清他选择人的逻辑。
韩泽岸：“他们刚才是不是想和你交换头上的晶核？”
元滢滢摸向晶核，轻轻点头。男人要拿一条奢侈品发绳和她头上戴着的晶核相交换。男人似乎误会了，以为她不知道晶核的珍贵，只以为漂亮就戴在头上。他没有告诉元滢滢这是高阶丧尸的晶核，甚至出言贬低，说晶核不如头绳漂亮，要哄着元滢滢交换。
元滢滢隐约感觉，男人想利用她的无知，把晶核骗到手。
韩泽岸挑明：“心术不正的人，让他们进小队只会惹麻烦。”
即使有再强大的异能，只要心思是歪的，韩泽岸就不会同意让他进入小队。否则在打丧尸的紧急关头，不仅要注意凶残的丧尸，还要留心背后，免得队友为了几颗晶核捅上一刀。
元滢滢好奇：“我什么异能都没有，你会把我赶走吗？”
韩泽岸诧异挑眉，不理解元滢滢为什么会冒出来这个念头，她既然已经进入雷霆，韩泽岸就不会把她赶出去。有异能的人足够多，再多元滢滢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打紧。
韩泽岸踩了脚下油门，语气笃定：“不会。”
小队逐渐壮大，从最开始的几人发展到几十人。韩泽岸决定把队伍分成几个小组，彼此并肩作战，能迅速地拉拢感情，也可以提高打丧尸的效率。两人一组，以自愿组队为前提，最后只剩下元滢滢和徐柏序。
韩泽岸皱紧眉头，他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一组，但元滢滢和徐柏序两个普通人待在一起，他太不放心，想让两人和他组队。
刘敏和杜南见状商量，他们拆伙，刘敏和元滢滢组成一队，而徐柏序和杜南一队。
徐柏序拒绝了刘敏的提议，对没来得及开口的韩泽岸说道：“我和滢滢一组，不需要换人。”
韩泽岸明显感觉到徐柏序的不友善，他清楚徐柏序不是针对他，是习惯如此。徐柏序不主动和人说话沟通打交道，一张阴郁颓丧脸止住了所有想靠近他的人的脚步。徐柏序和所有人都不热络，包括从合租房一起来的杜南刘敏等人。唯独对元滢滢，他有几分特殊对待。
韩泽岸问道：“可以。你和滢滢留在车里……”
徐柏序抬起眼眸，他的眼仁是纯粹的黑，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注视别人时让人产生轻微的不自在。
徐柏序要和大家一起参与竞争。
这本就是一场类似比赛的组队——两人一组，把得到的晶核拿回清点，比较哪一队最厉害。获胜者除了应得的物资，还可以另外随意选择三样物品作为奖励。
徐柏序清楚韩泽岸是想让他留在车里，这样固然更安全，但他和元滢滢就失去了比赛的资格。
韩泽岸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元滢滢，见她站在徐柏序身旁，轻轻颔首，对徐柏序的话毫无反驳，显然也是同意的。
韩泽岸答应了。
他不清楚徐柏序用了什么办法，原本是六个人一辆车，徐柏序说服了其余几个人，单独和元滢滢开车远离了大部队。
韩泽岸望着急驶离开的汽车，眯起眼睛。他叫住准备走的四人，问他们怎么会同意放弃坐车。几人不约而同地摸向口袋，掏出一个蓝色小瓶。
韩泽岸疑惑，说这不是徐柏序的实验品吗，喷一下就能击退丧尸，但四个人都是异能者，应该不需要这个。
“击退丧尸的是白瓶子，这个是蓝色的。”
他们解释道，这是徐柏序新研发出的浓缩制剂，和晶核有同样的效果，一瓶相当于二十个晶核。比起坐车，他们对徐柏序的新试剂更感兴趣。
徐柏序没有驾照，但他学东西快，只开过一次就记住了汽车所有功能，风驰电掣地带元滢滢来到一处空旷地方。
残留的人类本性使然，丧尸常出现在居民区、广场等公共场所。平时雷霆小队经过这些地方，都要小心再小心。这会儿为了拿奖励，大家大都去往前方的居民区，而徐柏序却往相反方向开。
徐柏序淡声解释他的计划，主动搜寻丧尸太麻烦，他要守株待兔。
徐柏序想把丧尸引过来，再一网打尽，这样肯定能抓到最多的丧尸。
他站到车顶，朝着元滢滢伸出手。元滢滢绵软的手掌递到徐柏序手中，他握紧，轻轻一拉。
因为惯性的缘故，徐柏序和元滢滢齐齐向后倒去。徐柏序护着元滢滢的背，身子往后仰。
他的头顺着车顶边缘垂落，再多一点就要掉下去了，激起元滢滢轻声喊道：“小心。”
元滢滢伸出手，用纤细的胳膊绕过徐柏序的脖颈，掌心托住他脑后，免得他磕到。徐柏序借住腿部的力量挺起上半身，和正想办法保护他脑袋的元滢滢对上视线。
元滢滢满脸关切：“磕到了吗？”
细长的眉毛蹙起，她此刻的眼睛里都是徐柏序。红唇轻轻张合，嘴里说出的也是关心他的话。
徐柏序的睫毛颤了一下：“玛利亚。”
“什么？”
元滢滢以为徐柏序是叫错了名字。
徐柏序扶着她柔软单薄的后背，两个人缓缓直起身，坐在车顶上。
徐柏序重复了一遍：“玛利亚，这是圣母的意思，你们……很像。”
元滢滢头次听到有人说圣母，后面紧跟着的话不是谩骂，而是纯粹的夸奖。
元滢滢对圣母玛利亚了解的不多，徐柏序就告诉她玛利亚的故事。
传闻玛利亚是耶稣的母亲，被选中生下了耶稣，是纯洁慈爱的象征。她的画像有不少，怀中抱子、圣母怜子……每一张画像中，玛利亚的表情都带着怜悯。她的面部线条柔和，浑身散发淡淡的光晕，只是透过画像看去，就觉得心安。
元滢滢没听过这些。
可她明白，徐柏序不可能信仰宗教，他大概只会信任他自己。元滢滢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徐柏序讲这个故事，难不成是说她和玛利亚有相似的地方。
元滢滢问出了声，徐柏序承认：“你和她很像。”
元滢滢看着屏幕上玛利亚的画像，心想两人的脸型五官不怎么像。
徐柏序解释：“是感觉。”
都给人一种平静安和的感觉。
元滢滢搞不懂徐柏序说的感觉是什么，便不再纠结。反正她只要清楚徐柏序不讨厌她，说这些话是在真诚地夸奖她就足够了。
从车顶往下看去，周围更显空旷。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不像会有丧尸出现的样子。徐柏序拿出小刀，说要划破手指，用鲜血引丧尸过来。
元滢滢犹豫着问：“我要划吗？”
那小刀看着锋利，划上去一定很痛。
徐柏序脸色郑重：“如果只放我一个人的血，我会因为失血过多晕倒的。到时候丧尸来了，我又晕了……”
元滢滢顾不上害怕，赶紧同意。她闭上眼睛，朝徐柏序伸出手，让他抓紧时间划，长痛不如短痛。
看她一副紧张的模样，徐柏序突然笑了，声音愉快：“我骗你的，只用一点点血就可以了。”
元滢滢睁开眼睛，瞳孔张大，难以相信徐柏序竟然会和她开玩笑。她轻拍了徐柏序两下，柔声埋怨刚才把她吓坏了，又担忧地问道：“真的不用吗？”
“不用。”
徐柏序手指一动，刀划破指尖。他让元滢滢捧好瓶子，把血收进去。这个瓶子里面装了放大气味的试剂，只需要一点血，就能营造出极大的气味。徐柏序不会傻乎乎地把血顺着汽车周围绕一圈，如此既浪费血，效果又不大。再浓的血味传播距离有限，丧尸的鼻子没有太灵敏，相距太远闻不到。
气味一放大，远处很快有身影出现，朝着汽车靠近。元滢滢紧张地抓住徐柏序的手，担心他是否做好了周全准备，别守株待兔不成功，反而被丧尸同化。
徐柏序感觉到元滢滢的身子在发抖，他对自己的每一次实验都有信心，包括这一次。
丧尸的脚靠近汽车，伸出手快要抓到元滢滢的脚踝。
元滢滢下意识闭上眼睛，贴在徐柏序的胸膛。
下一刻，滋滋作响的声音响起。
元滢滢听到徐柏序平和的“好了”声音，才睁开眼睛。
刚才围上来的丧尸通通倒地，宛如潮水退去，沙滩掉落一地的贝壳。地面干干净净，只剩下颜色不一的晶核。
徐柏序跳下车，清点了晶核的数量，仰头对元滢滢说：“这次我们肯定能拿第一。”
元滢滢试探地伸出脚，却不敢跳。
徐柏序朝她伸出手，要她放心跳，他可以接住。
元滢滢仍旧犹豫，她看向坚硬的地面，又打量徐柏序的身材，轻声嘟囔了一句：“如果你和韩大哥一样，我就能放心跳了。”
韩泽岸常年健身，肌肉紧实，天然地带有一种安全感。假如站在底下的是韩泽岸，元滢滢闭上眼睛就能跳下去，因为她相信韩泽岸肯定会接住她。只是徐柏序，他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皮肤冷白，瞧着不可靠。
徐柏序下意识地抬起手臂，不理解元滢滢的担心，更不相信自己竟然比不上韩泽岸。
他走近了一步，张开双臂。
“不会摔倒。”
他说话时的声音慵懒，没有一点信服力。
但元滢滢总不能待在车顶上一辈子。她坐在边缘，身子朝前动，几乎是滑下去的。
身体下坠，元滢滢轻呼：“徐柏序！”
没有掉到地面，身体被接住。元滢滢睁开眼，看到徐柏序漆黑的双眸。
她被揽腰抱起，徐柏序做的毫不费力，姿势轻松。
面对元滢滢满脸“你怎么轻易地抱起了我”的疑惑表情，徐柏序淡淡解释：“你可比实验设备轻。”
那些实验设备冰冷又笨重，不比元滢滢抱起来，软绵绵的。
元滢滢感慨真不该以貌取人，徐柏序看起来高瘦阴郁，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光的宅男，但他聪明，力气又大。
徐柏序开始弯腰拾晶核，元滢滢站在原地出神。
刚才，徐柏序等丧尸围上来时，将后备箱打开，洒出大量的试剂，足以把所有丧尸溶解，只留下能用的晶核。
徐柏序停下动作，问元滢滢在想什么。
元滢滢凝滞的目光落在徐柏序手中抓着的一枚晶核上，冷不丁地问道：“你说，被丧尸咬一口是什么感觉？”
徐柏序不觉得她的问题奇怪，拿出探究实验的好奇心讨论起来。
“被丧尸咬过的人，严重的都变成丧尸了，我们问不出答案。像杜南这种，只是被抓出伤口，问他当时的感受，大概能推测出被咬的真实体验。不过我猜测，被丧尸咬，和被普通人咬，大概是一样的感觉。因为丧尸异化之后，各方面发生变化，但牙齿没有明显改变，就是不清楚咬合力怎么样……”
一谈起感兴趣的话题，徐柏序就不再寡言少语，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元滢滢对他嘴里说的什么控制变量法，对照法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为了让徐柏序别继续讲实验，元滢滢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唇贴上柔软的掌心，徐柏序一愣。
元滢滢柔声哄他：“柏序，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如——我们试试吧。”
她的话说的含糊不清，徐柏序从没有和异性有过接触，这一刻却下意识地往暧昧方向想。
试试……试试什么。
元滢滢不知道擅长探究的徐柏序脑袋里正想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移开手掌，轻声说道：“我们模拟一下丧尸咬人的场景，好吗？”
徐柏序立刻挥散旖旎的念头。
元滢滢的提议古怪，哪有人对丧尸咬人的感觉好奇。但徐柏序不是普通人的思维逻辑，他愿意配合。
车门紧闭，元滢滢坐在汽车里，徐柏序站在外面。
他突然拉开车门。即使知道是情景模拟，看到徐柏序微凉眼神的一瞬间，元滢滢的身子颤了一下。
她张皇失措，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竟朝着“丧尸”徐柏序伸出脖颈。
“你咬吧，只是别太用力，会痛的。”
363
第363章
她的头向一侧倾斜，露出雪白脖颈。盯着那晃眼的白，徐柏序有些愣神。
在元滢滢因为紧张而颤抖的声音中，徐柏序低头，张开嘴，咬上纤细的脖子。
牙齿先碰到软肉，而后是单薄的骨。徐柏序没用太大力气，毕竟只是情景模拟，他不是真正的丧尸。
“唔……”
从元滢滢的唇齿间发出闷哼，她随即闭上嘴巴，咬紧牙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她想，要习惯脖颈被咬的感觉。否则倘若她无法改变结局，仍旧会被丧尸咬，发出声音不会让她免于承受痛苦，只会让讨厌她的人心情畅快。
徐柏序几乎是趴在元滢滢的身上，他掀起眼睑，看到元滢滢用雪白的齿抿紧唇。柔嫩的唇瓣被揉捏成各种形状，微微泛白。因为此刻的姿势，徐柏序看不到元滢滢全部的表情，但心中涌现出一种迫切的渴望——他想伸出手，把唇瓣从元滢滢牙齿下拯救出来。
但徐柏序是一个严谨的人，他谨记自己是一个“丧尸”。丧尸是没有人类的感情的，无论元滢滢如何可怜，他都不该动容，心中只会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元滢滢变成丧尸，成为他的同类。
徐柏序努力忽略元滢滢的声音。他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变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嘴巴和手掌的触感，仿佛比平时灵敏了一百倍。
嘴唇缓缓滑动，在纤细脖颈留下濡湿的痕迹。徐柏序叼起一块软肉，又放开，他刻意收着力度，足够在脖颈留下浅浅的牙痕。
元滢滢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趋于平静，在徐柏序咬上来的瞬间，她想要喊停下，但硬生生忍住了。此刻，元滢滢睁开眼睛，看到蓬松毛茸茸的发。她突然冒出不合时宜的念头，要伸手去揉一把。这显然是不合适的。如果徐柏序真是丧尸，无论他的头发看起来有多柔软，元滢滢都不会想要伸手摸上一摸。
徐柏序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面前的美景，他不知道元滢滢的脖颈有多纤细，皮肤多雪白，只清楚她骨头纤细，上面挂着一层薄薄的肉。他咬到锁骨时，牙齿磕了一下，有些痛。徐柏序很快意识到他咬到了锁骨，再往下，就是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但他不能往下。
一侧咬完，徐柏序没有直接更换到另外一侧。他的嘴唇始终没有离开元滢滢的身体，顺着她的喉咙径直滑过去。
徐柏序上过人体构造学课程，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知了男女之间的不同。元滢滢的喉咙中间一片平坦，不像他，因为紧张咽口水时喉结会明显滚动。
喉咙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经过中间时，徐柏序稍微停顿。元滢滢身体后仰，手胡乱摩挲碰到了按钮，靠椅突然向后倒去，完全放平。
后车门没开，元滢滢的脸隐在黑暗里。但这对徐柏序毫无影响，因为他本就是闭着眼睛。
他重新咬上喉咙，元滢滢又发出了声音。沉闷，带着猫儿似的呜咽。她什么话没有说，却能从几句闷哼中听出哀求的味道。
丧尸模拟逐渐变了气氛，因为丧尸在咬人的时候，是不会把手臂穿到元滢滢身后，双手收紧的。
徐柏序睁开眼睛，他感觉两人的姿势有些古怪，却说不出是具体哪一点奇怪。
元滢滢躺在靠椅上，徐柏序半趴在她身上，紧密相拥。
大概他们此刻和恋人的唯一区别就是，情侣应该在接吻，而不是咬上对方的脖颈。
徐柏序松开了嘴唇，手上的力气放松，但没有从元滢滢后背抽回。
徐柏序不再咬，元滢滢也就睁开了眼睛。两人维持现在的姿势，一人躺下一人俯身。温热的呼吸落在元滢滢的脖颈，细小的绒毛被轻轻扇动。她有些痒，脖子左右转动，但一扭一转又碰上了徐柏序的唇。
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元滢滢没有放在心上，睁大眼睛，出神地看向车顶。徐柏序眼底微深，刚才……即使他清楚元滢滢不是有意，但却有一种错觉，是她故意撞上他的唇。
元滢滢突然喊他：“徐柏序。”
“嗯。”
“你咬的一点都不疼，丧尸不会这样咬的。你的实验——很不严谨。”
徐柏序没反驳：“是。”
他眼睫轻颤，说道：“我可以通过其他办法还原丧尸咬人的场景，不用你亲自被咬。”
元滢滢轻声说道：“可万一我被咬了。我这么弱，有很大概率被丧尸攻击，咬住脖颈的。”
徐柏序看清了元滢滢，她的脸上带着担心，再往下，雪白肌肤上有几处轻微凹陷，那是他刚才留下的。
徐柏序确信：“你不会被咬。”
元滢滢却突然陷入了悲观情绪中：“万一呢。”
徐柏序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给出答案：“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掉进丧尸群。两个人一起被咬，心理上会好受些。”
元滢滢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尝试想了一下，觉得果然如此。一想到徐柏序会陪着她掉进丧尸群，好像被咬没那么可怕。即使被同化，起码有认识的丧尸朋友，不是孤单单一个人。
元滢滢和徐柏序返程时，太阳随着一起落下。金黄日光洒满了整条道路，元滢滢从车窗看去，周围的景象像是一副油画。但又和普通的油画不同，景象有热烈的色彩，但没有一点人气。
异世。
魏晔对末世剧情世界的开发程度不足百分之一，他对未知世界充满好奇，惊奇一个剧本竟然能够衍生出自主意识。魏晔只思考了一天，就决定把对剧本世界的研究作为他的新课题。
目前可以看到弹幕，和他们交流的只有陈叶子一个人。所以，魏晔安排助手要笼络住她，具体方法是萝卜加大棒，既要给陈叶子甜头，钓着她心甘情愿地做两个世界的引子，又要敲打陈叶子。像她这种利益为先的人，过于捧着她只会让她分不清主次，从感激变得理所应当。
元滢滢就是最好的例子。
魏晔不赞同元滢滢的生活模式，过于善良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同样，他也不喜欢陈叶子，对她的评价辛辣至极——没实力的野心，就不是野心，而是贪婪无能。
但魏晔是理智客观的。他认为，元滢滢已经做足了一个好朋友可以做到的极限，待陈叶子包容友好，对她碰到的所有麻烦尽力而为。可这些没有换来陈叶子的感激，得到的是她极低的评价。
魏晔认为，对待陈叶子要冷脸热脸并用，且冷脸要多，她才会被压着不敢生出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助手按照魏晔的吩咐行事。上次陈叶子同意放血，这次就要给她一点甜头。
经过弹幕指引，陈叶子找到了许多丧尸，顺利拿到了一口袋晶核。回去的路上，她信心满满，已经想好奖励。第一件事情，她就要充足的水源，让水系异能者放水让她洗澡。陈叶子已经无法忍受身上粘腻的触感。衣服不用水洗，脏了就扔掉换新的，可身上难受，换多少件衣服都解决不了。
韩泽岸这次不参与比赛，这是他事先声明的。他身为雷霆小队队长，实力在队伍中最强，如果他也要参与竞争，比赛将毫无意义。
清点过后，陈叶子的晶核数目最多，暂居第一。
陈叶子站在小段旁边问他后悔了吗，早知如此，不和她拆队就能一起拿第一了。
小段嗤了一声，根本不后悔。是陈叶子主动和他组队，小段并不抗拒，点头同意了。车开到半道上，小段紧急刹车，要和陈叶子拆队，他实在受不了陈叶子说元滢滢坏话。
小段一句话没听进去，陈叶子每说一句，他反驳一句。
“姐姐是好人。”
“她不会的。”
但陈叶子不知道收敛，在看出小段不爱听以后还在说。小段可以接受队友是普通人，能力差劲，但无法容忍她一直讲元滢滢坏话。
即使陈叶子拿了第一又怎么样，小段不后悔拆队，只遗憾自己没用，不能多打点丧尸，比不上陈叶子。
小段挪动脚步，离陈叶子远了点。
“陈叶子，你难道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陈叶子诧异：“什么？”
小段：“除了姐姐，你似乎没有其他朋友，不然怎么会拉着我一个半生不熟的人说话，不去和好友抱怨。我认识你的时间不久，总是从你口中听到姐姐的事情。是因为你的生活太无趣，才对姐姐的一切记得这么清楚吗？我看你不是讨厌圣母，是嫉妒姐姐。”
陈叶子否认：“一个只会乱发好心的人，我会嫉妒她？可笑。”
只是小段说的陈叶子没有其他朋友的话，她想反驳，但从记忆里找了一圈，竟然发现小段说的是事实。她陈叶子，一个自诩清醒理智的女人，除了元滢滢以外没有第二个朋友。
陈叶子看了一眼弹幕，连忙摇头，心想她不需要朋友。有弹幕帮忙，她迟早能过上最顶级的生活，让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羡慕。
韩泽岸看了时间，说再等二十分钟，元滢滢和徐柏序再不回来，就按照现在的清点数量公布结果。
只过了五分钟，徐柏序就开着车回来了。
车门打开，他提着一口袋晶核，而元滢滢两手空空。
见状，陈叶子轻笑一声，那口袋比她的小上一半，而且根本没装满，最多有十几个，看来这次的第一一定是她的了。
陈叶子认为没有清点的必要，但韩泽岸走上前去，让徐柏序打开口袋，仔细数了一遍：“十七个，都是中等晶核。”
陈叶子问道：“我们这次比赛，不分等级，只讲数量，是吧？”
看韩泽岸点头，陈叶子才放心，因为她搜集的晶核都是低阶的，如果按照等级来比，真不一定比得过徐柏序。
见韩泽岸要公布结果，元滢滢柔声开口：“我们还有呢，在后备箱里。”
元滢滢和徐柏序走到汽车两侧，将后备箱打开。堆积的满满当当的晶核瞬间冲进众人的视线里。
众人发出惊呼，有人在数数量，而有人直接摊手：“不用数了，他们小组的肯定最多，谁能比得过。”
虽然结果一目了然，可韩泽岸仍旧清点了一遍，加上口袋里装着的，一共一百七十三颗晶核。
陈叶子到手的第一没了，她不满道：“晶核都是徐柏序弄来的，他拿第一我没意见，但这些和元滢滢没关系。”
韩泽岸皱眉：“他们是一个小组，不分你的我的……”
徐柏序冷声道：“滢滢帮了忙的。”
陈叶子不信，认为徐柏序在找借口，追问元滢滢究竟帮了什么忙。
徐柏序回道：“没有滢滢，我根本不会参加比赛拿晶核。这个忙，够吗？”
陈叶子第一次直面徐柏序，他平常看着垂头丧气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冷着一张脸，漆黑瞳孔看的人心里发毛。
陈叶子骂了一句怪人扎堆，圣母和阴郁男凑在一起了，元滢滢现在也有不好惹的骑士了。陈叶子心里不满，脸上不敢表现出一点。她心里清楚，能拿到如此多的晶核，徐柏序不会是一个简单角色。
韩泽岸公布结果，元滢滢小队是第一。众人欢呼，元滢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扭头和徐柏序对视。
她倾斜身子，低声对徐柏序说道：“刚才，谢谢你。”
韩泽岸也听到了，眉梢轻挑，看向徐柏序的反应。
徐柏序颇为不解风情：“我说的是实话，不用谢。”
元滢滢脸上的笑更甜了。
韩泽岸腹诽，看着徐柏序一副不会说话的宅男样，没想到话术一套一套的。
364
第364章
成为第一的三项奖励，元滢滢选了一条裙子，一个睡袋，和一箱巧克力口味的零食。
徐柏序的选择和她一样，尽管他并不喜欢巧克力。
睡袋是小队经过商店时发现的，店里的商品差不多抢光，货架上空了。韩泽岸从堆放杂物的小仓库发现了睡袋。
他们平常休息没有固定场所，碰到小区、旅店，还能有个正经房间住一晚上。如果正好走到商场，就只能在长椅和地板上凑合一夜。长椅是由一个个板凳堆在一起，并不平坦，躺上去没几个小时就觉得腰酸背痛。但有了睡袋，即使在荒郊野地，只要把睡袋往地面一铺，就能舒舒服服地睡觉。
除了睡袋，元滢滢选的另外两件东西没有一点使用价值。
为了方便行动，无论男女都更愿意穿长裤，走路战斗都方便。队伍中只有元滢滢是特殊的，即使在末世，元滢滢仍然不改对裙子的钟情。她的理由简单，长裙轻薄凉快，没有裤子闷热。
元滢滢不打丧尸，她是需要被人保护的角色，穿长裤或者裙子似乎没有区别。
刘敏是水系异能者，除了保障小队的用水外，她可以随意使用自己的异能。因此，刘敏把多余的水节省下来留给自己和元滢滢洗澡用。元滢滢的脸蛋、胳膊和露出的腿永远是白嫩光滑的，没有一点灰尘。
元滢滢选中的是一条粉蓝色长裙，背部是两条白色绑带交叉系起，交错的带子缝隙中透出细碎的白皙。
她洗过澡，换好长裙，在刘敏面前转了一个圈。裙摆飞扬，将元滢滢身上的香味送到鼻尖。现在能够每天洗澡已经很难得，却没有奢侈到可以用沐浴露香水的地步，所以元滢滢身上的香气一定是她本来就有的。
元滢滢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另外两个奖励。她拉开睡袋，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而后把双手也伸出来。
睡袋的质量极好，轻薄透气，躺进去很安逸。
今夜在郊外休息，女人可以躺在汽车里，而男人就拿两件衣服铺在身下，随便睡上一觉。
韩泽岸用火系异能点燃篝火。昏黄微红的火苗映照在元滢滢的脸颊。她的手胡乱摩挲，直到抓住一包手指饼干才停下。她拿起饼干，往嘴里送。
荒凉的野外、朝不保夕的明天，元滢滢却过得格外悠闲。韩泽岸走了一圈，又回到元滢滢身边。他坐下，问元滢滢睡袋舒服吗。元滢滢点头，韩泽岸说道，当初大家都说元滢滢傻，好不容易有了奖励，却要了三件没用的东西，但现在看起来，起码睡袋是有用的。
元滢滢没想太多，她并没有把奖励看的太重，只是当时最想要什么就立刻说出来了。
元滢滢想坐起身，身体一歪，差点摔倒。韩泽岸伸手扶住她的背，帮她坐好。元滢滢拉开睡袋的拉链，问韩泽岸要试试吗。
她以为，韩泽岸去而复返是对睡袋好奇。商店仓库里只有两个睡袋，现在都有了主人。韩泽岸想尝试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元滢滢向来是善解人意的，因此她把睡袋的开口拉大了一点，做出邀请的姿势。
“韩大哥，要睡一下看看吗？”
韩泽岸下意识地点头。
元滢滢没有从睡袋里出来。这个睡袋的容量足够大，再加一个韩泽岸也能睡下。韩泽岸眼底微深，如果他不了解元滢滢，恐怕会怀疑她此刻在故意勾引。但因为面前是元滢滢，她的眼睛明亮，没有一丝杂质，看向韩泽岸时是纯粹的黑，是在单纯地邀请韩泽岸，而不是出于暧昧想法。所以，韩泽岸能够明白，元滢滢的举动只是因为她不想离开睡袋，别无深意。
韩泽岸低头打量身上，轻轻松气，庆幸才换过衣服，到处都是干净的。不然他无法想象，裤腿带污痕、身上残留丧尸味道的他，要怎么钻进睡袋。
韩泽岸立在那儿，一只脚踩上另一只脚的后面，褪掉鞋子，把睡袋的入口打开，坐了进去。
元滢滢才发现她高估了睡袋的容量，或者说，她对韩泽岸的身形没有深刻的认知。
手臂贴上韩泽岸的胳膊，他穿的无袖背心，却不是普通的黑色和白色，而是灰色。
韩泽岸不白，皮肤是常年健身加被阳光晒出的健康小麦色。元滢滢一转身，就能感受到紧实有力的肌肉带来的热意。
烫的她脸颊发热。
韩泽岸动了动鼻子，嘴唇微张，想问睡袋为什么会香。但他很快想明白，是因为元滢滢睡了进去，她身上的味道充满了睡袋狭小的空间。睡袋的每一处都是元滢滢的味道，此刻，那些香气又轻盈地落在韩泽岸身上。
韩泽岸突然想要睡上一觉。
这可真奇怪。因为，他刚才还清醒的很。
元滢滢眨眨眼睛：“比躺在车里舒服多了。”
韩泽岸赞同，他想下次再遇到卖野外露营装备的商店，一定要仔细点找，多拿几个睡袋。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火光太盛，照的元滢滢脸热，红彤彤的，像一个熟透的柿子。
韩泽岸已经好久没尝过柿子的味道。动植物异变，新鲜的蔬菜水果难以见到。
韩泽岸想起，已经是秋天了，但天气仍旧炎热，到了冬天可能仍然如此。他心里可惜，因为在正常情况下，他能吃上两口清甜的柿子。
手掌一收紧，火势变小。又起了微风，元滢滢觉得没那么热了。她看向韩泽岸，目光中充满好奇。元滢滢捧起他的手，左右翻看，似乎想搞明白异能来自哪里，为什么韩泽岸一动，就能生火，再一动，火可以变大变小。
这其中的原理，不能用普通的知识解释，韩泽岸只好给元滢滢演示。他就像台上的表演者，一会点燃火，一会儿熄灭火焰。
火焰的控制只需要他聚精会神用意识操纵，而手势只是辅助。
韩泽岸在掌心聚集成一团小火。元滢滢惊奇地看着，觉得可真神奇，火竟然能在掌心出现，不会把肌肤灼伤。元滢滢伸出手指，小心碰着火，唯恐被烫到。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轻轻靠近，却发现不热。
元滢滢抬眸，韩泽岸解释道：“我可以控制火的温度。”
元滢滢试探地把手伸进火焰的中间，这是火苗最滚烫的地方。假如在平时，她的手早就烫的红肿，此刻却一点事儿也没有，只感受到温热。
韩泽岸喜欢此刻的氛围，安静的夜里，周围传来两三句说话声，并不大，因为距离听不清晰，模模糊糊的。他们面前堆着火，像远足一样挤在睡袋里，不用想明天如何，只轻松地说着话。
大林的出现打破了平静，他发现周围有丧尸。韩泽岸立刻从睡袋中走出，有条不紊地安排小队众人做好准备。
元滢滢收了睡袋回到汽车里。她一坐下，肩膀上就栽了一个人。元滢滢不必看就知道是徐柏序。
徐柏序拱了两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他的声音带着睡着后被人吵醒的不满和一丝怒气：“好困。”
元滢滢问道：“你倒下来的时间刚好，早一步晚一步都落不到我的肩膀上。”
徐柏序轻轻点头，元滢滢的肩膀也随之微颤。
“我等着你来，才准备继续睡的。”
拉开车门走进来的是其他人，徐柏序哪怕强行撑着眼皮都不会随便地靠下。
两人心安理得地坐在汽车里，不担心小队的安危。因为有韩泽岸在，即使有再多的丧尸，他都会妥善应付，安全归来。
元滢滢睡不着。大林的声音一喊，她就彻底不想睡了。但徐柏序丝毫不受影响，他呼吸平稳，似乎已经进入睡梦中。
说话的声音透过车窗传入，车门猛地拉开，元滢滢吓了一跳，眼睫颤动着。
身后响起刘敏的声音：“你这个人好没礼貌，怎么随便拉车门……”
元滢滢和突然闯入的人四目相对，那人身量高，要弯下腰头才不会撞到车顶。他的眉心拢起沟壑，两人只是刚见面，男人对元滢滢却似乎不满已久。
有只手拨开男人，不是韩泽岸，而是一张不耐烦的脸——嚣张的红发，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冲进视线里。
他唇角轻扯，喊了句：“姐。”
后面的刘敏正要骂两人，他们被丧尸围攻，不是雷霆小队的人及时出手，哪能这么快脱离险境。只是听到男孩对元滢滢的称呼，她蓦然变了脸色。
“姐？滢滢，他是你——”
元滢滢点头：“这是我弟弟，元昊。这一位……”
元滢滢看着元昊身旁的男人，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男人开口：“我是阿肃，元昊的朋友。”
阿肃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元滢滢。徐柏序也习惯注视别人的双眼，元滢滢从没有觉得过不自在。但她避开了阿肃的视线，感觉他不喜欢自己。
元昊推开阿肃，一屁股坐在了元滢滢身旁。看到徐柏序靠在她肩膀上，元昊皱着眉推开。
徐柏序醒了，对上火红的发和一张带有怒气的脸。
“你拿她当人形枕头呢，想睡觉出去睡去。”
徐柏序眉毛微动，没理元昊，看向元滢滢。
元滢滢轻声解释两人的关系，徐柏序的脸才有了一点温度。但元昊脾气暴，看谁都不顺眼，连小队队长韩泽岸的面子都不给。
刘敏低声和杜南吐槽：“元昊真的是滢滢的弟弟吗，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不会是同父异母，或者重组家庭吧？”
杜南让她别乱猜，太冒犯了。
但刘敏存不住事，直接跑去找元滢滢问清楚。元滢滢说，她和元昊同父同母。刘敏啊了一声，低声说道：“这样啊。可你的性格好，元昊却——”
元滢滢没听懂刘敏话里的内涵是说元昊性格恶劣，只笑道：“阿昊热情直接，很好相处的。”
刘敏干笑，没有赞同她的话。元昊才来没两天，队里的人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刺猬”，见谁扎谁，无差别攻击。连元昊的好朋友阿肃都时常被他怼的说不出话。刘敏感慨，都是同一个妈生的，元滢滢的性格太软和，元昊攻击性太强，如果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吃饭时，元滢滢没有和徐柏序待在一起，她拿起饭盒走到元昊身旁。
徐柏序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告诉自己，那是元滢滢的弟弟，姐弟一起吃晚饭再正常不过了。但安慰过后，徐柏序心里照旧发堵。他没了胃口，连水都不想喝，将饭盒一盖，躺在睡袋里，却怎么都睡不着。
徐柏序只有睡不醒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失眠。
他站起身，朝着元滢滢站着的方向走去。徐柏序停下脚步，看到元滢滢把饭盒里的鸡腿夹起给元昊，而元昊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直接拿起来吃。
徐柏序心底浮现不满，觉得她的弟弟太没礼貌，丝毫没回忆起他在别人眼里，也是一个不懂社交，任性没礼貌的怪人。
元滢滢柔声道：“你喜欢吃卤鸡腿，小时候一顿能吃五六个，连饭都不吃了。只是现在没有新鲜鸡腿，只有这种包装袋里拆出来的。”
元昊没吭声，其实他身上的食物早快吃没了。这几天他只拿一个馒头当干粮，不敢吃完，每天只掰开一小块，咀嚼着不咽下去，只等嚼饱了才吃掉。
一路上，元昊见过不少队伍，也加过几个小队。只是他受不了条条框框的束缚，经常和人发生争吵，没等被赶出来，就提着行李主动离开。
末世来临前，元昊还在读大学，正念大二。元家爸妈是疼儿子的，从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他们，随着儿子上大学搬迁，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方便照顾元昊。
元滢滢问起元家父母。
元昊淡淡地回了一句：“成了丧尸了。”
元滢滢睁大眼睛，瓷白的脸上浮现出悲伤。元昊嘴里塞满了饭菜，胡乱嚼了两下，腮帮子撑的发鼓，但说的话每个字都清晰。
“他们对你又不好，难过什么。”
元昊最看不惯元滢滢的地方就是她过于的善良，到处散发怜悯。如同元昊所说，爸妈重男轻女，经常让元滢滢让着弟弟。倘若元昊受到元滢滢一般的待遇，听到他们变成丧尸了，只会觉得痛快。
元家父母刚成了丧尸时，元昊难过、茫然不知所措过。但他低落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总要想办法活下去。
元昊从胸前口袋摸出一个压的皱巴巴的袋子，扔到元滢滢怀里。
看到是巧克力，元滢滢惊讶。
天气太热，巧克力软趴趴的。元昊用冰重新凝固，要元滢滢吃过巧克力就别再伤春悲秋了。
365
第365章
小队的人都感受到了，元昊和他的朋友对待元滢滢的态度格外不客气。
刘敏后知后觉地想起，元滢滢曾经把积攒的工资都给了元昊。在她眼中，元昊就是扒在元滢滢身上的吸血鬼，还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吸血鬼。
刘敏试图劝元滢滢别管元昊，让他在末世碰几次壁，吃几次苦头，强硬的性子就磨下去了。
元滢滢无奈摇头，在遇到雷霆小队之前，想教元昊做人的人可不少，但元昊一个没听，他主打一个“忍不了老子的脾气，那就一拍两散”。他和陈叶子不同，元滢滢之前对陈叶子不喜欢但会帮忙，可是这种帮助随时能够停止，给刘敏一种元滢滢既博爱又无情的感觉。但面对元昊，元滢滢显然有更多的宽容和耐心。
明明元滢滢平时说话时也是温声和气，但她和元昊讲话时，有一种哄小孩子的娇纵感，令刘敏看了心里泛酸。
徐柏序更是如此。
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等长到碍事的地步，他就拿起剪刀随手一剪。他的手艺不好，随便一弄竟然不是顶丑的发型。发丝贴紧脖子，因为是一剪刀剪好的，齐整中带着微微倾斜。可徐柏序只剪后面，不修理前面，导致他的刘海遮掩住眼睛。他不觉得碍事，因为他的视线不受影响。旁人看到了，只想伸出手去拨他的刘海，却被徐柏序狠狠打开。啪的一声，手背很快就红了，那人捂着手说着“至于吗，就碰你一下”，但从此以后再不敢摸徐柏序的头发。
自从元昊来到以后，元滢滢再没有陪徐柏序一起吃过饭。他捧起饭盒，默默站到距离他们几米的位置，默不作声地吃着饭，再安静离开。
元滢滢心思粗，竟一次都没发现他。元昊虽然发现了，但根本不想提醒元滢滢。
听到元昊冷笑，元滢滢问他怎么了。
元昊把饭盒伸到她面前，元滢滢脸上一喜，连忙把没吃光的胡萝卜全都放到他饭盒里。元昊没回答刚才的问题，语气傲慢：“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爱吃胡萝卜，记得以后把胡萝卜都分给我。”
他说话时满是理所当然，元滢滢没有一点不情愿，甚至欢快地颔首，心里因为没浪费粮食又不用亲自吃讨厌的食物而感到愉快。
这次，徐柏序端起饭盒站在旁边，等到元滢滢和元昊吃完了还没离开。元滢滢转身，惊讶道：“柏序，你怎么没和大家一起？”
徐柏序握紧饭盒的边缘，里面的米饭码的整整齐齐，显然是一筷子没动过。
他抬起头，脸上表情不明，细听声音能察觉到一丝低落。
“不想去。”
他何止不想和大家一起吃饭，如果不是必要，他连食物都不用吃，只靠喝水就能维持生命。这一点，元滢滢比其他人都要清楚。元滢滢朝徐柏序走了过去，用手拨开他的刘海。徐柏序站在原地，没躲开，也没因为被碰了就抬起手重重打下。
元滢滢看清了徐柏序的神情——眼睑低垂，眸子向下瞥，因为元滢滢的举动，他才缓缓掀起眼皮。
元滢滢竟从他漆黑的瞳孔中恍惚看到了可怜。
徐柏序的发丝柔软又蓬松，摸起来像小猫的毛。尽管元滢滢不喜欢猫，但她要承认，猫确实好摸。
元滢滢不喜欢猫。更确切地说，她讨厌猫。原因简单，她看到猫掉落的毛就会皱眉，听到猫的叫声心会烦躁。
这并不妨碍元滢滢觉得它们可怜，顶着烈日也要出门喂食。这一切不是出于喜爱，而是怜悯。
而此刻，看到垂头丧气、蔫蔫的徐柏序，元滢滢的手一僵。
她心有不忍。
徐柏序的头发和猫毛一样柔软，但却不会乱掉乱飞。他不会发出猫粘腻的叫声，大多时候只会安静地注视元滢滢，偶尔说两句话。
意识到这一点时，元滢滢的心更软了。
她长了一副喜欢动物，会把流浪猫和流浪狗带回家里养的模样。但实际上，元滢滢从没有养过宠物。
纤细的手指向下滑，捧起了徐柏序的脸。
徐柏序随之抬头，脸向一边倾斜，轻轻蹭着元滢滢的掌心。
元滢滢喜欢徐柏序现在的样子。乌黑的头发，漆黑幽深的瞳孔，像一只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黑猫。此刻，黑猫仿佛受了委屈，但他不发出呜咽声音表示可怜、博取同情，而是安静地躲在角落，用漆黑的瞳孔看向地面，直等人发现了，把它抱起来看到它的眼睛，才会发现它的委屈。
元滢滢讨厌猫，但她有点喜欢揉猫的感觉。
她不能养猫，因为会很麻烦，却能够养人。
元滢滢的声音放轻：“以后，你，我，还有元昊，我们三个一起吃饭。”
徐柏序希望这个共同进餐的名单上能够划掉元昊的名字。他嘴唇动了动，知道根本不可能，如果他说了出来，元昊不会离开这个名单，他却要单独吃饭了。
徐柏序没有说话，只是从喉咙中发出闷哼，表示同意了。
元滢滢这才想起元昊，问道：“没问题吧？”
元昊认为吃饭是一件私人且亲密的事情。睡觉时他都会保持半清醒的状态，只有吃饭时会完全放松。因此，元昊只接受和亲人一起吃饭，不包括朋友。他和好友阿肃一见如故，但每次吃饭时都坚决拒绝邀请，选择一个人吃。
元滢滢是知道元昊的习惯，一开始才没带徐柏序。这会儿对徐柏序的怜悯占据上风，元滢滢只能暂时委屈元昊。
元昊撇嘴，早就知道在他姐心里，谁戳中她那根敏感神经，谁就能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之前是他，现在是徐柏序。
元昊真的好奇，如果他不同意，要求元滢滢在亲人和徐柏序中间选择一个，她会怎么选。但这个念头只在元昊脑袋里匆匆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毕竟，元滢滢做事太不周全。元昊突然一问，肯定会把她问懵，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元昊想到她纠结的样子，太阳穴就抽痛。
他说道：“我无所谓。只要我们说话时，他别插嘴。”
徐柏序点头答应。
阿肃对待元滢滢的态度尤其冷淡，有意和她唱反调。雷霆小队途径分叉口时产生分歧，一条路通往中心广场，另外一条是居民小区。
韩泽岸觉得中心广场的商家多，储备的货物也多，且大部分是崭新的，方便他们搜集物资，应该去这里，不少人表示赞同。
而元滢滢更想去居民区，她的理由直白——睡袋虽然舒服，但和睡在床上有明显区别，她都记不清上次在床上睡觉是什么感觉。居民区别的可能没有但床一定够多，足够他们舒舒服服睡一觉。
陈叶子嘲笑：“都末世了，能活下去就不容易，你还想着享受。也对，我们累死累活在外面打丧尸，你坐在汽车里等，一点危险都没有，有闲心考虑怎么睡得舒服。”
元滢滢的想法确实幼稚，但陈叶子句句话带刺，众人并不赞同。元滢滢没异能，冲出去打丧尸无疑是送命。她对小队并非全无贡献，会保护物资，帮队友包扎伤口。徐柏序同样是普通人，但打丧尸五次中他会去一次，且收获显著。晶核对徐柏序没用，他通通交公，记在元滢滢和他的名字下面。而元昊来了以后，元滢滢名下的丧尸和晶核数量就更多了。元昊有精神控制的异能，用在丧尸身上格外有效果。
虽然元滢滢一只丧尸没有打过，但名下的丧尸数量在小队中可以排进前十名。
这些是别人愿意送给元滢滢的份额，当然算她的贡献。所以，陈叶子的话就有些言过其实，夹杂了太多个人情绪。
陈叶子见大家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以为这次自己又是孤立无援。阿肃站起身，表示同意陈叶子的话。不仅如此，他认为元滢滢思维幼稚，做事不成熟，会给小队招惹麻烦。
阿肃认为，明哲保身先保住自己，再有余力才可以帮其他人。而元滢滢只有一片善心，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现在没惹出大麻烦，以后也会惹祸上身。他索性建议，直接把元滢滢驱逐出队伍。
元昊站起身，厉声道：“阿肃，你发什么疯？”
阿肃坚持。
韩泽岸淡声开口：“有事论事，不要人身攻击。选择走哪一条路，我们投票表决。至于阿肃你的提议——”
韩泽岸走到阿肃面前，凛冽的视线直视他：“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阿肃想反驳，但耳朵传来清冷的声音，让他冷静。阿肃只好重新坐回原位。
最终众人的决定是开往中心广场。
元昊看着元滢滢坐好，起身下了汽车。元滢滢想要跟着下车，被元昊堵住车门，对徐柏序说道：“哎，照顾好我姐。”
元滢滢扯住他的胳膊：“你去哪里？”
元昊不耐道：“坐另外一辆车。放心，我不会跑掉的。你虽然又蠢又乱发好心，但起码是我姐，不会丢下你的。”
元昊拍拍元滢滢的手，见她松开，才转身坐了另外一辆车。
刚上车，元昊就向阿肃挥舞拳头。阿肃没反应过来，眼睛挨了一下，眼圈顿时青了。紧接着，两人就在车上打了起来。杜南去拉架，但他一个健身教练竟拉不开两个人。想想也合理，元昊和阿肃个个一米九，年轻有力气，冲动起来哪里能劝得住。
开车的大林瞟向副驾驶位置的韩泽岸，见他带上眼罩，仿佛完全听不到后面的声音，叫了一句：“队长。”
韩泽岸闷声道：“嗯。”
“后面，管不管啊？”
韩泽岸嘴唇微动：“不用理，打不死人的。”
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停手，脸上都挂了彩。
阿肃脸上更严重一些，眼睛乌中泛青，瞧着就痛。元昊嘴角破了皮，他打开车窗，含了一口水，朝窗外吐去，嘴里的血腥味散去一些。
他一说话就扯动嘴角，有肌肉拉扯的疼痛，但他说话声毫不收敛，整个车的人都能听到。
“这次是第一次，我下手轻。下次你再说那种话……”
阿肃挑眉：“元昊，你对元滢滢平常爱搭不理的，现在怎么护着她？”
元昊呸了一声：“我和我姐的事，用不着你管。就是我和她闹掰了，也轮不到你当着其他人的面下她面子！”
元昊揪着阿肃的领子，问他听明白了吗。
直到阿肃回答，元昊才松开手。
元昊踹了一脚驾驶位：“停车。”
大林的身体猛然震动，但没听元昊的，而是看向韩泽岸。见队长没出声，大林语气严肃，说到达目的地前不能停车。他本以为元昊会继续纠缠，没想到元昊听到以后安静下来。
途径一片草地时，汽车放缓。大林看向周围，草的颜色不是翠绿，而是泛黄，他不由得轻声叹气。
车门猛然拉开，元昊趁着减速的时候直接跳下了车。
车猛地停下，韩泽岸的身子前倾，扯下了眼罩。
大林声音有些结巴：“他，他跳车了。”
韩泽岸的车是领头汽车，所有汽车都紧跟在他的身后。这会儿见他停车了，其余汽车纷纷停下。元昊趁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元滢滢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给元昊拍打身上的尘土。她发现了元昊嘴角的伤痕，心疼地吹了两下，又去找碘酒棉签。徐柏序先找到两件东西递给她。
棉签按下去，元昊哧了一声。
元滢滢问他怎么搞成这样子，元昊说和人打了一架。
元滢滢问是谁。
“阿肃。”
元滢滢擦碘酒的动作一顿，不解道：“阿肃……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元昊烦躁地揉头发：“朋友也可以打架。”
元滢滢劝他：“你的脾气要收着点，他们都说你是刺猬，一扎一手血。”
元昊推开她：“那你离刺猬远点。”
元滢滢柔声笑道：“我不怕。你是刺猬，我是刺猬的姐姐，你不会扎我的。”
元昊难看的脸色稍微缓和。
到了中心广场，陈叶子走到阿肃身旁，悄悄观察他，心里暗自评价，阿肃比不上韩泽岸，但男主角太难搞了，软硬不吃，她都快灰心了。可阿肃对她似乎有好感，不然怎么会帮她说话。
陈叶子决定拉拢阿肃，她认为这并不难。她轻咳一声，问阿肃家乡在哪里，怎么和元昊认识的。
阿肃表情淡淡：“陈叶子，亲眼所见以后，我发现你和屏幕里差不多。”
一样的自作多情。
陈叶子连忙看向弹幕，只见上面飘过。
——阿肃。我们传送的第一个人，你的盟友。
366
第366章
陈叶子的心缓缓沉下。她本以为总算遇到有人心甘情愿地帮她，没想到竟然是异世志愿者。
在剧本尚未衍生成为小世界时，阿肃是这部末世剧情的粉丝。他最看好的人物就是韩泽岸。在一众普通男主大行其道的剧本中，韩泽岸是难得的清流，他理智强大，是优秀的领导者和指挥者。阿肃喜欢看到韩泽岸的剧情，看他打丧尸、建设基地，在灰暗的末世中开辟出新的生存之路。而这种剧情，阿肃最讨厌的是莫名其妙的感情戏，生硬且毫无意义。尽管在剧本中，元滢滢和韩泽岸没有明显的双箭头，但能令韩泽岸三番五次出手保护，说他对元滢滢没有别样的感情，连阿肃这种真爱粉都不相信。
无论是谁当韩泽岸的cp，阿肃都会讨厌，但元滢滢尤甚。混迹末世题材、遍览群书的阿肃谨记“末世先杀圣母”的准则，在看到元滢滢发善心的第一眼就在猜想她的结局，是被背刺，还是让自己的好心害死。但阿肃没想到，元滢滢非但撑到了大结局，还似乎和他最看好的韩泽岸有了感情线。
剧情世界有了自主意识，不少人在看到元滢滢的脸时，下意识地减少了对她的厌恶。但阿肃没有。他承认，元滢滢长得美丽，在照顾别人时长发飘飘的模样让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虚伪，反而圣洁的高不可攀。但那又如何，阿肃可不是颜控，他是唯实力控。他认为元滢滢的存在会给韩泽岸光辉的履历上沾染污点。所以，他主动报名来了这里，并且以各方面优秀指标成为了来到末世的第一人。
出发前，魏晔照例告诉阿肃注意事项。为期三个月，在此期间，即使观众看到阿肃被丧尸抓住都无法提前召回他。
阿肃没有被吓倒，他认为三个月时间太久，只要一个月，他就可以把元滢滢从韩泽岸身边弄走。
魏晔看了一眼手表，对阿肃即将采取的手段漠不关心。他的声音冷静，数着倒计时。阿肃躺进传输舱中，抬头看到魏晔镜片折射出的白光。
“期待你平安归来。”
魏晔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却面无表情，他看向阿肃的神情不像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冰冷的实验数据。
到达的第一个月，阿肃用来熟悉环境，结交了好友。直到一次闲谈，他才发现好友元昊是元滢滢的弟弟。但无论是剧情中，还是阿肃亲自感受到的，姐弟两个关系并不好。
因此，当元昊为了元滢滢和阿肃打了一架时，他觉得难以理解，只当在外人看来，元滢滢和元昊是一家人，他让元滢滢难堪，元昊面子上也过不去。
因为阿肃的出现，弹幕重新变得热闹。陈叶子打探阿肃的计划，阿肃并不告诉她，只让她管好自己，别有事没事往他身边凑。毕竟他们刚认识，陈叶子就一副热络的表现，难免会让人怀疑。陈叶子开玩笑，说如果别人问了，她就说阿肃喜欢她，反正选择分叉口时，阿肃帮她讲话，这个理由一定能够让大家相信。
陈叶子说话时是半调侃半认真，但阿肃一脸冷漠：“我来这里，是为了铲除不该有的感情线，不是陪你玩小把戏的。”
陈叶子干笑了两声。
搜罗物资时，陈叶子因为有空间异能受到了极大欢迎，到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喊她把这个那个收进空间。
徐柏序站在一排饮用水货架前面，他不动手搬，只拧开水一瓶一瓶地喝着。元昊偏好收集弓箭、匕首等冷兵器，也不管这些东西能不能打丧尸，就胡乱地往背包里塞。韩泽岸看着两人毫无章法地选东西，揉了发痛的额角，安排队员搬运食物、水和必需衣物。
电梯因为停电早已经停止运转，元滢滢走路上了二楼，发现一处卖家具的。其中有一套供参观的大床，被子枕头一应俱全。元滢滢仰面躺了下去，床垫很软，倒下去的瞬间，她的身子轻轻弹起。
元滢滢翻过身，把被子裹在身上，卷成一圈。她抬头望向天花板，一时恍惚以为在家里。她待在小小的出租房中，听着客厅里的吵闹声，纠结明天早上的豆浆，究竟是加糖还是不加糖呢。
眼皮逐渐发沉，元滢滢心想，还是不加糖吧，那家早餐店的白糖太甜，老板一放就容易放多，太腻嘴。
睁开眼睛时，元滢滢对上一张白皙的脸。在其他人忙着搜索物资时，元滢滢竟然小睡了一会儿。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连人都没有看清就叫出了徐柏序的名字。
只有徐柏序才会这么白。
徐柏序应了一声，身体往前倾。他过长的刘海抵住元滢滢的额头，元滢滢抬起眼睛往上看，和他对上视线。徐柏序伸长胳膊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两个人。
他轻轻打了哈欠：“再睡一会儿。”
元滢滢突然轻声笑了。徐柏序一动，抵在元滢滢额头的头发弄得她有些痒。她轻轻摇头，脸颊碰到一抹柔软，微凉带一丝湿意。
徐柏序声音有些慵懒：“笑什么？”
元滢滢柔声说道：“刚才那句话只有你会说出来。如果换了韩泽岸——”
元滢滢想说，韩泽岸一定会无奈地摇头，告诉她最多可以休息多长时间，然后他们必须要出发了。
但不等元滢滢说完，徐柏序就捂住了她的嘴唇，并不是用手，而是用他微凉的唇。
徐柏序的快乐很简单——做的实验一次性成功，和实验过后美美睡上一觉。他享受此刻的安静，不想从元滢滢嘴里听到不相干的人。
对于徐柏序来说，除了他和元滢滢以外，其他所有人一概可以称为不相干的人。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徐柏序一低头就能碰上元滢滢的唇。
唇碰到的瞬间，元滢滢睁大了眼睛，徐柏序漆黑的瞳孔越发深了。他意识到自己冲动时做了蠢事，但不愿纠正，想把这份愚蠢延续下去。
元滢滢的唇是软的，甜的。徐柏序想，会不会是元滢滢经常吃巧克力，所以此刻她的唇也带着清甜。可这股甜没有巧克力的苦涩，只混合了淡淡的香气。
为了证实猜测，徐柏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蹭过元滢滢的上下唇，掠过她的牙齿。
元滢滢身子轻颤，即使徐柏序一脸无辜，她仍怀疑他是隐藏的调情高手。但徐柏序接下来的话彻底消散了她的疑心。
“里面……不是巧克力的味道。”
元滢滢推开他，捂着嘴巴道：“当然没有巧克力的味道。我每天都有漱口的，而且我今天可没吃巧克力。”
徐柏序皱眉：“可为什么会甜？”
他富有求知欲，拉着元滢滢想要再试一次。即使他口口声声说为了实验，元滢滢当然不会配合。既然睡过了床，元滢滢准备随便收集点物资就跟着大家离开。
徐柏序问元滢滢要把床带走吗。
元滢滢倒真有这个想法。可这么大一张双人床，加上沉甸甸的床垫被子，一辆车是装不下的。如果想把床带走，似乎只能靠空间异能。
没等其他人开口，陈叶子连忙拒绝：“我的空间异能有限，只能装重要的东西，不能放这张床。”
元滢滢疑惑：“我没要借用你的异能。”
她和陈叶子关系不好，彼此互相讨厌，怎么会认为陈叶子愿意用空间异能帮她呢。
元滢滢不聪明，但没有天真到这种地步。她是真心好奇陈叶子为什么会做出刚才的猜测，询问的语气也轻轻柔柔的。可在别人看来，就是好脾气如元滢滢都容忍不了陈叶子。
陈叶子脸色青红，认定元滢滢是在强撑。除了她，队伍里再没有空间异能者，元滢滢要怎么搬走一张大床。
徐柏序拿出试剂，滴在床上，刚才还能容纳两个人的床瞬间缩小，变成了可以托在掌心的模型。元滢滢惊叹不已，面露担忧：“它还能恢复原样吗？”
徐柏序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当然。”
他心里发堵，难道在元滢滢眼中他的实验是半吊子吗。只能缩小不能放大，这样的试剂太差劲了。
徐柏序当场演示一遍，将床再次放大。元滢滢像看宝贝似地围着他转：“柏序，你现在好像机器猫，变大变小毫不费力。即使你现在研究出竹蜻蜓我都不奇怪了。”
徐柏序心想：竹蜻蜓吗，可以列入实验计划中。
韩泽岸同样受到震撼，但转念一想，都已经末世了，人能进化有了异能，徐柏序研制出稀奇古怪的试剂似乎并不天方夜谭。
魏晔清冷的声音传来：走近。
陈叶子处于震惊中没回过神，阿肃推了她一把。她才注意到刷屏的“走近”弹幕。想来观众好奇徐柏序的试验剂，想亲眼看看。
陈叶子刚靠近，随着她走动拉近的镜头还没照清楚，徐柏序就把试剂放进口袋。
他一脸戒备：“刚才不用你，现在更用不上你。”
陈叶子表情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魏晔没看清楚试剂的模样，轻声叹气。他眼睛中闪烁好奇，末世带来人类基因的变化，科学也在以迅猛的速度发展。倘若他处于末世环境中，会有更多灵感吗。
魏晔刚说出想亲自进入末世，就被慌张的助手拦住。
“博士你可不能离开。传输设备还不稳定，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魏晔暂时歇了心思，让助手去查徐柏序的资料。
但徐柏序只是一个路人甲，在原剧情中他根本没出现过。连元滢滢都是寥寥数语，而徐柏序，这个元滢滢的合租室友，更是连脸都没露过，只说他孤僻，不爱见人。
刚才的一幕，陈叶子有绝好的机会开展打脸剧情。她有空间异能，可以让元滢滢开口求才愿意帮忙。但陈叶子没把握住机会，反而成了被打脸的那个。
弹幕中零散地飘过几句关于元滢滢的评论。
“比起她，元滢滢更适合拥有弹幕金手指。”
“我赞同。由元滢滢拿着镜头，我们看到的剧情一定会很爽。刚才，她先怼了陈叶子，又让徐柏序拿出试剂打脸，真是爽文剧情。”
……
诸如此类的话虽然不多，但足够让陈叶子心慌。她伸手抓住阿肃的胳膊，让他帮忙，要记得他们是盟友，他有义务帮忙的。
阿肃冷冷道：“松开。”
陈叶子放开手。
阿肃已经有了计划，但他一个字都不会透露。陈叶子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渐渐冷静下来。她开始对阿肃发号施令，说要他把元滢滢赶出队伍，让她成为韩泽岸的朱砂痣。
阿肃只当她发疯。末世剧本根本不需要感情线，除非他脑袋坏透了，才会给陈叶子和韩泽岸牵线搭桥。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韩泽岸非要有一个cp，阿肃为什么不选择元滢滢，而去帮陈叶子。
虽然元滢滢蠢又圣母，起码她长得漂亮，摆在韩泽岸身边是一个合适的花瓶。
刘敏旁观了全程，心里畅快，埋怨元滢滢现在学会欲扬先抑了，害她白白担心。刘敏听到陈叶子借着异能嚣张时，正苦恼怎么解围，没想到元滢滢早就知道徐柏序有秘密武器，只等着拿出来打脸。
但刘敏的气愤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感慨元滢滢成长了，现在不仅不帮陈叶子，还学会反击了。她鼓励元滢滢，这样的小把戏多多益善，最好有多少都用到陈叶子身上。
元滢滢听得云里雾里，等理清楚了刘敏话里的意思才弱弱说道：“我事先不知道柏序能拿出试剂。我只是没想过让叶子帮忙……”
刘敏问道：“床搬不走怎么办？”
元滢滢回的理所应当：“搬不走就不搬了。”
“你不是想要吗？”
元滢滢无奈耸肩：“再想要没办法搬走，也只能放弃。”
从始自终，元滢滢根本没想过用陈叶子的空间异能。她顶多动两秒钟脑筋，发现确实没办法搬走床就不要了。所以，元滢滢看到徐柏序拿出试剂时，才感受到意外之喜。
刘敏：“你……”
她无奈叹气，心想是她想多了。真可惜，元滢滢竟然没有学会耍小心机。
是夜。
大家仍旧露天休息，只有元滢滢躺在铺了松软垫子的大床上。有两层帐子垂下来，里层纱帐，外层缎面，将里面遮挡的严实。
平常睡惯了的地面突然变得格外坚硬。
徐柏序刚坐在床上，元昊拿起刚搜来的古代弓箭对准他。
“你，从床上起来。”
“喂，我姐笨才惯着你，我可不蠢。”
367
第367章
锋利的箭翎在眼前晃动，徐柏序的神情没有变化，仍旧坐在床上，丝毫不怕元昊一手抖，锐利的箭就会擦过他的脸颊。
透过纱帐，元滢滢看到模糊的身影，她拉开帐子，露出白嫩的脸。元昊淡淡收起弓箭，要带徐柏序离开，说他会影响元滢滢休息。徐柏序安静坐着，大而漆黑的瞳孔又让元滢滢想到了黑猫。她揉了徐柏序的头发，他任凭她碰。元滢滢竟从他看不清神情的脸上感受到乖顺。
摸过徐柏序柔软的发，元滢滢又想去碰元昊的。他张扬的红发轻微竖起，能明显察觉到主人的不开心。元昊抬起胳膊挡住，他可是有自尊的人，不比有些人靠脸博取同情。
元昊踹了一脚床，似在发泄心里的怒气：“姐，你向着我还是他？”
他是十九岁的年纪，此刻却格外幼稚，像个和人争夺糖果玩具的孩子，气势汹汹地在大人面前叫嚣，问姐姐更疼哪一个。
元滢滢无奈，这有什么好比较的。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旁人再可怜，元滢滢会动恻隐之心但不会越过元昊。在相互对峙的人之中，元滢滢朝着元昊走去。她轻轻转身时，徐柏序眼中的光瞬间黯淡，因为刘海的遮掩没人看得清楚。
元昊心口的气顿时散了，心想元滢滢虽然蠢，但总算知道孰轻孰重，明白他这个亲人总不会害她。如果元滢滢真的笨到被徐柏序的可怜迷惑不信任他，那这个姐姐不用要了。
元昊冷哼一声，双手环胸。
“这张床只能你躺，其他人别想。”
他素来不讲道理，不提这张床是谁想出办法搬出来的，只认定元滢滢是床的主人，而其他人沾一下都不许。
元滢滢大概明白两人因为什么吵架。她温柔的脸上不曾流露出不满，而是耐心地哄道：“柏序只是太孤单，他熟悉的人只有我一个，才粘人了一点。”
元昊听不进去：“和我无关。”
元滢滢叹气，无奈道：“小昊。”
她叫了元昊的小名，是他们年幼时常有的称呼。那时元昊还是一个臭屁的小男孩，爱爬到树上，每次都把元滢滢吓得心惊肉跳。她站在树下喊：“小昊快点下来，别摔倒了。”元昊皱巴着一张小脸，说她胆小鬼。元滢滢倒不生气，仍旧声音温和地劝他。最终，元昊听得不耐烦，从树上一跃而下。他擦伤了手心，尖锐的刺痛让他皱眉，却在元滢滢问疼不疼时摇头。
“一点都不痛。姐，我可不是你，动不动就掉眼泪。”
元滢滢那时年纪小，不懂消毒擦药，只拉着元昊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用水轻轻冲去灰尘泥土。她从小时候就表现出极强的耐心和同情心，让人觉得麻烦但没到讨厌的地步。
元昊回过神，表情有所缓和，气氛没刚才紧绷。
一直没搭理元昊的黑猫终于开口：“我不上床。这是你的，我不和你抢，我睡在旁边就好。”
元昊眼睁睁地看着徐柏序拿出睡袋，感觉被算计了。刚才元昊误会徐柏序想装单纯和元滢滢睡一张床时，他一句话没反驳，这会儿拿出睡袋显得元昊小心眼了。
元滢滢没搞清楚元昊生气的原因，以为他也想睡床，就慷慨大方地准备把床让出来。元昊没好气道：“谁稀罕。”
徐柏序把睡袋铺在床的左侧，元昊就躺在右侧，他用的睡袋是元滢滢淘汰下来的。元昊心想，他一定要好好提防徐柏序，虽然他模样阴郁，但长得不错，还会装可怜，他姐傻乎乎的可能会被骗到，他得仔细看着点。
但元昊的计划没成功，因为按照小队安排，今晚该他值班守护物资。元昊临走时表情不好，朝着徐柏序瞪眼睛作为警告。
徐柏序心情很好，唇角不自觉上扬，没和元昊计较。
睡袋铺好，徐柏序躺在元滢滢身侧的位置。他怀念两人同躺在床上时的感觉，想念那个轻飘飘的吻。他仍然好奇那股甜味、香味的起源，想触碰元滢滢的念头在头脑中蔓延。但徐柏序很清醒，他想触碰元滢滢，不单单是为了验证什么，而是出于本能。
或许是体内的荷尔蒙作祟，男人总想靠近女人，拉她的手，碰她的唇。
徐柏序过去看到这句话时嗤之以鼻，他认为任何感情都能控制，包括爱情。理智的实验者应该把全部身心放在数据上，不应该因为情情爱爱耽误进度。可他对元滢滢的感情有了变化，一点没耽误实验，反而催促他有了更多想法。徐柏序知道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异能的他很容易被看成是废物。所以，他要加倍努力地研究新东西，异能者拥有的东西他都要拥有。正如同上次，徐柏序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庆幸，还好他提前研制了新试剂，否则陈叶子就要因为只有她有空间异能洋洋得意，自以为拿捏住了所有人。
刘海向两边滑落，月色下徐柏序的脸一点点地显露。元滢滢掀开帐子，探出半个身子看向他。
徐柏序是极其适合黑夜的，他白皙的肌肤在黑夜中越发明显。元滢滢一只胳膊垫在下颌，另外一只轻轻垂落。徐柏序就握住了绵软无力的手，轻轻捏了捏。
元滢滢任凭他握着。
没有人开口说话，但谁都不觉得气氛尴尬，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平静在心底滑过。
元滢滢抬头看星星，又看徐柏序白皙的脸。他此刻的脸完全露出来，月光柔和了他的五官，没有白天看着阴郁。元滢滢才发现，他的眉眼竟有些柔和，眼神一点不骇人，倒映着星光时干净静谧的宛如一片湖。
元滢滢慢慢睡着了，她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趴在床上，胳膊被徐柏序拉住。
徐柏序直起身体，紧盯着她的脸，见她果真睡熟了，脸颊泛起微微的红。徐柏序站起身，轻巧地把元滢滢抱起，放好，将她的手臂收拢到被子里。
她的睡颜安静美丽，呼吸平缓。此刻，徐柏序想吻她唇的欲望达到了顶峰。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柔软娇艳的唇瓣，轻轻俯身，却在即将碰到时克制住了。
不可以的。
她还睡着，完全不知道他会吻她。
徐柏序说服了自己，为了缓和内心的焦躁，他举起元滢滢的手，在她的掌心手背各自亲吻了一下。
这夜，徐柏序睡得格外好。
刘敏觉得元滢滢这张床选的太好了。和硬邦邦的地面一比，元滢滢能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已经成了所有人羡慕的事情。元滢滢笑着说道：“你要是想，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睡。”
刘敏惊喜极了，但最终忍痛婉拒元滢滢，说她要是睡床，杜南就得一个人躺地面，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元滢滢没有再劝，只是笑着看向刘敏，直把她看得不好意思。
刘敏开玩笑，说元滢滢有了男朋友就该知道她的为难了。元滢滢一脸懵懂：“不会啊，我们可以一起睡床。”
刘敏被噎了一下，心想还好是元滢滢说的这句话，假如是其他人，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故意炫耀。
刘敏突然想到了什么，靠近了元滢滢，低声说道：“我觉得，小队里有人喜欢你。”
元滢滢问道：“谁？”
她顺着刘敏的视线望去，正对上看向这边的韩泽岸的眼睛，柔柔点头。
韩泽岸听到了他们的话，看到元滢滢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他忘记了点头示意，躲开元滢滢的视线，用弯腰掩饰自己的反常。
在听刘敏说话时，他的心高高悬起。
“是阿肃。”
韩泽岸的心重重落下，啪嗒一声摔在地面。他拢眉看向不远处的阿肃，他穿着淡蓝色衬衫，把袖口向上挽起，露出紧实有力的手臂。韩泽岸想，刘敏真是乱弹琴，阿肃怎么可能喜欢元滢滢。
元滢滢同样不可置信，说阿肃不久前才当着众人的面要她离开小队，怎么会喜欢她。
刘敏说，这一点来看阿肃确实讨厌，只是不能完全否认阿肃喜欢元滢滢的可能性。有些男生就爱欺负喜欢的女生，以此来博取关注。元滢滢的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轻轻摇头：“我不喜欢这样。”
刘敏分析阿肃长得好看，身材不错，和元昊又是好朋友。假如他不搞小学男生欺负人的把戏，可能会是一个合适的男友人选。元滢滢只当她说笑，她对阿肃毫无感觉，因为他曾经和元昊打过架，对他隐约不喜。
见元滢滢一脸认真地表示不喜欢，和阿肃绝无可能，刘敏连忙打住不再胡乱猜测。
说话的两个人都是随便讲讲，谁都没往心里去。而听到他们对话的韩泽岸却开始注意起阿肃，觉得他哪里都不对劲。
比如，阿肃明明表现的不喜欢元滢滢，按理说应该远离她。但阿肃却时常在元滢滢身旁走动。韩泽岸陷入沉思：难道说，真的像刘敏猜测的一样，阿肃所做的一切不是出于讨厌元滢滢，而是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韩泽岸是队长，但不是每个人的老妈子，队员的感情纠葛是是非非他从来不管。但这次，他格外留意阿肃。韩泽岸越观察越皱眉，觉得元滢滢和阿肃根本不适合，一个看起来有许多秘密、对待所有人都提防的人，和一个没心眼，随便说两句话就能骗住的人，他们完全不合适。
韩泽岸知道元滢滢的想法，她对阿肃毫无意思。但韩泽岸想，他要提醒阿肃，让他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
得知韩泽岸要和他谈话，阿肃平静的脸上涌现出兴奋。要知道，韩泽岸是他最喜欢的角色。当文字上的描述转化为真人时，阿肃一点不觉得违和，认为韩泽岸完全贴合剧情中的评价——强大，可靠。
阿肃有一种粉丝见到正主的激动，看向韩泽岸的眼睛闪烁着光。
“队长，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我吗？”
韩泽岸握拳抵在嘴唇：“嗯。是有一件事要和你聊聊。”
阿肃听着，脸色逐渐变得沉重。
韩泽岸确实不是一个擅长委婉说话的人。他开口说了没两句话，阿肃就懂了他的意思。韩泽岸是在提醒阿肃，他和元滢滢不合适，要他远离元滢滢。
阿肃用失望的目光看向韩泽岸，心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他不明白，韩泽岸为什么会看中元滢滢，那个女人除了脸蛋还有什么。韩泽岸只要做好男主角，征服整个世界就够了，偏偏要扯感情线，真是令人心烦。
阿肃强忍内心的烦躁，他不明白韩泽岸怎么产生的误会，明明他对元滢滢的讨厌表现的如此明显。可能爱情真的会让人降低智商，连聪明如韩泽岸都会看错。
阿肃心底对元滢滢的讨厌加深了一层，心想都怪她，不然好好的大男主，怎么突然脑子不清醒了。
“呵。队长，我喜欢她？你没搞错吧，她一个什么用处没有的普通人，我为什么会喜欢？”
韩泽岸脸色微沉，他不喜欢阿肃谈到元滢滢时嫌弃的语气。尽管他的目的是为了让阿肃远离元滢滢，现在想法已经实现。
他冷声反驳道：“误会了你是我的不对。但滢滢温柔善良美好，身上的优点数不胜数，你只看到了她没有异能。阿肃，我该庆幸你不喜欢滢滢，因为得到你的喜欢不会是一件好事。”
韩泽岸头次这么生气，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弹幕疯狂滚动，有纯粹欣赏男主角的颜值身材，有人分析男主角坠入情网了，毕竟剧情中韩泽岸可靠是可靠，但没特别维护过谁。他对元滢滢的好虽然特殊但含糊不清，所以才会让人一直揣测他和元滢滢之间的感情。刚才的韩泽岸表现的太明显了，说他是为了朋友出头，几乎没有人会相信。
阿肃眼底一暗，越发感觉元滢滢碍眼，仅仅是把她赶出雷霆已经不够了。
前方几十里的地方发现一个基地。韩泽岸把人分成三组，一组人去周围观察环境，看是否有隐藏的丧尸，一组前去打探基地的情况，剩下一组就留守原地。
元滢滢、大林和陈叶子负责留下。
汽车行驶不远突然停了下来，韩泽岸走下车，叮嘱元滢滢跟好大林，真有危险不用保护物资。
元滢滢想说什么：“可是我的任务不就是保护……”
韩泽岸直视她的双眼：“这是命令，你要服从。”
元滢滢：“是。”
韩泽岸到了基地，正想办法进去，他扫过人群，忽然发现不见阿肃的身影。
368
第368章
小段等人在等候韩泽岸的安排。
他拢紧眉峰，心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越是紧张的时刻，韩泽岸越出奇的冷静。他迅速地分析当前的局面，让小段等人伪装成来投奔的，混进基地中打听虚实，他自己则原路返回。
韩泽岸隐约感到不妙。阿肃的举动奇怪，才见元滢滢第一眼就表现出强烈的恶意。这次出发，阿肃本应该和他们一起同来基地却突然消失，不禁让韩泽岸怀疑他的去向，更担心留守在原地的元滢滢的安危。
见到韩泽岸表情严肃，声音郑重，小段连忙表示会顺利完成任务。韩泽岸拍着小段的肩膀说辛苦了，他去去就回。
“你放心去吧。”
看到韩泽岸开车驶离，小队众人议论纷纷。韩泽岸是他们的主心骨，他在，大家什么都不怕，他一走，众人顿时慌乱。小段连忙安抚道，韩泽岸让他们从基地正门进，他去看附近有没有侧门小门之类，分头行事才能把基地的情况摸清楚。
原来是这个原因，众人轻舒一口气。骚动平息，大家跟着小段以投奔的名义在基地排队、登记名字。
韩泽岸的车开的迅猛，像天边仓促滑过的流星，汽车尾巴直冒火星子。
回想起阿肃来雷霆以后的种种表现，韩泽岸的眉毛皱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猛地拍向方向盘，发出尖锐刺耳的蜂鸣声音。韩泽岸骂了一句，说他太蠢了，阿肃那副表现哪里是喜欢元滢滢，分明是讨厌元滢滢到了极点。阿肃脱离队伍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是回到原地，要对元滢滢不利。
阿肃年纪尚轻，但身怀力量型异能，打败大林不难。倘若他要趁众人不在对元滢滢不利……
韩泽岸合拢眼睛，不敢继续想下去。他只能开快点，更快一点。
阿肃去而复返。
他的突然出现令陈叶子吓了一跳。直到现在，阿肃才肯把计划告诉陈叶子，他要元滢滢这个圣母彻底消失在世界上。陈叶子的心疯狂地跳动，先是慌乱，后是激动。她连忙保证会听阿肃的安排，帮助他实现计划。
陈叶子负责引走大林。
阿肃当然不怕和大林硬碰硬，他打得过但不必要出手。韩泽岸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在，依照男主的逻辑推理能力能迅速想通一切，立马赶回来。因此，阿肃的时间不多。
看到阿肃时，元滢滢脸上露出惊讶，但她没多想。在阿肃领着她往角落里走时，她丝毫没有怀疑，姿态温顺地跟在身后。
耳旁响起元滢滢轻巧的声音。
“阿肃，你要带我看什么？”
阿肃转过身，把元滢滢从头看到尾。他突然心情复杂，因为元滢滢的愚蠢和完全的信任生出无力感。倘若元滢滢是伪装出的圣母——道德绑架其他人，让别人帮忙自己却双手干净，阿肃可以毫不留情地下手。但偏偏元滢滢是个真圣母，只把发善心当做自己的事情，从不约束别人。
阿肃怀疑，倘若小队同时遇到两只受伤的兔子，一只被元滢滢救下，另外一只被大家提着耳朵商量如何加餐。元滢滢会温柔地给怀里的兔子治伤，但绝不会站出来说另一只太可怜，大家不要吃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温柔且无情，无私又自我。
元滢滢俏生生地站在阿肃面前，他稍微操纵异能，这脆弱的女人就会丢掉性命。可阿肃突然下不了手，他怨恨一时的懦弱，态度变得极差，企图激怒元滢滢以找到下手的借口。
如果元滢滢对他发脾气，阿肃大可以长舒一口气：瞧，她的脾气恶劣，不必再顾虑了。
阿肃问：“你不好奇我带你去哪里？”
元滢滢点头：“有点好奇。不过就快到了吧，毕竟我们只是走路，没有坐车。”
阿肃又道：“你知道我讨厌你？还跟着我走，不害怕？”
“知道啊。”
面对别人说出讨厌她的话，元滢滢没有露出窘迫尴尬的表情，反而微微扯起唇角，小声嘟囔道：“我就说嘛。”
她就知道刘敏是在乱猜，阿肃怎么可能暗恋她。回头元滢滢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刘敏，看她露出懊恼震惊的神情。
元滢滢一脸平静，阿肃反而震惊。他不理解元滢滢怎么能坦然地接受别人不喜欢她。
“为什么要害怕，你可是阿肃啊。虽然你平时冷冰冰的，但人很好。我坐在车上看你们打丧尸，见你默不作声地拉了几个人，免得他们被丧尸抓到。阿肃，其实你很善良的。”
阿肃的胸腔轰隆作响，恶狠狠地反驳元滢滢，说他不是好人，一点不善良，不许用恶心的词汇形容他。
元滢滢弱声同意了。
阿肃实在动不了手，他有许多充足的借口，例如元滢滢是弱者，只有卑鄙小人才会对弱者下手。阿肃自诩不高尚，但不想做小人。
“回去吧。”
他们来时没有一句理由，走的更突然。元滢滢却什么没有问，安静地跟在阿肃身后。
阿肃停下脚步，目光一凛，让元滢滢站好。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像是树叶晃动发出的声响，从枯黄的树叶中缓缓露出一张灰白的脸，阿肃下意识地推远元滢滢，让她别乱跑。
对方是高阶丧尸，阿肃能应付。
丧尸有同伴，另外一只抓住元滢滢的胳膊往树林里拉。
元滢滢吓得呼救：“阿肃，救我！”
阿肃的心里生出一种诡异的滑稽感。元滢滢竟然向他求救，他可是盼着看到元滢滢消失的人。元滢滢被丧尸抓了，这个结果于阿肃再好不过，既不用他动手，也能实现来末世的目的。
元滢滢的声音慢慢小了，她纤细的双腿逐渐消失在树丛里。
阿肃骂道：“狗屁的圣母，讨人嫌！”
但他加快脚步，迅速赶上丧尸把元滢滢救下。怀里的身体在颤抖，元滢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阿肃抱着元滢滢，分出心神和丧尸打斗，不慎被抓伤了肩膀。他怒吼一声，发动异能把丧尸打倒在地。
阿肃拖着脚步向前走，拿起手腕粗的树枝，朝丧尸狠狠挥下。他的眼前蒙了一层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去、去把晶核拿来。”
元滢滢应了一声，从阿肃怀里抬起脸。离得这么近，阿肃发现他竟然看不清元滢滢的眼，只看到几点亮光，猜测她一定是哭了。
刚才，元滢滢害怕坏了吧，以为会被丧尸抓走。
阿肃怨恨心软的他，但重来一次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想，这不怪他，是圣母威力太大连他都迷惑了。
元滢滢从一片脏污中捡起晶核，交到阿肃手中。他往身上蹭了两下，等擦干净了才收到怀里。
元滢滢奇怪他怎么不立刻吸收，阿肃说没有必要。
阿肃向元滢滢伸出手，却摸了个空。元滢滢连忙伸出手抓住他。两人相携回到汽车旁。陈叶子正绞尽脑汁地拦着大林，让他别去找元滢滢，好给阿肃留出充足的时间实施计划。看到元滢滢时，陈叶子的脸上写满震惊，在她的猜想中，元滢滢应该已经死掉了，可现在元滢滢好好的，阿肃却受了伤。
阿肃彻底看不清了，他身子一软，屈膝跪在地面。
陈叶子嚷道：“你带阿肃去哪儿了，把他搞成这副样子？”
“我——”
元滢滢软绵绵的反驳声在陈叶子的倒打一耙中显得弱势可怜，阿肃沉声道：“闭嘴，吵死了！”
“是我带走了她，才遇到了丧尸。”
说完这句话，阿肃就彻底意识不清昏了过去。
韩泽岸冲到元滢滢面前，双手抚住她的肩膀。他气喘吁吁，似乎有许多话要讲，最终只说出一句：“你没事，太好了。”
元滢滢奇怪，她当然没事，有事的是阿肃。
得知阿肃为了救人受伤的经过，韩泽岸表情冷漠，不是一个队长该有的情绪。他已经明白，阿肃带走元滢滢肯定不怀好意，尽管他良心发现及时停手，但不能忽略他刚开始的恶劣。韩泽岸会尽力救治阿肃，但仅此而已，再多的关心他给不了。
韩泽岸每说两句话就要回头看元滢滢一眼，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见了。到最后，韩泽岸把元滢滢叫到身边，让她拉住他的衣服下摆。牵扯感让韩泽岸清楚地感受到元滢滢在身边。
元滢滢无奈，她不是幼稚园的小朋友，要拽着大人的手才不会走丢。
韩泽岸不知道如何解释。阿肃现在昏迷着，他刚救了元滢滢，现在韩泽岸说出真相，恐怕元滢滢不会相信。
只有元滢滢拉着他，韩泽岸才稍微安心。他对元滢滢解释：“你不怕丢，我怕。”
他一个挺拔健壮的男人说出怕这个字，没有让人感到好笑。因为韩泽岸说话时神情认真，眉眼中有一丝脆弱。
弱者习惯示弱，让人生出保护的欲望。但强者的脆弱会产生强烈的反差，更加令人动容。
元滢滢拉紧了衣裳下摆，眼睛睁的圆圆的：“不用怕。我抓得紧紧的，肯定不会丢。”
她温柔的纵容像培育欲望的温室，让人想要的越来越多。
韩泽岸锐利的目光扫向陈叶子，直看的她低下头，不敢对视。韩泽岸看出她的心虚，明白陈叶子知道内情，是故意引走大林。现在不是挑破的时机，韩泽岸嘱咐：“你们两个照顾好阿肃。”
他则带走了元滢滢。
韩泽岸想明白了，把元滢滢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到他身边安全。
陈叶子根本不想照顾昏迷的阿肃。她埋怨阿肃没用，把元滢滢带走了什么都没干。明明不过是一挥手一落手的事情，这么简单都做不好。
大林看到陈叶子甩手就走，唾了一声：“什么人啊。平常阿肃阿肃地喊，现在照顾一下都不肯。”
观众看末世的人时仍有一丝不真实感。但阿肃是异世的人，他们对陈叶子的反应格外不满意，没等打字发弹幕，陈叶子就关闭了连接。
助手告诉魏晔，许多观众要求召回阿肃，说他现在的情况不妙。丧尸抓伤了阿肃的肩膀，他性命有危险，在缺医少药的末世根本活不下去，只有接回来救治才会有好转的可能。
“没到期限，我无法提前召回。”
魏晔丝毫不为阿肃担心，他讲过传送规则，不止一遍。阿肃既然接受了，就需要承担后果。
助手无奈，他做出了解释，但公众情绪激动，要求实验人员想办法。
任何人都影响不了魏晔的情绪，他现在只对末世的实验感兴趣，正在研究徐柏序的试剂配方。他只看到一个成品，就可以试着还原。至于阿肃，魏晔想，如果他能撑到三个月的期限，他自然会遵照约定召回。如果不能，阿肃只能算一个失败的志愿者。
魏晔不插手志愿者在末世的一切活动，也不会发号施令布置任务。至于志愿者进入末世的企图，魏晔并不关心。他们是想征服末世，还是和里面的角色谈一场恋爱都可以。
魏晔的唯一要求是期望看到志愿者成功在末世活下去，方便观察他们的活动轨迹。衡量一个志愿者成功与否的标准，就是他能否活着回来。
大众的言论左右不了魏晔，助手见状不感到奇怪，魏晔整天待在实验室里，完全没有私人生活，他把自己也活成了只有数据没有情绪的实验设施，不会对阿肃怀有同情的。助手只能想办法，拿科技手段有限来向公众解释。
小段几人已经进入基地，用的都是化名假身份。韩泽岸带着元滢滢在四处转悠，发现基地除了南北两个大门再没有其他路。但它东侧有一处矮墙，身手稍微敏捷一点、有过攀岩经验的就能借势爬上去。
韩泽岸试了一下，抓住砖块缝隙爬了上去。有巡逻的人在，他猛然跳下，把元滢滢吓了一跳。
元滢滢惊讶，那么高的距离，韩泽岸说跳就跳，没有一点犹豫，不怕摔到吗。
韩泽岸说不怕，他之前经常做类似的训练早就习惯了。他喜欢听元滢滢单纯的发问，看她露出担忧而关切的表情，便展眉慢悠悠地回复。
巡逻的人听见响声，朝下看过来，喊道：“要进基地从大门进。”
韩泽岸应了一声，对元滢滢笑笑，拉着她的手进了基地大门。
名字，籍贯，异能……
每个人都要进行详细的登记。韩泽岸为了防止露馅，直接和元滢滢一起登记。登记员问什么，韩泽岸替元滢滢回答。
登记员看了韩泽岸一眼，厉声说让本人亲自回答。
韩泽岸搂住元滢滢的肩：“不好意思。我老婆腼腆不爱说话，我只能帮忙说了。”
369
第369章
元滢滢被拥进怀里，仰脸看向韩泽岸。见他朝她眨眼睛，元滢滢后知后觉地点头。
她这副发懵的模样瞧着真是腼腆的性子，登记员没有再为难。只是，韩泽岸和元滢滢颜值高的过分，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询问两人的详细情况。韩泽岸报了火系异能，但只报了两阶，将元滢滢是普通人的情况如实告知。
登记员当场分配好房间。奇怪的是，韩泽岸明明说两人是夫妻，却仍旧分到两个房间，距离不近。
在陌生的环境中，元滢滢当然不愿意离开韩泽岸，她弱声喊道：“韩大哥……”
韩泽岸搂紧她的肩，轻轻捏了两下，让她别担心。
韩泽岸露出为难的表情，说怎么把他们夫妻拆开了。登记员没好气道：“进了基地，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两人齐齐摇头。
“服从安排。在这里，你只需要接收指令，按照要求办事，不要问为什么，更不要提出质疑。”
韩泽岸讷讷点头，做足了一副懦弱听话的样子。他扬声安抚元滢滢，说这些只是暂时的，等到他在基地有了贡献，会申请让夫妻住在一起。元滢滢明白他是故意说这些话演戏，便配合道：“你要快点。”
看到她轻闪水光的眼睛，韩泽岸的心蓦然一软，语气放轻：“我会的。”
韩泽岸决定先送元滢滢过去，把她妥善安置好。等他走后，登记员们互相使眼色：“瞧见了没有，那个——脸蛋水嫩，那腰，那手，一看就软绵绵的，肯定特别好摸。”
元滢滢被分配在一栋三层小楼里，房间大约三十平。他们正收拾东西时，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韩泽岸拉开门，一个女人依在门框上，朝他抛来媚眼。韩泽岸面无表情地要关门，那女人问道：“没见过你，新来的吧。”
元滢滢从房间里走出，喊着韩大哥。女人的脸色变幻，得知两人是夫妻后欲言又止。元滢滢长相温柔，说话轻缓，很快和女人熟络起来。女人拉住她问道：“你老公没异能吗？”
元滢滢回道：“有啊。他有火系异能，可厉害了……”
元滢滢差点脱口而出说出真相，还好及时刹住，按照韩泽岸的说法改了口：“有两阶呢。”
女人长长叹气，在异能者中两阶算不了什么，只比普通人稍微好点。她想说什么但一句话没讲，拍拍元滢滢的肩膀，让她晚上锁好门，别乱走动。
元滢滢原话告诉了韩泽岸。
韩泽岸正在铺床，他宽阔的手掌抚向床，慢慢摩挲，在床的一侧发现了米粒大小闪烁着红光的微型摄像头。他目光一凛，越发觉得这个基地太不对劲了，处处透着古怪。
韩泽岸让元滢滢安心住下，他先去住的地点，等到了晚上会悄悄回来陪她。
元滢滢点头。
韩泽岸把摄像头掐断，收进口袋里，离开时又碰到了那女人。她看来的目光充满同情，轻轻摇头。
韩泽岸把这些古怪记在心中，去了分配的房间。这里比不上元滢滢住的地方，空间狭小拥挤，周围乱的像闹市。韩泽岸和人搭话，有意透露出他有一个妻子，但不知道基地怎么想的，竟然把元滢滢分到另外一个地方，走路还得三十分钟才能赶到。
邻居笑道：“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
韩泽岸奇怪：“你怎么知道。她确实很美丽。”
“送到那里的女人没一个不漂亮的。”
韩泽岸心里的不安更重。他和更多人搭话，试图寻找真相。但每个人都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却闭紧嘴巴，绝不肯告诉他实情。
他们同情韩泽岸，但同时嫉妒他——韩泽岸英俊高大，身有异能，又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他简直拥有了所有的美好，这在末世中稀少至极。
韩泽岸没打算在基地久留，他拉住刚开始说话的邻居，把他扯到房间里揍了一顿，直将对方打怕了，捂着脑袋说他全都说。
元滢滢所住的地方，一幢楼三层里都住的是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因为那里是用来豢养美人、供高阶异能者挑选的地方。基地按照异能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等级越高，享受的吃穿用度的待遇就越好。而普通人和底层异能者，则需要向上逢迎才能过得好。进入基地的所有漂亮女人，无论已婚未婚，都要集中关进小楼里，被当做高阶异能者的犒赏。
邻居低声说道：“认命吧，这就是规则，你只能服从，谁让你没他们厉害，火系异能只有两阶。以后你实力强大了，再把老婆赎回来，或许到那时候你就看不上她了……”
回应他的，是韩泽岸狠狠落下的拳头。
韩泽岸绑好男人，堵住他的嘴巴，把房门从里面锁住，翻窗离开。
到了元滢滢的住所，他同样没走正门免得引人注意。窗户推开，元滢滢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音，见是韩泽岸眼光蓦然变得柔软。
韩泽岸搂紧她。
天气明明炎热，可刚才听了邻居的话，韩泽岸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这会儿抱着元滢滢才逐渐回温。
韩泽岸迅速地把事情讲了一遍，见元滢滢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纠结的神情。她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韩泽岸顺着她的思维逻辑猜测，认为她是觉得楼里的女人可怜，想帮忙但没有完美的办法。元滢滢不主动开口说，因为她认为帮忙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牵扯韩泽岸，给他带来麻烦。
但韩泽岸情愿被麻烦。
他拉住元滢滢的手：“我知道你想帮人。我已经有了想法，我们暂时离开基地，不出三天会重新回来，到时候你想要的都会有。”
元滢滢凝视他的双眼，重复道：“我想要的？”
韩泽岸真的明白她想要什么吗。
韩泽岸看出她的疑惑，在她耳旁低语：“你想把她们放出小楼。”
元滢滢的瞳孔睁大。
“放心，三天，最多三天，我们一起放她们自由。”
元滢滢审视韩泽岸脸上的神情，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看穿她的心事，没有指责她自不量力，多管闲事，而是郑重地告诉她，我和你一起。
“好。”
她相信韩泽岸。
从登记员口中传出元滢滢惊人的美貌，只是第一天，就有人敲元滢滢的门。
韩泽岸躲在门后，示意她去开门。
门一打开，对上一张眼睛中闪过惊艳的脸。他开口贬低韩泽岸，说元滢滢的丈夫没用，这年头两阶异能保护自己还行，哪能多护一个人。元滢滢倒不如跟了他，吃喝不愁，安全有保障。男人想去摸元滢滢的脸，毕竟它看起来光滑柔软，一副很好摸的样子。
元滢滢瞟向靠近的韩泽岸，声音发颤：“我，我是有老公的人，你别过来。”
男人轻笑：“傻！这都是末世了，旧的秩序不复存在，基地里到处是重建的规则，有实力就可以享受古代皇帝的待遇，到处有人捧着你，有美人可供挑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被韩泽岸从身后勒紧了脖子。
韩泽岸冷硬的声音响起：“是吗，这里的规则是靠实力说话？虽然你们的基地到处是毛病，但只有这一点我还挺喜欢。”
男人发动异能，但在韩泽岸的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他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丝毫没有刚才的嚣张。
刚才门没合拢，隔壁的女人偷偷窥伺，被韩泽岸挑破。
“别偷看了。”
女人悻悻地走出，连忙躲在元滢滢后面，免得韩泽岸像对付男人一样扭断她的脖子。毕竟从她对韩泽岸的观察来看，他可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韩泽岸隐藏了实力，他和元滢滢来到基地一定另有所图。女人意识到这一切却没有告秘的打算，因为她早就烦透了这乱七八糟的基地，恨不得早点毁掉它。
韩泽岸没有杀人灭口的想法，带着元滢滢要走。元滢滢回扯他的手，在他安静的注视下，嘴唇动了动，终于生平第一次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把她一起带走，可以吗。”
元滢滢想，这一定很麻烦。韩泽岸带她一个普通人就行为受限，倘若再多一个，拖累更重了。元滢滢只约束自己，从来没有强求过别人，但这一次，她想和韩泽岸商量。
韩泽岸喜欢元滢滢麻烦他，即使她做的更过分一点，道德绑架他，他都不会觉得讨厌，反而认为元滢滢对他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是元滢滢遇到的所有人中，最特殊的一个，值得她信任，当做自己人看待。
韩泽岸当然同意。
惊喜冲昏了女人的大脑，她半天才反应过来，拉住元滢滢的手道谢。女人没想到，她只是随意和元滢滢抱怨过小楼的日子太憋闷，她想离开但苦于没有逃跑的合适时机。只是顺嘴的抱怨，女人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元滢滢却记住了，离开时要带她一起走。
女人回屋收拾东西，整理了一个小包就跟着两人离开。
他们没从大门走，进入基地的人通通要遵守规则，离开基地都要有上面的书面命令。韩泽岸来到事先看好的墙壁。他先毫不费力地爬上去，往下垂落一根绳子，把元滢滢和女人相继拉上去。下去时也如法炮制。
站在城墙外，女人恍惚，没想到真的出来了。她抱着元滢滢尖声大喊，发泄心中的高兴。得知韩泽岸是大名鼎鼎的雷霆小队的队长，女人更加欣喜。她对元滢滢说道，末世每个人都在组队，队伍数不胜数，但只有雷霆小队的名声最大最好。但雷霆不是什么人都能加入的，听说队长要求严格。元滢滢看出女人眼里的渴望，转头眼巴巴地望向韩泽岸。
韩泽岸无奈点头，心中在想：元滢滢这爱同情人的性格，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可怎么办，他可要仔细看着。
女人顺利加入雷霆小队，连声保证她虽然没有异能，但能打扫卫生做饭，一定尽力为小队做贡献。
小队其他人搜集好消息离开了基地，和韩泽岸汇合。韩泽岸说出想法，这个基地大部分地方很完善，房屋仓库等硬设施齐全，就是人太差劲。韩泽岸挑个时间，准备直接攻过去，占了基地。而里面的人，脏的乱的都赶出去，所谓的狗屁规则也要调整。
韩泽岸有条不紊地说着计划。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觉得他在吹牛说大话。即使是再不可能的事情，在韩泽岸手中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他就是有这种实力。
韩泽岸说能打下基地就一定可以，大家伙儿深信不疑，斗志满满地规划着。
阿肃没醒来，身体情况更糟糕了。
大林完全没办法，他什么手段都试了，可阿肃身上高热不退。
阿肃的眼睛仍旧看不清，他叫着元昊的名字，把他喊过来。元昊嘴巴不饶人，问他怎么搞成这副样子，好歹有力量型异能，还能被一个丧尸抓到。
阿肃没有如往常一般和他你来我往地争吵。他摸向胸口，因为看不清，他的动作变得迟钝，半天才掏出晶核。
他轻轻一抛，元昊接住。
“我约莫是活不成了，这好东西给了我浪费，留给你吧。你异能更强，才能保护你那个没用又滥好心的姐姐。”
元昊反驳：“别说我姐。”
阿肃闭上嘴巴。
元昊嫌弃地掂动晶核：“行了，别说胡话了。只是抓伤而已弄得要死要活的，我先替你收着，等你好了还给你。晶核我能自己找，用不着你给。”
阿肃没说话。他比所有人都清楚此刻的身体状况。在眼睛看不清时，他就隐约有了猜测。阿肃不后悔当了志愿者来到异世，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不恐惧。只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关注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最喜欢的剧情角色，韩泽岸。可是韩泽岸知道他的目的后，对他的态度始终冷淡。被喜欢的角色讨厌是一种什么滋味，阿肃想，大概是胸口发闷，干什么都痛快不了。
另外一个就是他结识的好友元昊。在现实世界里，阿肃没有朋友。虽然他和元昊因为意见不合吵过架，打架受了不轻的伤，但朋友就是朋友，他们不会因此绝交。
阿肃听到了元滢滢柔软的声音，她在问：“给他敷去热帖了吗，我这里有，拿去贴吧。”
人在生病时格外脆弱。阿肃讨厌元滢滢，但他要承认，听到元滢滢的关怀时，他眼睛有些发酸。阿肃不愿意相信，一句轻飘飘的关心就打动了他。
绵软的手落在阿肃的额头，是元滢滢。
她探了两下，嘟哝着：“吃退烧药不知道有没有用。”
阿肃默默吐槽：当然没用。他是感染了，又不是发烧了。
他听到胶布撕扯的声音，紧接着冰凉的触感抵上他的皮肤。元滢滢似乎离得很近。阿肃抬头，奋力睁大眼睛，依稀辨认出元滢滢趴在他身旁左看右看。
“贴了以后很快就能退热，你就会好起来。”
阿肃开口，声音是他没有料想的沙哑无力。
“都说了没用的，你白费力气……”
他说话毫不客气，元滢滢没有受到打击，温柔地安抚道：“没有白费。即使退热帖没用，你也好受了一点，不是吗。”
阿肃闭上嘴巴，因为元滢滢说的是实情。
比起刚才身处火炉的灼热，他确实感受到了冰凉畅快。
阿肃想，他记忆深刻的名单中要再加上一个。
最喜欢的角色韩泽岸，好友元昊，和最讨厌的元滢滢。
370
第370章
病中的人总是格外感性。
阿肃烧的糊涂，他紧闭双眼，嘴里胡乱地叫着。元滢滢刚俯身靠近，想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纤细的手腕被一把抓住攥紧。声音逐渐清晰，元滢滢知道他是在唤着妈妈。
生病让阿肃越发思念妈妈，可他却无法见到。
元滢滢听元昊讲，阿肃孤身一人，除了他没有其他的朋友或者亲戚。因为这一点可怜，元滢滢任凭阿肃拉紧。阿肃不停叫着，见元滢滢没有回应身体不安地转动。为了安他的心，元滢滢轻轻应了一声。
阿肃变得安静，他拉起元滢滢的手，将一根根手指展平贴在脸颊。倘若阿肃此刻清醒，他肯定不会做出现在的事情。他看到现在的一幕，定然会皱眉，说自己失心疯了才会如此依赖元滢滢。
元滢滢假装是阿肃的母亲以安抚他焦躁的情绪。她说生病就该喝热乎乎的粥，身体才会尽快好起来。她准备煮点粥给阿肃喝，问他想喝什么。
阿肃的回答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柔和过：“妈妈，我想喝白米粥，再配上蒸熟的芋头。从前生病时你常给我做，说吃了以后肚子有食，身体有了力气病就会好。”
元滢滢没听过这样的吃法。白米粥加芋头？在普通世界这两样东西好做，可在末世，他们一路上途径无数商场超市，没有见过蔬菜瓜果，白米就更不好找了。
元滢滢先哄着阿肃，心里始终装着这件事。
徐柏序听到她的烦恼，不禁疑惑，像阿肃那种人理他做什么，让他安静地死掉就好了。徐柏序说话时一脸平静，元滢滢看了不觉得他冷漠的可怕，因为徐柏序的性格如此。假使他自己被丧尸抓了，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大约也是这种口气——死掉就死掉，没什么大不了。
徐柏序正在做实验，没听到元滢滢的回答。他转身看去，见她一脸沉思，便拿着试管坐在她身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徐柏序却皱眉，挪动身体更靠近了一些，直到他和元滢滢之间连一枚硬币都放不下。
“我讨厌他。”
元滢滢诧异：“谁，阿肃吗？”
徐柏序闷声应了。他不喜欢阿肃抢走元滢滢的注意力，明明是一个不相关的人，心怀不轨，只因为突然发了善心救下元滢滢，就让她牵肠挂肚惦记怎么满足他的心愿。
雷霆的人大都去看过阿肃，虽然他平常人缘不好，但是小队的一份子，如今说不定哪一天就去了，大家总要见上一面。徐柏序不管这些面子情，自从阿肃公然驳元滢滢的面子，他就讨厌极了他，连死亡都不能让他暂时放下厌恶。
徐柏序半靠在元滢滢肩上，偏头继续做实验，耳朵一直竖起听着她说话。
阿肃，阿肃……她嘴里全是阿肃。
徐柏序不能让阿肃立刻死掉，只能想办法满足他最后的愿望。因为元滢滢完成了阿肃的心愿，对他的怜悯同情就会减少，她的关注会重新回到其他地方，比如他的身上。
也应该是他。
徐柏序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一间实验室，最好在地下，远离人群。什么末世不末世的和他毫无关系，里面要有充足的水和食物，他和元滢滢永远地待在那里，足不出户。至于人类的未来和命运，徐柏序并不关心。
但理想是理想，徐柏序现在还在地面，周围没有实验室，元滢滢心里惦记着不相干的人。
只对实验有兴趣的徐柏序却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实验，整天不见人影。他再出现在元滢滢面前时，鼻梁蹭了两道灰，手中提着一个灰布口袋。
元滢滢打开口袋，眼睛一亮，里面装着的是白米和芋头。数量不多，只有小小的一捧，但却足够给阿肃做一碗粥。元滢滢明白徐柏序找这两样东西一定耗费了不少力气，她眼眸柔软，用手抚向徐柏序的鼻梁。
他的鼻梁骨挺拔。在元滢滢擦灰尘时，徐柏序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漆黑瞳孔向下，像极了被揉毛时黑猫的反应。
徐柏序的身量高，元滢滢碰他不方便。徐柏序弯下腰，感觉不自在，他索性推着元滢滢坐好，自己则趴在她的双腿上，脸颊一偏，枕在绵软的肌肤。
手指掠过线条清晰的骨，元滢滢擦掉了灰尘。她说了一句“好了”，徐柏序没有反应，仍旧安静地趴着。元滢滢的手指移动，滑过他的脖颈，落在柔软的发。
元滢滢试探揉了两下，徐柏序发出闷哼，似乎并不讨厌。
因为不喜欢猫的缘故，元滢滢虽然喂过许多猫，但从未揉过它们。但在安抚猫的情绪上，元滢滢格外有天赋，她的触碰让徐柏序感到舒服。当手指穿过发丝，他的心颤了一下，仿佛元滢滢摸的不是头发，而是更亲密的地方。
“滢滢。”
徐柏序闷声说道。
“就这一次。给他做了粥，你不要再整天想他了。”
元滢滢没有问原因，柔声答应。
她是一个有逻辑的圣母，对阿肃抱有同情，但有限，不会把全部精力始终放在阿肃身上，非要把他救活才能松一口气。
米粥煮的开花，元滢滢盛了一碗，又装了芋头要给阿肃送去。她多留了半碗给徐柏序。
徐柏序没有立刻喝下，而是放进锅里温着，嘱咐元滢滢尽快回来，他们一起喝。
徐柏序不想元滢滢留在阿肃身边太久，故意说道：“粥放久就不温了，微烫的口感才最好喝。”
所以，你要放下米粥就走，别在阿肃身旁逗留太久。
元滢滢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以为徐柏序是单纯关心米粥的口感，便说道：“没关系。韩大哥能操纵火，让他来加热米粥，肯定能保证进口时是微烫的口感。”
徐柏序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心里更加郁闷。一个阿肃没解决，韩泽岸也要来。这一个个不相干的人怎么这么多。
“不用他的火系异能，保温锅就能做到。”
元滢滢握住阿肃的手还没开口，他就睁开了眼睛，喃喃道：“妈妈。”
“嗯。你猜猜我带了什么？你肯定猜不到。”
阿肃的眼前一片白雾，却脱口而出：“白米粥。或许，还有几颗芋头。”
元滢滢惊讶他猜的如此快，举起手在他眼前挥舞。阿肃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晃动，知道她在看自己恢复好了吗，便解释：“我看不清，但能闻到味道。”
阿肃深吸一口气：“很香。”
元滢滢用勺子舀了米粥，送入阿肃口中。阿肃吃了两口，就要接过自己吃。他心想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好意思让人喂饭，即使是妈妈也不行。
元滢滢担心道：“可是你看不到，你一个人，可以吗？”
阿肃重重点头。
元滢滢便把碗递给了他。阿肃动作缓慢，试探地把勺子往嘴边送。一开始会喂到脸颊，后来逐渐能对准嘴唇。元滢滢凝神看着，觉得阿肃不和元昊浑身是刺的时候，模样挺乖的。
他的胃口是意料之外的好，将米粥喝的干净，碗里没有半粒米残留。元滢滢把芋头递给他。是刚剥好的，白糯模样，透着一股子清香。
阿肃整颗塞进嘴里，感受到芋头填满喉咙的满足感。他噎到了，元滢滢去找水。但水没找到，阿肃就伸长脖子，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好吃。”
元滢滢送来的东西，他吃了个精光。阿肃忽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感觉还是活着好，起码能吃饭白米粥和芋头。
“妈妈，我不会死吧？”
元滢滢摸向他的额头。吃了热饭，阿肃出了一层汗，身上汗涔涔的，额头没有那么烫了。
她声音笃定：“不会死的。”
阿肃嘴唇微张，声音有些颤抖：“嗯，我相信妈妈的话。”
回去时，徐柏序正守在保温锅前，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看到元滢滢回来才神色稍缓。
元滢滢笑他，锅又不用火，是全自动的，他守在这里做什么，不去忙实验。
“不想去。”
这可真是难得。徐柏序也有不想做实验，只眼巴巴地守着食物的一天，这和合租房时的徐柏序可是完全相反。
徐柏序把粥拿出来，又取了两个勺子。
元滢滢偏头问道：“我们一起吃？怎么不多取两个碗。”
徐柏序：“只有半碗粥，费不着再拿一个碗。难道你嫌弃我，不想和我一起吃？”
元滢滢否认：“当然不是。”
她以为按照徐柏序的性格，会格外介怀干净卫生的事情，才出声提醒。
元滢滢接过徐柏序手中的勺子，喝了一口白米粥。水少米多，米粥黏糊糊的，没多少米汤，像是在吃白米饭，但口感和米饭的味道不同，能明显感受到湿润的水意。
碗里的空间有限，两个人的勺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元滢滢忽然说道：“好像牙齿磕到一起的声音。”
徐柏序看向颜色雪白的勺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突然红了。
他动作一慌，摆弄勺子的幅度变大，发出的声音更响，差点把碗掀翻。
徐柏序变得手忙脚乱，又是收勺子，又是去接碗。
元滢滢问他怎么了，徐柏序只摇头不说话。好在米粥已经吃完，碗里空空如也，没有东西洒出来。徐柏序去洗碗，回过头看元滢滢，见她表情正常，没有在怀疑他刚才想了什么。
徐柏序怎么好意思告诉元滢滢，他在想的是：只有两个人接吻的时候牙齿碰到才会发出类似的声音。就像他们上次接吻，牙齿也碰到了，咚的一声。
在徐柏序的认知中，声音越响，接吻的力度越大。所以他收拾碗时才会脸色涨红。
元滢滢给阿肃送过米粥芋头后，对他的关心逐渐减少。她会过问阿肃的情况，但不会频繁地往他身边去。
圣母的周围总是有许多人需要被关心，他们一个个排着队，等候元滢滢的关怀照顾。而阿肃排到了，得到了关心，紧接着就该是下一个人了。阿肃如果想要更多，只能按照圣母的规则重新排队。
如今没什么特效药可以有效治疗丧尸咬过的人类。因为传送规则限制，不到期限阿肃根本回不来。因为异世人的强烈要求，陈叶子时常去看望阿肃。但她远远地站在一边，埋怨两句，阿肃看起来挺能干，怎么如此心慈手软，送过来的志愿者不能是一个靠谱的盟友吗。
弹幕猛然觉得陈叶子陌生，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但观众回想，发现陈叶子一直是这样高度利已。不过陈叶子过去对待的都是末世的人，观众只会觉得就该如此，都末世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当受到陈叶子冷漠对待的人变成了他们世界的人，观众感到一种真实感，认为陈叶子太心狠了。她可以不照顾阿肃，但当着一个病人面明目张胆地表示嫌弃，这种做法未免过于冷漠无情。
眼看弹幕是一水的指责，陈叶子连忙收敛表情，解释刚才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她改变态度，对阿肃说了两句关心话。
阿肃从头到尾听得明白，心里没什么波动，不会感到难过。如果说这些话的是韩泽岸，他或许会有所触动。但陈叶子？他根本不在乎。
魏晔拉近镜头，看向阿肃的伤口，轻轻摇头。
他可以研制出治疗的药品，但阿肃恐怕撑不到那时候。
阿肃的死亡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从基地回来的第三天，韩泽岸制定了严密的攻破基地计划。他一一安排下去，吩咐各队人马出发。
“队长，我去哪个小组？”
韩泽岸看向声音的来源，见是阿肃，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前两天，阿肃还躺在床上连路都走不了，现在他却能下床了。韩泽岸仔细观察阿肃的神色，发现他除了脸颊微白，身体尚且虚弱以外，没有其他问题。
尽管知道阿肃当初带走元滢滢的企图，韩泽岸以对待队友的态度说道：“你还病着，不用去。留在原地好好养身体。”
说完，韩泽岸就吩咐众人按照顺序出发。
阿肃心想，难怪他当初只欣赏韩泽岸这个角色，连这种时候，韩泽岸都能做到不区别对待他。要知道，假如韩泽岸说出真相，阿肃是因为想害元滢滢才遇到丧尸被抓伤，所有的同情都会消失，取而代之的会是大家的疏远。
阿肃转身，对上元滢滢的视线。
脑海中关于他意识不清时叫元滢滢妈妈的记忆一股脑地冒了出来。阿肃脚步踉跄，走到僻静处埋怨，在讨厌的人面前丢了大脸，还不如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