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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好冷,冷

    3个小时前,陶聆眼见颜琛乘船消失在视野范围,冷静下来,琢磨当前的处境,尝试去挣脱束缚。手和脚都被麻绳捆着,只能摩擦松绑,然而绳扣打的死结,和标杆铁柱没有丝毫缝隙,她使出浑身解数,非但不能解绑,反倒磨伤手腕的皮肤。

    时间一格一格地走着,刺骨的河水逐渐漫过双腿,腰身,胸腔。陶聆好似被装进一个冰桶,冷水浸泡,剧烈的撕裂感和恍惚感拉扯着,完全无法控制地颤抖。

    脑海浪潮翻涌,李鹤薇柔润的笑容出现在眼前。

    “好冷,薇姐,冷”陶聆呢喃着,意识逐渐模糊

    “陶陶!”李鹤薇甫见陶聆惨白的面容,心底宛若刀割般疼痛,险些栽进湍急的河水。

    救援警员戴着简易氧气瓶,提醒她:“李队,我潜水去剪麻绳,你先护着她。”

    “嗯。”李鹤薇喉咙发紧,泪水在眼眶打转。她穿着救生衣下水,左手抬着陶聆耷拉的脑袋,右手去摸脉搏,察觉微弱的跳动。

    还好,还有脉搏。

    李鹤薇伸手拥住她冰凉的身体,温言细语地说:“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一切都会好起来。”小说中,陶聆被发现时,是不是大概已经

    脑海中闪过猜想的画面,李鹤薇仿佛瞬间被某种吸力牢固地卷住,前所未有的心痛蔓延。她小心翼翼去贴陶聆毫无血色的侧脸,轻抚着头发,眼泪终于遏制不住地往外淌,胸腔发出隐忍的,低沉的,宛如空谷回音的哭声。

    警员将麻绳剪断,陶聆被她们合力救回气垫艇。

    “怎么样?需不需要心肺复苏?”警员忙问。

    “不用,还有心跳。”陶聆的心率低至4下/分钟,呼吸30秒一次,但因为失温时,心脏敏感脆弱,外来的机械刺激可能引起心律失常并导致死亡,所以李鹤薇不敢轻举妄动,时刻关注着对方的身体状态。

    警员应好,通知同事做救援准备。

    气垫艇抵达岸边,争分夺秒,两位同事将陶聆转移去路边的救援车,李鹤薇进一步检查。

    “湿衣服不行啊,脱吧,都是女同志。”

    “嗯,知道。”李鹤薇剪开陶聆的衣服,两三张保温毛毯将她裹住,俯身细听呼吸,探查脉搏,忽然起身,“准备AED!”

    “好。”

    李鹤薇右手和左手交叉,手臂垂直陶聆胸腔,掌根接触胸骨中下段位置按压,默数着次数。

    1,2,3

    泪水划过眼角,李鹤薇每根绷紧的神经都在叫嚣,只能咬住唇,强忍着情绪拽回理智,冷静,冷静,必须冷静。她开放气道,拇指和食指捏住陶聆的鼻翼,深吸一口气,俯身包裹对方微张的嘴,缓慢吹气。

    警员提示:“李队,AED准备好。”

    李鹤薇接过电极片,贴在规定位置,仪器经过检测,确定可以除颤,开始充电。

    完成除颤,警员低声建议:“你体力不支,换我吧?”

    李鹤薇置若罔闻,继续CPR(心肺复苏)。

    反复两次,依然不见成效。

    “再来。”她身子瑟瑟发抖,眼底盈满热泪。

    “陶陶,你稿子没改完,还要出书,不许睡。”

    “先苦后甜,吃完苦,没尝过甜头,你怎么甘心?”

    “陶陶”

    李鹤薇发疯似的喊着,嗓音却喑哑无声。

    “好像起反应!”警员摸着陶聆的颈动脉,言语激动。

    李鹤薇停止心外按压,观察陶聆缓慢起伏的前胸,再做两次人工呼吸,偏头去看AED显示。

    身旁的警员喜不自胜:“没问题,已经恢复心跳!”紧接着说,“我们正在赶往蜀江,那边医院的配套更好。”

    “还要多久?”陶聆严重失温,心脏随时可能再次停跳,必须尽快药物治疗。

    “大概20分钟。”警员转身冲司机说,“燕子,开快点。”

    “行。”司机打开警示灯。

    救援车急速前行,李鹤薇坐在床侧的座椅,握着陶聆垂落的右手,身与心的煎熬,她眉眼低垂,凌乱的长发遮掩着交错的泪痕,牙齿不停地打颤,连紧攥的拳头都在发抖。

    警员觉察她状态不对劲,忍不住关心:“李队,要不要换件衣服?虽然开着空调,但也冷啊。”

    李鹤薇头也不抬:“不用,谢谢。”

    警员耐心劝导:“你衣服湿着,容易感冒,可以穿救援队备用的短袖。”

    “好。”李鹤薇掐一下掌心,收回不断发散的思绪,接受对方的好意。

    救援车开着警示灯,全程畅通无阻,不过20分钟,陶聆被推进蜀江附二院急诊科的抢救室。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把李鹤薇挡在门外。

    三号病床,负责抢救的林也俯身,边给陶聆检查边问:“什么情况?”

    实习医生回道:“浦江送过来的警察,貌似被嫌犯绑架,重度失温。”

    “说重点。”林也眉心皱起,回头问接待的护士。

    护士接话:“患者女,24岁,失温造成低血压,心率8,血糖1.3,接近极限值。”

    林也安排住院医生:“加温毯,再去手术室借一台升温机。”叮嘱护士,“补液,多巴胺,间羟胺联合升压,准备插管。”她接过递来的医疗器械包,放在手边,试图掰开陶聆紧闭的牙关。然而因为肌肉和关节僵硬,无法成功。

    “注射镇静剂。”

    镇静剂注射后,牙关闭合的现象稍微缓解,林也顺利插管,连接呼吸机。

    另一位住院医生提醒她:“血气分析显示酸中毒。”

    “嗯,待会儿加一组碳酸氢钠。”林也下完医嘱,再三检查,随即问,“患者家属呢?”

    “门外。”

    “陶聆家属。”

    林也从抢救室出来时,李鹤薇飘忽不定的目光终于聚焦,快步走过去:“我是。”

    “李警官?”林也显然有些诧异,回想半个月前谈话的场景,总算想起陶聆是谁,难怪觉得熟悉。

    “嗯。”李鹤薇紧抿的双唇松开,“她怎么样?”

    “陶法医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还要看后续的检查,比如有没有损伤肺部或者大脑。”林也条理清晰地解释,“毕竟她失温造成意识不清,昏迷,中途心脏骤停。”

    万般情绪在心底翻腾,李鹤薇深吸一口气:“我明白。”

    “我是她的管床医生,待会儿我们科室的曹主任会和神经内科,重症医学科的医生会诊,给出治疗方案。”

    “神经内科?”

    “嗯,主要她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林也看她眼底悲痛凝结,柔声劝慰,“不过陶法医年轻,肯定能够扛过去。”

    李鹤薇闷声感谢。

    林也离开不久,秋琬和程映秋赶来,身后跟着面容焦急,步履蹒跚的柳芸。

    “小薇,小聆呢?她在哪儿?”柳芸攥着她的衣袖,急切地问。

    “还在病房观察。”李鹤薇嗓音哽咽,“对不起,阿姨。”

    “没,抓坏人难免会受伤,干嘛说对不起。”柳芸眼眶蓄着泪水,忙不迭问她,“是不是要缴费,我带着两万块钱。”

    “放心,我都垫着,后续走医保,还有工伤保险。”

    “嗯,碌海在打牌,我等不及就和小程赶过来。”发现陶聆后,以防万一,秋琬身为队长考虑充分,电话联系柳芸,程映秋开车,三人火急火燎出发。

    李鹤薇愕然:“打牌?”

    程映秋吐槽:“对,他让柳姨等两分钟,还要我开车去茶馆门口接,你说是不是有毛病?”

    柳芸解释:“碌海做事就是不慌不忙,前些年小聆奶奶心脏不舒服进医院,他说把面吃完再走,不要浪费。”

    “什么不慌不忙?他这是没心没肺。”程映秋气不打一处来,“陶聆姐在里面生死未卜,他当”

    “算了,不提他。”李鹤薇走去抢救室旁边的长椅坐下,抬眼望着紧闭的门,仿佛入定一般,缄默不言。秋琬移步过去,坐在她身侧,低声讲述案件的进展,“晁辉不治身亡,死亡原因,醉酒溺水造成恶性心律。”

    “目前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指向颜琛,王姐和何姐带队去晁辉的房间,希望可以发现什么端倪。”

    “陶聆失踪期间呢?他去过哪里?什么时候回家?”李鹤薇双眼红肿,挪回目光望着她,眼神涣散,“我昨晚其实已经画出大概的轮廓,只差一点细节,如果坚持画完,提前传唤颜琛,她就不会出事。”

    “这些都是后话,谁知道呢?况且颜琛和晁辉应该跟踪你们一段时间,随时可能行动。”

    李鹤薇走进死胡同,呢喃着:“还有,再往前推,我浪费两天,准确来说接近40个小时,假如”

    “没有假如,没有如果,鹤薇,你是人,不是机器,总有不在状态的时候,不需要自责。”秋琬敏锐,瞅她双颊通红,肩膀发颤,说话也语无伦次,伸手去探她的前额,触感滚烫。

    第72章 呸呸呸,她好着呢

    “找医生瞧瞧?”秋琬知道此时的李鹤薇执拗,听不进劝,喊来程映秋,“她在发烧。”

    “发烧?”*程映秋抬手触摸李鹤薇温度异常的额头,随即抢过手机,问道,“密码多少?是不是850808?”她成功解锁,点进app选择急诊内科挂号。

    李鹤薇收回漂浮的视线,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你去买点退烧药就好。”

    程映秋眉宇间隐现忧色:“不行,至少让医生看一眼,还有你额头的伤,也应该消毒处理吧?”

    秋琬点头附和:“小陶后续的康复肯定需要人照顾,你也倒下,谁来?指望她爸妈?阿姨估计没问题,但她爸呢?”即便刻意压低声音,柳芸还是听进耳朵,感激的同时,深觉太麻烦对方。她两三步走过去,嗫嚅着建议:“小薇,你去看病,这里我守着。”

    “阿姨。”

    “你平时关照着小聆,我非常感谢,现在她生病,你忙前忙后,也要注意身体。”柳芸坐下来,抓握李鹤薇冰冷的双手,鼻头泛酸,“快去吧,我们没有缘分做婆媳,但你待小聆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李鹤薇牵挂陶聆,意识仍是混沌,没法清晰地组织语言,只能木讷着应好。经过商量,秋琬留下,程映秋陪她去诊室。

    ***

    “38.7,你说跳水救人没来得及换衣服,靠体温自然烘干,后来又下河吹风?”急诊内科诊室,医生耐心询问受凉的过程。

    “嗯,是的。”

    “这才刚开始,如果没有及时用药,恐怕会进展成高烧。”医生盯着电脑,记录李鹤薇的病情,说道,“先查血,看有没有感染。”

    “好,谢谢。”

    李鹤薇查血后,医生建议吃药,她想尽快恢复,选择输液。

    “欸,让你在病房休息,想干嘛?”护士前脚出门,李鹤薇后脚翻身起床,被程映秋夺去鞋子。

    李鹤薇抿着发干的薄唇:“映秋,给我。”

    “不给,你睡好。”程映秋苦口婆心地劝,“你去抢救室门外待着,她就能醒来?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李鹤薇抬眸,眼底显而易见的哀伤涌动:“映秋,换位思考,如果秋姐生病,你会怎么做?”

    “呸呸呸,她好着呢。”

    “但陶聆还在昏迷中,我看不见她会心慌,你明白吗?”

    程映秋理解她,稍微松动:“过去也看不着啊。”

    “至少离她近一些。”

    李鹤薇一字一句,态度坚定,程映秋再难拒绝,将鞋摆放在她脚边,抬手取下药瓶:“走吧,随便你折腾。”

    “谢谢。”

    “谢什么谢,犟得和驴一样,她也是,复位后,手都还肿着就跑去上班。”程映秋低哼一声,“烦。”

    李鹤薇不接话,安静地穿好鞋,跟在她身侧往抢救室走。

    抢救室门外,林也正在交代陶聆的近况:“酸中毒,低血压,低血糖都已经纠正,凝血状况也良好,马上推去做进一步检查。”

    柳芸颔首:“谢谢,谢谢医生。”

    林也转身,李鹤薇叫住她:“林医生。”

    “李警官,你”林也看她打着点滴,面上掠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李鹤薇快步上前:“我只是小感冒,她呢?醒了吗?”

    林也摇头:“神经内科的医生做完强刺激测试,没有反应。”

    强刺激测试通常在患者昏迷时用来判断她恢复意识的机会,陶聆的状态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清醒。

    “不过我触碰陶法医的眼结膜,她会眨眼。”林也勾起唇角,温声宽慰,“所以不算深度昏迷,还有可能转醒。”

    “知道的,谢谢。”

    “现在准备去做ct,看有没有脑水肿,肺部炎症等情况。”

    “好。”李鹤薇右手垂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5分钟后,陶聆被推出抢救室,转移床左右围着医护人员,她不敢靠近,只能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挪动脚步。

    “让一让,让一让。”

    “姐,你不去瞧一瞧?”程映秋看跟车的柳芸哭成泪人,问身旁呆立的李鹤薇。

    “不用,我输液,容易妨碍她们工作。”李鹤薇呼吸不稳,嗓音沙哑,整个人像是风中飘曳的烛火,摇摇欲坠。

    “好吧。”程映秋掏出手机,意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看我给陶聆姐抽的签,灵签65,险中得遇贵人扶,平地波涛自归宁,说会逢凶化吉,贵人应该就是那些医生。”

    “但愿。”

    “这是上上签,准没错。”

    约莫20分钟,住院医师过来说明详情:“ct显示轻微脑水肿,肺部暂时没有发现问题,但她现在有点低热,林老师建议转进EICU治疗。”

    柳芸忙道:“转,要办什么手续?”

    “先签字,稍后去缴费。”

    办完手续,经过短暂的争执,李鹤薇把钱垫付。

    柳芸言语满是感激:“小薇,你这出力还要出钱,我怎么过意得去?”

    “阿姨,我都说陶聆有医保和工伤保险,你不用担心”

    她话音未绝,柳芸的手机铃声响起,陶碌海打来电话:“喂,给我一个去蜀江的拼车电话。”

    柳芸走去旁边:“茶馆老板的女儿不是跑蜀江的接线员吗?”

    “她家收得贵,40一个人。”

    “那你就别来了。”打电话再拼车成功至少30分钟,加上中途消耗的时间,到医院都快9点。

    “你说什么?”

    “我,我”柳芸少见的厉声斥他,“反正你也不关心小聆。”

    “好啊,你们娘俩一个鼻孔出气。不去就不去,她不是说她的事都和我无关吗?正好遂她的愿。”

    陶碌海挂断电话。

    柳芸偏回头,扯了扯唇角,无措道:“让你们笑话。”

    李鹤薇常年和司法机关打交道,或者接受群众的委托尸检,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父母和子女相处融洽的家庭常有,但这种亲情疏离的家庭同样司空见惯。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回应:“阿姨,陶聆有人疼,不用他关心。”

    “你们是不是都要工作?回去吧,我在就好。”柳芸轻拍李鹤薇肩膀,“小薇,你发烧,早点休息。”

    李鹤薇没有搭话,无论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柳芸不管她应不应,转头对程映秋说:“小程,谢谢你,还有你的朋友。”

    程映秋礼貌介绍:“她也算陶聆姐的领导,秋婉秋警官。”

    “秋警官。”

    秋琬回以微笑:“阿姨,我确实有事要忙,您这边保持联系。”

    “好。”

    “姐,你呢?回去睡一觉,明天再来?”程映秋戳一下李鹤薇后背。

    “还有工作的事,需要你帮忙。”程映秋提前与秋琬合计,打算把人拖回去休息,毕竟待在icu门外也无济于事。

    “什么事?”

    “回去再说,还得等会儿,先去病房把药瓶放下。”秋琬指着程映秋高举的输液瓶,“最后一点。”

    输完水,李鹤薇帮柳芸在医院对面的宾馆订一间房,安排妥当,才坐进等候多时的车。

    “姐,系安全带。”程映秋抬头望着后视镜的她,“别担心,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陶聆姐就能醒来。”

    “嗯。”李鹤薇脸色灰暗,眼神中疲惫尽显,“王姐和何姐去晁辉的房间,有收获吗?”

    秋琬埋头收发着消息,回她:“你今天的任务就是休息,其他事甭管。”

    “不需要,让我去见见颜琛。”

    “我们没有证据指向他。”秋琬停顿两秒,目视着何英发来的私信,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晁辉行李箱的锁包发现10万元现金,包裹它的特殊纸张正好提取到颜琛的指纹。”

    第73章 等空闲的时候,向你要答案

    秋琬和李鹤薇抵达警局时,王涔正在对颜琛进行审讯,她们通过监控观察过程。

    “你和晁辉只是普通同事的关系?”王涔打算循序渐进,堵住他所有的退路。

    颜琛后背靠着审讯椅,神态轻松,说话滴水不漏:“比普通同事好一点,平时也会约饭,消遣。”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去帝苑国际做什么?”

    颜琛明知故问:“帝苑国际在哪儿?没听他提过。”

    “今早7点20分,晁辉驾车撞断帝苑停车场的收费栏杆逃跑,被警方追捕过程中不慎落水。我们根据现有的证据怀疑他和该小区陶姓女子的绑架案有关。”

    “瞎说吧,阿辉不是本地人,应该和她无冤无仇,又不缺钱,干嘛绑架?”颜琛脸色骤变,惊讶的语气质问,“难道你们警方间接害他落水,想推脱责任?”

    王涔猛拍桌子:“鱼塘附近装着监控,晁辉溺水完全意外。”

    颜琛挑眉:“监控?谁知道警方会不会造假?我出去就联系阿辉的老婆起诉你们过度执法,导致他落水。”

    “还是先搞清楚他为什么见到警察就跑吧。”王涔出示数张录像的截图:“这是晁辉6点52分,6点55分,6点58分,7点01分在小区室外不同位置被监控记录的画面,动作和表情明显在跟踪前方打电话的女子。”

    颜琛反应快,改变措辞:“也许他们认识?”

    “认识?陶姓女子7点04分告知朋友可能被跟踪,7点10分彻底失联,她的朋友,也就是追捕晁辉的警察。”

    颜琛不屑的表情问她:“那你们在阿辉车里找到什么姓陶的吗?都说办案必须人赃并获,证据呢?靠两三张照片就可以定罪?欺负他已经没法开口说话吧?”

    高智商犯罪,心理素质极佳,即便审讯经验丰富的王涔也不禁纳罕。她收敛神色,不紧不慢地拿出另一份报告,扔给颜琛:“晁辉所驾车辆的车厢提取到陶姓女子的衣服纤维,说明他们曾经近距离接触,甚至起过争执,纤维才会被附带。”

    颜琛眼底闪过慌张的情绪,舔一下嘴唇:“是吗?那我不知道。”

    做出舔嘴唇动作,通常正在压抑内心的紧张,秋琬按亮对讲机,提醒王涔:“王姐,趁机表明晁辉同伙的存在。”

    “好。”王涔收回摸耳机的手,直视颜琛,正色道:“晁辉还有同伙,驾驶蜀A3HPR2的黑色大众车驶离小区,陶姓女子就在小车的后备箱。该车经过崇明路,承中路,孟河街,最后沿着省道205朝蜀江走,这是调出来的渡口监控,他扛着一个防水编织袋,虽然戴头套,但大致的身高,体重,我们已经掌握。”

    “身高180左右,中等身材,大概80公斤。”王涔打量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觉得和你差不多?”

    “没有证据别瞎说,我可以告你诽谤。”

    “真相都会慢慢浮出水面,谁都不能逃脱法律的制裁。”王涔身体前倾,一瞬不移地看着他,“咱们回到开始的话题,以你和晁辉的关系,会借钱给他吗?”

    “借,借钱?”颜琛的瞳孔骤然收缩,迟疑数秒才回应,“哦,你说我借给他的10万?”

    果然,一切都在王涔的预料中,她追问:“没写欠条吗?”

    颜琛状若自然语气:“哎呀,兄弟嘛,他应急,写什么欠条?”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借钱的聊天记录都没有?”

    “他打电话借钱,哪有什么聊天记录?”颜琛鬓角渗出细汗,躲开王涔直视的眼神,迟疑的神色被对面的负责审讯两人尽收眼底。

    “你真是阔气。”王涔滑动晁辉的手机,展示浏览器界面,“你看,他查协助谋杀判几年,我想知道,他协助谁?杀谁?难道马知明?”技术组恢复晁辉已经删除的浏览记录,掌握大量证据。

    “我,我怎么知道?可能闹着玩。”颜琛平静的面容逐渐扭曲,“再说,他杀人关我什么事?”

    “推测,我做一个推测,晁辉案发当晚没有离开酒店,利用和马知明的工作关系,调换保温杯,或者直接把安眠药放进对方保温杯。至于他帮谁?我的同事经过目击者的描述模拟画像,你要不要瞧一眼,认识吗?”王涔知道李鹤薇的画像不能作为证据,故意和他打心理战,“她凭借一支笔,帮助警方破获数起重案。”

    目视着李鹤薇模拟画像的照片,颜琛仿佛瞬间被定住,眼珠乱颤,反击道:“你,你说的同事肯定看着谁画,主观意识做不得证据。”

    “你还挺清楚啊,确实不能作为证据,但可以为警方提供办案的思路和线索。”王涔咄咄逼人地盯着他视线游离的双眼,“颜琛,你迟早会落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我们还有300多个监控视频没有看完,也在积极寻找你遗弃的车辆,还原你的行踪,以及晁辉遗留的东西,应该能够发现更多的实证。”王涔离开座位,走到他的身边,声音似寒冰般冷冽,“做过的事,必然会存在痕迹,你逃不掉。”

    “我就是没做过,你们不是很厉害吗?想零口供结案?”颜琛垂死挣扎,怒目圆睁,暴躁的本性毫不遮掩地从每个毛孔散发,“我常年审核悬疑刑侦类小说,知道定罪需要完整的证据链,你们有吗?去找啊,看监控啊,看啊。当然,不要忘记留意身边人,听说他们报复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颜琛咆哮的吼声回荡在审讯室,隔壁观察室监控屏幕前的李鹤薇压制着怒火,握紧拳头,手背青筋凸起。

    没有证据强留颜琛,秋琬放行,派人24小时轮班盯梢。她亲自把李鹤薇送回帝苑国际,看着对方走进卧室,掩住房门,将愣在身侧的程映秋拉去角落。

    “小秋,她有什么动静立马联系我。”

    “动静?”

    秋琬往房间递眼神:“我怕她找颜琛。”

    “颜琛?绑架陶聆姐的人?”

    “对,他嫌疑最大。”

    程映秋点头应下,回握秋琬的手:“你呢?还要去警局?”

    秋琬唇角勾起轻浅的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星光点缀:“嗯,积压着不少事。”

    “你都没有怎么休息,受伤的手肘也没有完全消肿。”程映秋小心翼翼触碰她包扎固定的左臂,眉心褶皱分明,“药呢?准时吃了吗?”

    “放在办公室,等会儿回去吃。”秋琬捏了捏她虎口的软肉,“我答应你,破案以后争取多休息。”

    郑重的语气,程映秋脸颊瞬间红云浸染,软声软气道:“干嘛,什么叫答应我”

    “记得曾经某人质问,怎么没人来管我?”秋琬低头,找寻她躲闪的眼睛,笑意加深,“是不是?”

    程映秋少见的结巴:“有,有吗?”

    “应该吧?我记性不差。”

    “哦。”程映秋眨着眼,目光落在两人紧握的手上,指尖的暖热好似逐渐蔓延到心脏。

    “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秋琬牵着她走去门边,弯腰穿鞋,“至于我们的事,等空闲的时候,向你要答案。”

    “我,我们的事?”

    “是。”

    秋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程映秋直愣愣地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脑海中满是她离开时如沐春风的笑容。

    ***

    夜阑人静,李鹤薇卧室的阅读灯昏暗,她靠坐在床头,强撑着眼皮浏览拷贝回来的监控录像。

    黑色大众车7点28分驶离停车场,什么时候进场?李鹤薇查看记录,停车时间9小时57分钟,原来他们在10月9日晚上9点多已经进小区,难怪管理员没有警觉。

    帝苑国际的业主接房不过两年,入住率只有40%,因此小区车位多,开放对外临时停车业务。

    李鹤薇盯着录像,反复观看进场和出场细节的差异。进场时以免打草惊蛇,司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正面看不见五官,出场时戴的头套;衣服没有区别,都是深色衬衣;视线缓慢移动,棉纱手套,进场没有黄边,出场的手套却带着黄边?她倒回去重放,按暂停,截图放大,确定两双手套存在明显差异。

    为什么中途换手套?

    李鹤薇视线挪移,突然聚焦在司机左手的手腕内侧,发现一处明显印记,因为像素问题,无法辨认形状。进场有吗?她回看视频,可惜衬衫长袖遮住手腕。她将截图发给秋琬:【你觉得像什么?】

    【快2点,怎么没睡?】

    【你也一样。】

    【我马上到家。】

    李鹤薇重复:【像什么?】

    【看不清,但印记周围泛红,大概率新伤。】

    李鹤薇得到想要的答案,掀开床被起身,披着放在沙发的风衣往外走。

    【鹤薇?】秋琬察觉她的异常,立即电话联系程映秋。

    “小秋。”

    程映秋睡眼惺忪,伸手按亮台灯:“唔,嗯?”

    秋琬言语急切:“快,去隔壁看一眼,她还在吗?”

    “哦。”程映秋趿着拖鞋刚走两步,听见关门声,冲着话筒惊呼,“姐刚出门!”

    “跟着她,我马上来。”

    “哦,哦。”程映秋手忙脚乱,边走边穿衣服。

    “别挂电话,开蓝牙耳机。”

    “好。”程映秋瞅着电梯显示屏犯愁,“两个电梯,一个停在负一楼,一个停在一楼,我去哪儿?”

    “她的车送修,阿姨的车钥匙在哪儿?”

    “我房间,明天老程出远门,还得去还车。”

    秋琬步履不停:“那就去1楼找一找。”

    ***

    负一楼电梯间右侧的走廊,李鹤薇将蓝色垃圾回收桶放倒,半蹲在墙边,戴着口罩和手套仔细翻找。她眉头轻敛,咳嗽声不时在狭窄的空间回荡。

    没有,难道猜错?应该还有垃圾桶,她站起身,踉跄着前行,放倒走廊对面的垃圾桶,继续翻找,终于在两个黑色袋子中间发现一双沾染血迹的棉纱手套。

    李鹤薇沉浸在短暂的欣喜中,后方黑影晃动,慢慢向她靠近。

    第74章 下手快准狠

    李鹤薇余光瞥见地面的黑影,提前戒备,将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屏住呼吸。当沾染着麻药的纱布捂住口鼻时,她佯装昏迷,随即抓握对方的胳膊,快速低头屈膝,利用省力的杠杆原理,将其过肩摔倒。

    “颜琛?”仰躺的凶徒没有戴头套,李鹤薇认出他。但她不明白对方的行为逻辑,既然千方百计脱罪,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犯案?

    颜琛不吭声,按压着吃痛的后背站起来,甩出腰间的机械棍,看准时机向她砸去。李鹤薇侧身躲过,扣紧他的肩膀,却被反肘卸力,单手缚住臂膀推向右侧的墙。

    咳咳,李鹤薇还在发烧,半个小时前吃药,药物作用导致脑袋昏沉沉,提不起劲,只能咬牙承受,眼睁睁瞧着机械棍挥舞而来。电光火石间,她凭借身体的本能闪躲,缓过神,提膝猛踹颜琛的腹部。

    接连三次,颜琛终于松手,捂着腹部后退两步,丢掉碍事的机械棍,从裤兜摸出钢丝绳藏在袖中。

    “你命挺大,两次的目标都是你,却毫发无伤。”颜琛距离她两米远,喘着粗气说,“向你交个底,我绑错什么姓陶的警察,但没有搞刹车,因为”

    提及陶聆,话还在唇边绕,李鹤薇冷冽的双眼瞬间结冰,拎起墙角业主装修剩余的木板拍向他。颜琛猫着腰,双手捂头承力,瞅准空挡,扑过去抱住她的双臂,转身抽出钢丝绳,套着她脖颈。

    好在李鹤薇及时抬手抵住钢丝绳。

    “我本来只是跟踪警方打听查案的进展,不想招惹你,然而有人想借刀杀人,提出10万报酬。”他抓紧绳索的两端向外拉扯,狞笑着,“10万,还没我半年的工资多。但我喜欢挑战,喜欢刺激,喜欢看你们束手无策的样子。”

    颜琛180的个子,力量悬殊,李鹤薇原本在格斗擒拿方面的技巧略胜一筹,因为发烧也折损大半,此时拽着钢丝的手心已经勒出血痕,侧颈也被刮伤。她涨红脸往外推,按捺被对方激起的情绪,思忖着怎么脱身。

    “《最后一个幸存者》第五个案子,两位警官死于非命,一个在河边溺死,一个被钢丝勒死,我安排合理吧?”

    溺死空气凝滞,呼吸愈发钝涩,李鹤薇手肘捶打他的侧腰。颜琛置若罔闻,仍然牢牢地控制着钢丝绳。

    “我把这些告诉你,就是笃定你没有办法活着离开。”

    “是吗?”李鹤薇不显山不露水,视线挪移,忽然抬脚猛踩颜琛的鞋,趁对方松懈,双手从他的两臂之间穿出,转身逃离缠绕的钢丝绳,捡起机械棍。

    “不会用?我来教你。”在校期间,李鹤薇学过警棍的实用攻击和防身技法,手持机械棍向前,抬手劈向颜琛的左臂,中途转而直冲他的肘部。

    下手快准狠。

    颜琛痛呼出声。

    李鹤薇布满血丝的眼底犹如鬼魅般猩红,颜琛试图俯身抱住她,她迅速左撤步躲过,重击对方的肩膀,后背,毫不手软。

    “这是你送上门,我正当防卫。”穿书前,陶聆因为颜琛寻求刺激殉职,如今虽然暂时脱险,但也在昏迷中,死生难料。李鹤薇眼前浮现她插着呼吸机,脸色惨白的画面,胸腔翻腾倒海,先前极力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避开要害,追打颜琛。

    颜琛利用身高和力量的优势反扑,两人扭打在一起,李鹤薇毕竟握着武器,趁其不备,左手抓住对方手腕,同时机械棍猛击后腰,右脚将他绊倒,掐住后颈向地面推按,右膝乘势跪压他的肋部。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李鹤薇砸他膝窝外侧的肌肉。

    “姐!”程映秋和秋琬没有发现李鹤薇的身影,叫醒门卫,查看监控视频,知道对方乘坐电梯去负一楼,心急如焚往回赶,正好瞧见失控的她。

    李鹤薇愣怔片刻起身,松开右手,机械棍应声落地。

    “姐,没事吧?”程映秋快步走近,查看她的伤势。

    李鹤薇沉默着摇头。

    秋琬制服颜琛,将他锁住,面露忧色问她:“怎么回事?”

    “我来找手套,遇袭,正当防卫。”李鹤薇抬头,展示颈侧的血痕,双手的勒痕,部分红肿的碰撞伤,她嗓音低沉,补充道,“避着要害,他只是软组织受伤,会痛,不会死。”

    “什么手套?”

    李鹤薇走去角落的垃圾桶,捡起手套,递给秋琬:“家里有密封袋,装好带回警局。”

    秋琬目视着手套边缘的血迹:“你怎么突然来翻垃圾桶?”

    “碰运气,小区清晨6点开始收垃圾,我想着今天的还在。”李鹤薇虽然发烧,但头脑还算清晰,剖解道,“颜琛应该用的吸入式麻醉药七。氟。烷,短时间内并不能致人昏迷,所以陶聆肯定会挣扎。”她伸手抓住男人的左手,只见手腕内侧呈现明显的牙印。

    “不出意外,检测血迹DNA,会出现两组图谱。”

    颜琛疼得佝偻着身体,面色铁青:“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当时忙着把陶聆搬进后备箱,叮嘱晁辉销毁作案工具,

    “走。”秋琬推着颜琛后背往前迈步,沉声斥责,“回去让小廖和小吕写检讨,他俩今晚负责盯梢。”

    “呵,我换一身外卖员的衣服,戴着头盔骑车,光明正大走前门。”颜琛像一匹狼,恶狠狠的眼神锁住李鹤薇,忽然释然地笑,“他没说错,破案的关键就是你,我输给你,没输给那些草包。”

    “警队是一个集体,没有你口中的草包。秋警官可以迅速组织救援队部署救援工作,临危不乱;王警官,何警官带领重案组,技术组地毯式搜查你和晁辉犯案的证据。”李鹤薇攥成拳头的指节发白,声音轻颤,“以及在医院昏迷的陶法医,她发现你作案的手法不同寻常,瞧出行李箱的端倪,甚至在挣扎时,拼命留下证据。”

    颜琛癫狂的语气反驳:“我承认袭警,杀马知明呢?证据在哪?”

    “只是袭警?你涉嫌绑架,袭警,杀人未遂,至于马知明的案子,我相信你的猪队友会送给警方证据。”秋琬故意拉拽颜琛受伤的胳膊,惨叫声在停车场震荡回转。

    ***

    十月的蒲辰,天气微凉,秋风伴着晨间的湿意轻拂。李鹤薇在综合楼对面的停车棚驻足,手机贴着耳朵:“阿姨,医生怎么说?”

    “小聆凌晨高烧,什么药,物理什么,我也没听懂,后半夜才退烧。”

    李鹤薇猜测医生用药,结合物理降温。

    高烧,大概感染引起炎症,最折磨人,李鹤薇眼眶瞬间湿润:“我在警局,晚会儿去医院。”

    “小薇,你工作忙,不用来。”

    “不忙,阿姨,医院有食堂,你记得吃饭。”

    柳芸再三感谢,结束通话,安妤正好过来,开门见山道:“薇姐,颜琛是超雄啊!”

    “超雄?”

    “性染色体xyy,难怪性格暴躁,攻击性强。”安妤把打印的检测报告单递给李鹤薇,跟着她往前走。

    “还有小陶的匹配结果,确定无疑。”

    陶聆咬伤颜琛,所以颜琛的血液标本留存她的唾液。李鹤薇抬脚迈过台阶,面色恢复寻常,边走边翻报告:“嗯,待会儿交给重案组。”

    “鹤薇。”秋琬出门吃早餐回来,喊住她,将一叠纸塞进她怀里,“晁辉代笔的证据,这是2013年7月的大纲,小说主要人物的设定稿,但马知明曾经接受采访,声称《最后一个幸存者》去年3月开始构思,写大纲。”

    安妤不禁纳罕:“他出版的小说竟然都是别人代笔。”

    李鹤薇纠正道:“晁辉代笔完全自愿,但马知明前7本小说属于剽窃乐琪的成果。”

    “你提起乐琪,她说马知明担心东窗事发,早就把所有的证据销毁。”电梯检修,她们走楼梯,秋琬手扶栏杆,回忆和乐琪交流时,对方闪烁其词,前言不搭后语,补充道,“不过应该另有隐情。”

    李鹤薇示意她继续说。

    “她在帮祝虹隐瞒着什么。”

    李鹤薇觉得耳熟:“祝虹?乐琪的小姑?”

    “对,祝虹就是中云出版社的主编,颜琛的直属领导,也是捧红马知明的幕后推手。”

    “主编?幕后推手?”信息过载,李鹤薇拧紧眉头。

    “没错,我10分钟前联系祝虹,她在开车,说等会儿回话。”三楼分岔口,秋琬跟着她们往左,祝虹来电,她暗示身侧的李鹤薇,两人去电梯对面的会议室接听。

    秋琬讲明来意,祝虹直言不讳:“两年前,我安排颜琛联系马知明出版图书,为他造势,营销,推荐影视公司,让他一跃成为国内炙手可热的悬疑类小说作家。”

    “这样做的目的?”

    “爬得高,才摔得疼,我知道颜琛的性格睚眦必报,故意在他们中间穿针引线。”祝虹语速平缓,情绪没有愤怒,只有淡然,娓娓道来的平和,“目的就是要马知明为他家暴小琪,欺世盗名的行为付出代价,没想到他却死在蒲辰。”

    第75章 乖,我等你出院。

    祝虹提供马知明和颜琛讨论找代笔的谈话录音,猜测大概马知明没有兑现承诺:“他获利1292万,按合约内容,颜琛至少分成300万,但据我所知,马知明反悔。”

    杀人动机明确。

    秋琬道出疑点:“以你在出版界的地位,完全可以封杀马知明,为什么假手旁人?”

    “还是那句话,当时他只在燕沪两地小有名气,爬得不够高,摔下来也不疼。况且,亲自弄他,会脏了我的手。”

    秋琬和她一问一答沟通将近半小时,结束通话,李鹤薇分析:“祝虹应该没撒谎,为一个烂人搞坏名声,或者犯罪,不值当。”

    “嗯。”秋琬点头认同,但表示会依法调查。

    “当然,程序得走完。”李鹤薇转身,迈着长腿往技术组办公室走,秋琬和她并肩,关心道,“你有伤,还在发烧,怎么不请假休息?”

    “小吴丧假,陶聆在医院,咱们组的人手不够。”

    秋琬忙不迭问她:“小陶怎么样?有没有转好?”

    “老样子,开始发烧。”李鹤薇神色黯淡,自我安慰,“不过也是好兆头,说明身体机能还在工作。”

    “嗯,什么时候去医院?捎带我。”

    “你也有伤在身,还是多休息,我去坐两个小时就回来。”李鹤薇知道附属医院的eicu4点开始定时探视,下班过去守在门外也无济于事。她眉眼透着一丝伤感,但言语异常坚定,“陶聆应该也不希望我意气用事,颓废度日吧,所以争取找到证据,坐实颜琛犯罪,不是更好?”

    “嗯,你说得对。”

    李鹤薇推门进去,只见何英和王涔围坐在靠窗办公桌的电脑前,神情凝重。

    秋琬忙问:“何姐,王姐,这是发现什么?”

    王涔偏头,喊她们过来。

    “你们看,进一步比对信息,颜琛的DNA和去年燕城邶云区铁皮烤箱案凶手的DNA匹配,我正说给你打电话。”

    “是吗?”秋琬凑近些,扫视报告的内容。

    “对啊,出租车司机被分尸以后抛去美食街的烤箱,因为附近没有安装监控,司机社会关系复杂,缺少证据,只在他指甲缝提取到少许皮肤组织,检测出DNA。”

    何英补充重点:“截至去年案发前,数据库没有颜琛的DNA信息,所以他至今逍遥法外。”

    秋琬深邃的瞳孔泛着胜券在握的波光:“好,我先通知刘局,再联系燕城警方。”

    ***

    约莫10点,颜琛被带进审讯室,依旧王涔主审,秋琬安排老徐协助,相较而言稳重的小周担当书记员。

    “这是我们通过技术手段,恢复晁辉电脑文档记录和手机聊天记录的打印稿,证明他帮马知明代笔。”王涔双手交叉,抵住下巴,正色道,“代笔的事,你知情吗?”

    颜琛翻看聊天记录,表情惊诧:“什么?老马找代笔?不可能吧,他已经出版7本小说,怎么会第8本突然需要代笔?”

    “你确定不知情?”

    “确定。”颜琛谨慎,从始至终都和晁辉当面商*量,不会留存书面证据。

    王涔播放祝虹发来的录音:“你听。”

    “老马,现在信息时代高速发展,业内越来越重视知识版权,你让我找谁啊?”

    “小晁不错,我看他脑洞挺大,写的短篇小说都有反转。”

    “但他会答应吗?”

    “没人帮小晁出版,他当助理一个月最多赚6000,我一次性给他20万。”

    “需要承担风险,我考虑一下。”

    “琛哥,我的书口碑越来越好,随便写一本都能大卖,以后咱们分成怎么样?”

    王涔按暂停,适时提问:“还记得分成多少吗?”

    颜琛脸色愈发难看,咬着唇一言不发。

    “不说?”王涔乘胜追击,“你刚才不是矢口否认吗?这会儿哑巴咯?或者听我来推测一下你和晁辉的杀人动机。”她简明扼要地说,“一个为代笔费,一个为分成的300万,都是钱,对吧?但你有没有想过,杀他不仅拿不到钱,还会进局子。”

    颜琛喉头滚动,明晃晃的紧张。

    王涔话锋一转:“唉,罪犯当然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大多只图一时之快,或者自信地认为可以逃脱法律的制裁。”

    “比如你,3.28铁皮烤箱案的凶手,一次得逞就愈发嚣张,杀马知明,绑架陶法医,袭击李警官。”王涔双眸仿佛喷出火来,直视颜琛的眼睛,“后面两次都是杀人未遂,简直猖狂。”

    颜琛浑身生理性地颤抖,银质手铐在刺眼的灯光下哗啦作响。旁边监控室,秋琬手持对讲机,压低嗓音说:“王姐,放燕城邶云分局孟队的视频。”

    “好。”

    王涔手机翻出接收的视频,展示在男人面前:“颜琛,这是邶云分局孟警官录制的视频,她所带领的支队没有放弃侦查,一直在寻找证据。”

    视频播放,画面中,穿戴整齐的女警神态严肃:“颜琛,我们排查13678个监控视频,截取到你的背影和戴头套的正面,走访数百位市民,查到零星证据,但天网恢恢,我始终相信可以”

    颜琛仰头深吸一口气,说话时声音暗哑:“呵,我只是一时疏忽,拿手套去擦手腕的血,轻信晁辉的办事能力。”陶聆反抗中咬破颜琛的皮肤表面,他顺手脱掉手套擦拭沁出的鲜血,留下铁证。

    “还在狂妄自大。”王涔瞪着他,“晁辉至少曾经犹豫,后悔,最后交代陶法医的去向,你却死性不改。”

    “后悔?他后悔什么?我提议绑架警察,他没有反对!马知明死后,他第二天过来,说我不严谨,还在飘窗写下‘该死’两个字!”

    “我们掌握证据,才会在审讯过程中陈述和质疑。”王涔将晁辉的日记本扔给颜琛,“他有写日记的习惯,半小时前,李警官在堆积如山的物证中发现细节。日记本第125页过后就是127页,他曾经提笔在126页写下忏悔书,大概因为精神恍惚,行文语句不通,后来撕掉。”

    写字会形成书写压痕,李鹤薇用压痕静电显现仪还原忏悔书的内容。

    颜琛扫视着日记本的字句,面如死灰。

    【琛哥面不改色,我为什么提心吊胆?是不是不该答应他帮忙?】

    【协助谋杀就是故意杀人罪的共犯,轻则三五年,重则无期,甚至死刑。琛哥竟然让我去跟踪警察,参与绑架警察】

    【不该鬼迷心窍,缺钱就慢慢赚啊,20万,存个五六年,还能避免东窗事发以后吃牢饭或者花生米】

    颜琛抬起赤红的眼睛:“我以为杀马知明已经做到天衣无缝。”

    王涔坐在审讯桌后,身体略微前倾:“根本不存在完美犯罪,你永远会在某个细节疏漏。”

    随后,按照常规程序,颜琛坦白犯案过程,签字画押,被其他同事带走。

    李鹤薇默不作声地走出隔壁房间,坐电梯返回办公室,倚在窗边,抬头仰望天空。雨后初晴,阴霾逐渐散去,阳光透过云层洒落,跌进她眸底,与凝在掌心的光斑共同闪耀。

    她无声地呢喃:“陶陶,别再贪睡。”

    然而事与愿违,陶聆接连两天发烧,确诊肺部渗出性炎症,林也直言越快清醒越有利身体的恢复,不然即便醒来也会落下后遗症。

    这天深夜,李鹤薇拖着疲惫的身影推开家门,程映秋忙前忙后递东西。

    “姐,喝水。”

    “姐,吃点水果。”

    “姐,吃饭没有,要不要点外卖?”

    “不用。”李鹤薇机械性地回答。

    “陶聆姐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李鹤薇喉咙像被棉花堵住,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我去洗澡。”

    “好吧。”程映秋不强求,直愣愣地看着她走进卧室,掩住房门,随即低头回消息。

    【她回家了吗?】

    【刚到家,看样子心情不好,我本来以为她已经放平心态。】

    【怎么可能放平心态?她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猫猫叹气表情包】

    【今天开会,刘局单独赞扬她带队有方,估摸着技术组年底能拿集体三等功。】技术组为燕城邶云分局侦破悬案提供强有力的直接证据,刘局和魏局因此被省厅嘉奖。

    【她应该不在乎什么立功。】程映秋隐约听见李鹤薇房间急促的脚步声。她快步走过去,敲门,“姐,你干嘛?发生什么?”

    李鹤薇嗓音哽咽,带着些许难言的激动:“陶,她醒了。”

    程映秋将好消息转告秋琬,临近12点,一行三人开车赶往医院。

    EICU换衣服的隔间,林也反复叮嘱李鹤薇:“最多5分钟,说话尽量压低声音。”

    “好,感谢您破例让我见她。”

    林也含着笑,点头算作回应。

    李鹤薇跟在林也身后,咬着唇靠近二号床。

    “你应该知道需要手消,我不打扰了。”

    “谢谢。”

    林也走远,李鹤薇双手消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虚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陶聆,心头胀痛难耐。

    “陶陶。”她改称呼,低声唤道。

    陶聆虚弱,声音仿佛从鼻腔发出:“薇姐。”

    李鹤薇眼眶瞬间红透,唇角勉强扯出笑容,俯身握着女孩的手,在她耳边呢喃细语:“乖,我等你出院。”

    第76章 我梦寐以求。

    陶聆知道李鹤薇不能停留太久,垂眸看向对方握着自己的手,片刻后重新将视线移回她的脸,失序的心跳顺着脉络直达神经,呼吸也逐渐紊乱。

    李鹤薇关注着她,忙问:“还好吗?”

    陶聆没有回答,面露忧色眉宇间皱起微不可察的峰峦,抬手去触碰她颈间的伤痕。

    “没事,你别担心,颜琛已经落网。”李鹤薇抚着她的手背,动作轻柔地圈住手腕,放回被子,考虑她不清楚案件后续的发展,低声解释,“颜琛就是绑架你,谋杀马知明的凶手。”

    “知不知道,你好勇敢,咬伤颜琛,万幸留住证据,让他无法抵赖。”手套和日记本,以及包裹现金纸张表面的指纹,正是破案的关键铁证。后来警方搜查颜琛住所,发现两瓶七。氟。烷,10颗安眠药,还有部分作案工具。

    陶聆心下稍安,心头笼罩的愁云逐渐消散。

    李鹤薇絮絮叨叨地聊起技术组的同事都盼着她早日康复,秋琬和程映秋也牵挂她,最后提到柳芸。

    “阿姨暂住医院对面的宾馆,白天都守在门外。”

    陶聆嗯声,表示知道。40分钟前,柳芸担心影响她休息,没有前来探望,请求林也允许她们手机通话两分钟。两分钟,都是柳芸说,陶聆听。

    “小薇帮我在附近订酒店,钱也不肯收。”

    “你昏迷时,她发烧,还在忙前忙后,每晚也会主动问候我。”

    “必须知恩图报,出院以后,我们买点东西送她,请她吃饭。”

    她从只言片语中捕捉到李鹤薇的拳拳情意,此时反握着温暖的手,四目相对的瞬间被那双深邃眼眸吸附,遭受湿润淹没,热泪盈眶。

    “干嘛哭?”李鹤薇伸手擦拭她眼角溢出的泪,“我马上得走,不能让林医生难做。”所有亲密的互动自然发生,陶聆没有逃避,李鹤薇也愈发从容,坦荡,她轻抚女孩的软发,嗓音低柔,“晚安。”

    ***

    李鹤薇前脚跨出eicu,程映秋急不可耐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姐,开心了吧?”

    “是。”

    “哎哟,那就笑一笑,别老是撇着嘴。”

    短暂的相处,心疼多于欢喜,但此时此刻,李鹤薇不愿扫兴,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好,程大小姐,送我们回家吧。”

    “得嘞。”

    回程走高速,李鹤薇先下车,掩住车门,程映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轻踩油门,小车穿过柏油马路,拐进狭窄的旧街,最终停稳。

    “上去坐会儿?”秋琬解开安全带,低垂着脑袋,状若自然的语气开口。

    “啊?”半夜接近两点的邀请,不像她平素的风格,程映秋琢磨片刻,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蜷缩,瓮声瓮气答应,“哦,好。”

    程映秋紧跟秋琬进屋,踩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一步步往前,抬手抚摸发烫的耳朵,缓缓吐出一口气,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也许对方只是叫她上来喝杯水。

    对,谁让她刚才在高速公路嚷嚷着口渴。

    “喝苏打水还是温水?”

    果然,程映秋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身体霎时放松,莞尔一笑:“温水。”

    “好,稍等。”秋琬下楼接水,不过半分钟,端着杯子出现在身侧,“这是我惯用的马克杯,已经洗干净。”

    “谢谢。”接过水杯的程映秋再次局促,心底惊呼救命,快速吞咽两口温水站起身,准备溜之大吉,“我,我先回家,秋姐早点休息。”

    秋琬柔声唤住她:“等一下。”

    “啊?”

    程映秋目视她颀长的身影走进房间,拿着一个盒子出来,坐在身侧,转而一瞬不移地看着自己,认真而又诚挚地说:“送你礼物,顺便讨要答案。”

    秋琬褪去工作时的锋利,温雅而笑,第一次在她面前显露最为日常的状态:“在瓦鸢的时候,我听你说相机有点小毛病,需要送修,就自作主张买的微单。”

    松下全画幅微单,售价一万出头,程映秋知道价格,脱口而出:“这太贵重”她家境殷实,但避免被父母控制,也方便日后有底气出柜,毕业以后就从未主动伸手向家里要钱。

    送去维修的微单,还是五年前程稚娇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小秋,先听我说。”秋琬停顿两秒,柔润的唇瓣翕动,“虽然我发觉喜欢你的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月,也思考过会不会年龄相差太大。”

    “但可能我失败过一次,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谨慎,导致这些年对情爱方面也兴致缺缺。你是长久以来唯一走进我心里的人,让我想要开始这段感情的冲动。”

    程映秋凝望着她,眼睛弯成月牙。

    秋琬扬起唇角:“相处的时候,总能被你明媚的笑容,恣意洒脱的性格吸引。”她郑重地道出思量许久的话语,“所以,小程同学,能不能允许我每天醒来就可以看见你的笑容?”

    程映秋难得见到如此直白的秋琬,心里泥泞成河。

    她看着暖黄灯光似乎掉进女人的眼底,黑白分明的眸子灼热闪亮,情不自禁圈住秋琬近在咫尺的脖颈,仰头在她唇角轻轻一点。

    “我梦寐以求。”主动送吻,程映秋头靠在秋琬胸前,颊边红霞绚烂,咬着唇,蚊吟般声音低语,“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宿?”

    怕她多想,觉得自己孟浪,急忙补充:“只,只是盖着被子说话。”

    “好。”秋琬瞧着小姑娘瞬息万变的表情,只觉心中柔软一片。

    然而想象中的夜聊进行不过10分钟,不失眠也不多梦的秋琬因为疲倦沉睡。相隔半尺的程映秋穿着她宽松的T恤,沉溺在周遭都是女人气息的环境中,眼底不自觉浮现笑意,大着胆子靠近左边温暖的怀抱,如愿以偿地闭上眼。

    ***

    程映秋习惯赖床,早晨醒来时,被子暖烘烘。她睫毛轻颤,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女人,再三确定没有做梦,正想说早安,秋琬先开口:“7点20,小程记者。”

    “啊!怎么不叫我!”

    秋琬眉眼柔和:“7点的时候某人说再睡两分钟。”

    “我,我先换衣服”程映秋下床,抱着床侧椅子上的衣服,冲进旁边卫生间。

    两人洗漱后下楼,正巧撞见从厨房出来的秋惠虞,程映秋红着脸招呼:“外婆早。”

    “映秋啊,吃完早饭再走,鱼汤面。”秋惠虞边走边说,“昨晚小秋下厨做的水煮鱼,正好煮面。”

    程映秋偏头朝秋琬使眼色:“可是”

    秋琬心领神会,解围道:“外婆,时间来不及,我俩都是8点上班。”

    “你就在对门上班嘛,走过去5分钟。”

    “我得先送她去电视台。”

    “这样哦,那快去吧,记得在隔壁早餐店买点方便带走的包子,别饿着映秋。”

    秋琬语调轻松:“好。”

    走出副食店,程映秋后颈的红云还未消散,低声问:“外婆,她”

    “外婆知道,我今早告诉她。”秋琬生活自律,已经形成生物钟,7点准时起床。她先去楼下知会秋惠虞,提醒老人不要问长问短,会吓着程映秋。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脸皮薄,不会问长问短。”

    “嗯,她性格爽朗,但毕竟第一次恋爱。”

    “所以你年纪大一些,要让着妹妹。”

    “外婆同意吗?”程映秋的话语将她思绪拉回。

    “当然同意,她老人家非常高兴。”秋琬在隔壁早餐摊位前挑选食物,征求小女友意见,买一笼包子,两个小花卷,两杯豆浆。程映秋忍不住多看两眼,心中愈发欢喜。

    因此坐在工位,本来犹豫着晚两天再把消息告知李鹤薇的她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跳跃。

    老姐:【昨晚没回家?】

    【姐,你还是在意我,知道我没回家。】

    【正式宣布,我脱单啦!她表白耶,我还在考虑准备什么礼物,她就抢先一步。】

    【猫猫打滚表情包。】

    【姐,你快表白,我要姐嫂。】【摊手表情包】

    老姐:【微信转账999。】【长长久久。】

    【你怎么一言不合就发红包,我摊手讨要姐嫂,不是要钱。】

    老姐:【图吉利。】

    【是吗?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谢谢老姐。】

    【陶聆姐呢?什么时候转去普通病房?】

    【下午三四点。】

    【那你下班过去?】

    【嗯,我今晚会留在医院,你和秋姐不用去。】

    【好的,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程映秋收起手机,抬头看一眼,陈曼已经坐在对面。

    “啧啧啧,程大小姐,气色红润,发生什么好事啊?”陈曼在她隔壁组,负责视频剪辑工作,溜班过来聊天。

    “终于不是母胎单身。”程映秋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投入工作状态,“我9点要去检察院,下班再说,有空请你吃饭。”

    “去检察院干嘛?”

    “亲身体验检察官去看守所提审嫌疑人。”

    “重案?不可能吧。”

    “盗窃案,快回去,别妨碍我做事。”

    “谁叫你不回微信?”

    陈曼走后,秋琬发来微信:【9点是不是去检察院?顺路载你。】

    第77章 能不能让我知道?

    陶聆没有基础疾病,苏醒后,能够短时间内恢复自主呼吸,因此经过林也的细心诊察,第二天顺利转去普通病房。

    傍晚时分,李鹤薇抱着热水袋走进房间,柳芸正好去洗碗,她便坐在病床右侧的陪护椅,伸手掖着被角,柔声问:“冷吗?”

    陶聆摇头:“不冷。”

    “室外只有14°,怎么不冷?”然而当李鹤薇的手覆在女孩的手背,才知道她没有撒谎,暖烘烘的温度,舍不得挪开。

    “薇姐,反倒你,肯定冷。”夕阳将陶聆浅棕色的瞳仁照得通透明亮,扣着她手腕塞进被子的动作也和眼神一样温柔。

    李鹤薇可以承受凶徒的袭击,可以承受查案时遭遇的困境,可以承受穿书后的一切千难万阻,唯独受不住陶聆身在病中,还要主动关心她。

    “冷。”李鹤薇鼻头泛酸,克制着不断滋生的情绪,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需要在你被子里多呆会儿。”她生长于冬季相对比较暖和的深圳,所以难以适应蒲辰湿冷的气候,走哪儿都必须带着热水袋。

    陶聆闻言,平日冷静的面容在此刻染上一层薄红,闷声不语。

    李鹤薇沉吟片刻,聊天似的语气和她商量:“今晚我不回去,留下来陪你。”

    预料之中,陶聆婉拒:“你明早还得上班。”

    “没关系,我开车来,随时可以走。”

    “四张病床都满员,睡陪护椅不舒服。”

    “难道阿姨睡着就舒服?”李鹤薇一句话噎住陶聆,柳芸凑巧回来,笑着说,“小薇来啦?”

    李鹤薇收回轻捏着女孩掌心的手,站起身,礼貌应道:“阿姨。”

    “你工作忙,不用每天跑医院。”柳芸走至身侧,将饭碗放进置物柜,拿出两个苹果,坐在旁边削皮,“林医生说小聆恢复得好,过两天没有头晕头痛,肺炎的症状控制住就可以出院。”陶聆失温导致轻微脑水肿,虽然苏醒,但偶尔还会头晕。

    李鹤薇最终没能如愿留下,被柳芸斩钉截铁拒绝。

    她因此每日黄昏过来,待两个小时,然后离开。陶聆心思细腻,发现她黑眼圈越来越重,饱满的脸颊明显凹陷,在办理出院手续当天小心翼翼问出口:“最近睡得不好吗?”

    “有点失眠。”李鹤薇说得轻松,事实已经连续五天只能浅眠三五个小时,每晚闭着眼睛,陶聆惨死的画面就在脑海中浮现。她虽然不停暗示颜琛被捕,对方脱离危险,但时常思忖着还有未知的隐患藏在暗处,总是心神不宁,导致白天注意力难以集中,偶尔胸闷,心悸,影响日常生活。

    幸好重案告破,近期的任务都比较容易应对,不至于波及工作。

    陶聆质疑:“只是有点吗?”两人站在窗边,她睫毛滤着暖光,好似贼一般,偷走李鹤薇漏掉的两拍心跳。

    李鹤薇妥协,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大概asd(急性应激障碍),我在调整状态。”

    陶聆眸色刹时坠落谷底,继续循循善诱:“正好在医院,我们找医生确诊,对症治疗。”因为担忧,她拿过李鹤薇搁在身后床边的手机,按亮屏幕,目视着屏保的合照,后知后觉有些唐突,进退两难。

    李鹤薇感受她暴露无遗的在乎,心底暖意蔓延:“密码850808,我下载的app可以挂号。”

    虽然早已知道她的密码,但听对方亲口说,陶聆垂落的左手瞬间捏紧衣角,脸颊晕着淡粉,输密码解锁手机。正值周末,心理科的主任医师休息,她选择一位副主任,排在16号。

    “走吧。”李鹤薇故作镇定地接过手机。

    她们在心理科1号诊室门外等候,约莫半个小时,15号出来,她进去掩住门,在桌前落座。

    医生询问症状,李鹤薇隐瞒穿书,换成梦境的形式,其余如实相告。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始,我被一个奇怪的梦困住”

    “担心朋友再次遇险?”

    李鹤薇点头:“是的。”

    医生指尖敲着键盘记录:“你对未来可能发生的负面事件产生持续的焦虑和恐惧,坐立难安,头痛失眠,已经出现轻微躯体症状。”

    “您的意思?”

    医生滑动鼠标,选择检查项目:“先做检查吧。”

    李鹤薇搁在桌边的左手下意识蜷缩:“不是ASD?”

    “症状相似,但她没有出事前,你就长期处于一种精神紧绷的状态,我偏向焦虑症。”医生打印检查单,递给她,“出门左转,看指示牌。”

    李鹤薇拿着两三张检查单推门出去,陶聆迎上来,言语急切:“医生怎么说?”

    “没事,先检查。”李鹤薇唇角勾起一抹笑。

    陶聆视线下移,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检查单上,“疑似焦虑症”五个字瞬间让她眼底雾气弥漫:“怎么会?”

    “刑警多少都存在各种心理疾病,及时干预就好。”

    陶聆抬手碰一下李鹤薇冰冷的手,最后轻轻圈住:“因为这个案子?”

    “还有三个月前的夜袭,你记得吗?我经常胆战心惊。”

    “记得。”陶聆握紧她的手,“以后如果焦虑难安,能不能让我知道?”焦虑症需要适当倾诉,减轻内心的紧张情绪。

    李鹤薇望着她泛红的眼角,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略微发力,牵着她往远处的检查室迈步。

    完成系列的检查,确诊中度焦虑症。

    “症状不算严重,还在可控范围,但也要引起重视。”医生建议道,“最好找机会把心事告诉朋友,学会压力的分担。”

    她看李鹤薇蹙着眉,挑明说:“对象呢?他没发现你最近反常?”

    李鹤薇懵怔的状态。

    医生自顾自地说:“现在的男人不靠谱,你得主动让他知道。”

    李鹤薇恍然,明白医生的言外之意,反驳道:“不是,您可能误会,我单身。”

    “就是还没在一起?对他有好感吧,不然没有理由焦虑成这样。”

    李鹤薇开诚布公:“她是女生。”

    医生脸色微变,因为她的坦城明显愣住。

    李鹤薇神情自若:“我会考虑,您开药吧。”她知道出现躯体症状,需要吃药控制。

    医生恢复正常,耐心说明:“我给你开两种药,抗焦虑,改善失眠。”补充道,“还要保持适量的运动,放松心情。”

    “谢谢。”

    李鹤薇接过处方单,走到门边,身后传来医生诚挚的话语:“女孩子善解人意,或许找她倾诉,可以缓解焦虑。”

    “好。”李鹤薇颔首回以微笑,开门出去。

    柳芸办完出院手续,10分钟前赶来心理科,陶聆已经向她解释清楚。母女俩陪着李鹤薇去缴费,取药,临近中午离开医院。三人在蒲辰余香苑解决午饭,柳芸掏钱,李鹤薇晓得她的打算,没有推辞。

    下午差不多三点,送走柳芸,她们回帝苑国际,出电梯右转,902门前,陶聆输着密码,防盗门从里面打开。

    “陶聆姐!欢迎回家。”程映秋将火盆放在她脚边,“来,跨火盆!”

    李鹤薇露出久违的笑容:“你鬼点子多。”

    秋琬拿着沾水的柚子叶出现在程映秋身后:“我说小陶今天出院,外婆建议搞一个去晦气的仪式。”

    陶聆心中涌起暖流:“谢谢外婆,秋姐,还有映秋。”

    “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程映秋笑意璀然,示意她,“快跨。”

    陶聆依言跨过火盆。

    程映秋吆喝道:“火盆除晦气。”

    秋琬手持柚子叶枝,轻拍陶聆的双肩:“好运福满身。”

    陶聆眸底水光晃动。

    程映秋紧挨着秋琬,揽住她的腰,眼睛弯成月牙:“还没介绍,我的女朋友。”

    陶聆略微惊讶,但表情还算平静:“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是啊,我就盼着你早点出院。”

    陶聆转出icu后,程映秋偶尔找她闲聊:【陶聆姐,有件事不说我憋得慌。】

    【什么事?】

    【好消息,允许我先卖关子。】

    【静候佳音。】

    程映秋松开抱着秋琬的手,顺势挽住陶聆:“快进来,你俩要不要休息?我和她负责晚饭。”

    “你做饭?确定?”李鹤薇知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从小到大都是两位老父亲主厨。

    程映秋瞪她:“别小瞧我!”

    秋琬笑着附和:“她在学,也可以打下手。”

    程映秋软着骨头,贴着秋琬哼声:“还是你最好。”

    李鹤薇不接话了,直言确实犯困,回房间休息。房门掩住,程映秋拉着陶聆坐在沙发,焦急地问:“她咋回事?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说她正在和医生面谈。”

    陶聆征求过李鹤薇的意见,坦言:“中度焦虑症。”

    “焦虑症?什么原因引起?”

    “她说因为马知明的案子,以及上次在警局附近遇袭。”

    “颜琛交代破坏刹车另有其人,应该就是三个月前袭击你们的幕后黑手。”秋琬面露忧色,“而且颜琛绑架的对象本来不是你。”

    “我知道”陶聆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他想绑架薇姐。”

    第78章 你的任务,和我有关吗?

    晚餐两荤两素一汤,饭后,收拾完饭桌的残局,程映秋试图帮李鹤薇解压,提议去看电影。

    “开心麻花的喜剧片《夏洛特烦恼》,最近马什么冬梅不是挺火嘛。”

    秋琬捧场,已经拿手机搜索影城的排片:“7点15分的场次怎么样?”

    出乎意料,李鹤薇回绝:“你俩去吧,陶陶刚出院,需要多休息。”

    “嗯,我的假期批到25号,中途去看电影确实不妥。”陶聆唇角勾出轻浅的弧度,“况且,还要改稿呢。”

    “好吧。”程映秋忘记考虑陶聆特殊的情况,抱着她胳膊,撇着嘴说,“下次去看《疯狂动物城》,听说明年上映。”

    “好。”

    ***

    两人开车去祥云路电影院,找地方停稳车,小姑娘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像只小兔子蹦向秋琬。改变关系的前两天,她有些害羞,也在反复确认真实性,第三天开始黏人的本性暴露,走哪儿都要挽着对方,或者主动十指相扣。

    程映秋牵着她的手往人群中走:“我们买爆米花好不好?还有可乐。”

    “好,买大份。”秋琬知道小姑娘喜欢甜食,但考虑需要上镜,总是吃完就开始后悔。

    程映秋眉眼弯弯:“嚯,你要把我养成一只小猪。”

    秋琬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对嘞,正好等着腊月杀年猪。”

    “哼,你!”程映秋排在队伍后面,没有松手,轻靠着她的肩,“我宽宏大量,不和你计较。”

    噘嘴的样子又像只小仓鼠,有点可爱。秋琬笑意浓厚:“多谢小程记者。”

    兑好票,买两杯可乐,大份爆米花,秋琬扫码付钱,然后一同去检票处检票,进场落座。

    电影开场,因为提前被剧透马冬梅的梗,以致于程映秋全程只在袁华一剪梅bgm出来时笑过一回儿,其余时间都在思考电影表达的核心。

    “怎么?不好笑吗?”离开电影院,取车途中,秋琬瞧出端倪。

    “不好笑,中年油腻男弥补人生,最后发现还是原配对他好,不觉得可笑吗?”程映秋身为新闻工作者,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快速获取信息的能力,她话语不停,“虚妄而又犬儒,夏洛在穿越前享受着马冬梅的体贴,却在心里成天惦记着另一个女人,虽然最后醒悟,但也只想着马冬梅任劳任怨的付出,而不是她这个人。”

    “秋雅如果始终如一待夏洛好,他还会后悔吗?”

    “不会。”秋琬轻而缓地摩挲小姑娘的虎口,“男女主更像母子,寄生关系,因为马冬梅一味付出。”

    “刻画恋爱脑女,绿茶女,厌女元素挺多,竟然还是happyending。”程映秋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啊,夏洛耍流氓,利用舆论强迫秋雅喜欢自己,真想抽他一耳光。”

    “好啦,莫生气。”秋琬转移她的注意力,“喝奶茶吗?”

    程映秋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喝。”

    “你说为什么这种三观不正的电影还能高票房?”

    “大概觉醒的人太少,当成普通消遣。”秋琬曲着食指,刮一下小姑娘的鼻梁,宠溺道,“咱们小秋走在时代的前沿。”

    程映秋眨眼间,收敛情绪,顿时笑靥如花:“你也是。”

    买两杯奶茶,程映秋开车,设置导航,往秋琬预料的反方向走。

    “这是去哪儿?”SUV行驶在蜿蜒的山路,秋琬终于道出疑惑。

    程映秋目不斜视:“看夜景,今晚天气好,没有云雾遮掩,咱们去龙夔山。”

    “怎么突然想看夜景?”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秋琬拧着眉左思右想,排除生日等重要节日:“什么?”

    程映秋语调上扬:“我们在一起七天的纪念日。”

    秋琬没有质疑她为什么会过七天的纪念日,拿起奶茶杯,吸管凑近女孩唇边:“纪念日快乐。”

    程映秋在龙夔山最佳观景台附近的停车场停车,抱着双肩包领着秋琬走至观景台旁边人烟稀少,背光的地方。她深呼吸,空气中混杂的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远处城市星罗棋布的灯光,霓虹五彩缤纷。

    夜风扬起程映秋耳边的碎发,她立在秋琬身侧,目视着女人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温柔的侧脸,将准备好的门票塞进她手里:“我抢到演唱会门票。”

    秋琬惊喜:“霉霉在沪城的演唱会?”

    程映秋笑着点头:“喜欢吧?”她知道秋琬爱好少,唯独街舞和英文歌例外,尤其喜欢霉霉的歌。

    秋琬眼底灿若星河:“喜欢。”

    “不过我爱热闹,所以买的四张票,带着老姐和陶聆姐,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

    程映秋矮她大半个脑袋,轻垫脚尖在女人耳边低语:“还要单独送你礼物。”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BureAvenue棒球帽,戴在秋琬头上,“戴帽子跳街舞,必须满足我!”

    “等伤好了,满足你。”皎皎月辉下,秋琬清润的双眸一瞬不移地看着眼前的女孩,暧昧在彼此之间涌动。她抬手轻抚程映秋无知无觉发烫的耳朵,低头贴近,语调轻柔地问,“我可以吗?”

    程映秋瞪圆双眼:“什么?”下一瞬,唇瓣相碰,还在发蒙的状态,逐渐感受到秋琬轻舐着唇角,带来秋日夜晚的甜润。*

    她呼吸不知是被晚风拂弄,还是被对方撩拨,乱得不成样子,垂落在两侧的双手无意识挪移,搂紧秋琬的腰,慢慢凭着本能迎合。相比告白时不管不顾地送出初吻,感受短暂的心跳,此时内心欲念不断滋生,好似干涸的树根汲取水份,或者春天的蔓藤生长,彼此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程映秋被她引着探出舌头,撬开唇齿,毫无保留,炽热地接吻,一直到喘不过气,才偏开头靠在秋琬胸前,细听彼此发疯般的心跳,软声软气地说:“我好喜欢你。”

    “嗯?”秋琬侧颈贴着女孩的耳朵,“再说一遍。”

    程映秋以为对方没听清,虽然处在深吻后的害羞状态,还是偏头轻啄一下她的侧脸:“好喜欢你。”

    秋琬将小姑娘抱紧,抚着她头顶的软发呢喃:“我也是”

    ***

    确诊焦虑症后,李鹤薇睡前吃药,失眠的症状稍有改善,但因为不能控制遐想未来,躯体化似乎越来越严重。时常在办公位坐两分钟,端着水杯去饮水机接水,而后到洗手间洗杯子,往复循环。

    陶聆看在眼里,心痛难忍,终于在第三天夜里叩响她的房门。

    “薇姐。”

    房间传出沉闷的声音:“什么事?”

    “有时间谈谈吗?”

    良久,圆锁响动,门从里面打开,陶聆看着李鹤薇愈发单薄的背影往床边走,两三步紧跟,坐在对面的小沙发。她还没开口,对方深吸一口气,问:“你听说过穿书的设置吗?”

    她眼不盲心不瞎,能够察觉到陶聆的在意,却难以启齿,一而再再而三躲着对方。

    此时此刻,陶聆主动跨出第一步,她已经退无可退。

    “穿书?穿越题材吗?”

    “对,穿进某本书,成为小说里面的人物。”

    “嗯。”陶聆等待她的后话。

    “如果我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李鹤薇目视着女孩瞬间扩张的瞳孔,紧接着解释,“我所处的世界在2024年,因为和某位作者写的一本名为《错乱》的小说主角同名同姓,一次意外,我和她互穿。”

    “互穿,顾名思义,你认识的李鹤薇如今在我的世界。”

    陶聆仿佛被定在原处,愣怔地盯着她,无法给与回应。

    “陶陶,你没有觉得奇怪吗?虽然医学存在许多解释不清的现象,但一个人不记得她身边的人和事,唯独可以毫无阻碍地工作,也没有影响生活质量。”

    无数场景宛如洪水瞬间涌进陶聆的脑海。

    “以后有事直说。”

    “什么叫为你好?结婚那么好还用催吗?有钱掉在地上陶聆她不知道去捡?”

    “结婚可以带来什么?风言风语?别以为我耳朵聋,听不见,吃饭前谁在说我克陶洋,有毛病吧!”

    “可是什么?住你嫂子家不行吗?”

    不许她熬夜工作,帮她怼亲戚,主动邀请她合住

    “还有,我来自沿海城市,也就是你们这里的粤州某直辖市,所以口味偏淡,不能吃辣。”

    “我毕业于某刑警学院法医学系,所以会基本的擒拿格斗。”

    “因为在东北读大学,会说东北话,普通话,当然工作后日常交流一般讲粤语。”

    李鹤薇凝望着她:“最重要的一点”

    陶聆捋着纷杂的思绪:“什么?”

    话到嘴边,李鹤薇咽回肚子。

    “穿书好像需要完成任务,你,有吗?”陶聆消化着信息,突然意识到李鹤薇随时可能离开,怎么会喜欢她?一定是自己在臆想。她梗了梗喉,克制住心底涌动的忧伤,柔声问,“是不是中途遭遇困难,才会焦虑?”

    李鹤薇不想让对方知道任务都和她相关,徒增烦恼,只说:“其实已经完成大半。”

    怎料陶聆聪慧,回想最近三个月所有的反常,霸道地叮嘱她报备,不许她单独行动,答案好似呼之欲出。

    “你的任务,和我有关吗?”

    第79章 偷偷想和你岁岁年年

    李鹤薇不善长说谎,现在陶聆当面攀问,她只能避开直视的眼神,闪烁其词。

    陶聆从细微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所以邀请她合住,送礼物,生活中一切的关怀备至都是任务吗?陶聆嘴唇止不住颤抖,显然在压抑内心的震荡,以及紧随而来的悲伤思绪。可是感情呢?难道她一厢情愿?对方拒绝陈曼也只是随便找的托辞?

    然而暗忖着李鹤薇独身一人穿越到陌生世界,面对诸多困难单枪匹马前行,没有对象倾诉,没有倚仗,甚至罹患焦虑症,心疼逐渐将陶聆淹没。她喉咙干涩,眼眶蓄着泪水:“薇姐,谢谢你。”

    “既然任务和我有关,以后能不能都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承担。”

    “或许我可以帮忙,帮你尽快完成任务。”陶聆垂落的双手攥着衣角,指尖泛白,哽咽道,“早点回到属于你的世界。”

    李鹤薇觉察她神情的变化,忙问:“陶陶,是不是误会什么?”

    躯体化症状的表现,她左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呼吸也越来越急促。陶聆担忧,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柔声建议:“以后再说吧。”

    李鹤薇摇头:“我现在脑子特别乱,但希望一次性说清楚。”

    “不着急,我可以等。”陶聆视线落在她身后床头的药箱,“吃药了吗?”

    “没,睡前吃。”

    “先吃药。”陶聆起身走出去,片刻后,端着水杯进来。

    李鹤薇吃完药,症状依旧持续,陶聆正想叮嘱她休息,却听她开口:“你没有猜错,但与其他穿书自带系统不同,我来到这里,一无所知,唯独清楚任务和你有关。”

    “原书你因公殉职,所以我一直担心你出事,想方设法把你留在身边。”

    虽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亲耳听见李鹤薇说出实情,陶聆心脏还是无法避免地抽痛。

    “现在躲过颜琛,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你会不会因此再遭劫难。”她望向陶聆的目光茫然失措,“我时常梦见你被河水淹没,或者倒在血泊中,甚至”

    李鹤薇眼底写满不安,豆大的泪水一滴滴打在陶聆手背。

    陶聆瞬间释怀,即便不是两情相悦,对方也是真心待她,为什么执着爱情?她吞咽一下喉咙,强忍着情绪哄道:“我不是安然无恙吗?况且,没有发生的事,不要自己吓自己。”

    “道理我都明白,但总是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的时候可以找我聊天,大活人在你面前,应该会好受一些?”陶聆情不自禁抬手,擦拭李鹤薇脸颊的水泽,“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平白无故遭遇这些的麻烦。”

    “不要说对不起,我起初确实特别苦恼,无数次对着空气质问为什么选择我,但自从加深对你的了解,我开始庆幸,庆幸认识你。”李鹤薇声音喑哑,言辞却异常诚恳,“我高中已经觉醒性取向,所以穿书后慢慢发现喜欢你。”她看着陶聆骤然瞪圆的眼睛,话语不停,“当然,我会迟疑,犹豫,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

    李鹤薇对待感情异常谨慎,前两次暗恋,也是斟酌再三才明确心意,再到后来决定主动追求又过去数月,因此不断错过。但她觉察喜欢陶聆,一次又一次冲破原来的界限,变得愈发不理智。

    “后来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没法冷静,想要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去爱你,甚至已经不愿回去原来的世界。”

    “只是你也明白,未来由不得我做主,也许在某一天,睁开眼,再也见不到你。”

    李鹤薇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烧灼着陶聆的心,她贴近对方,头埋在肩头,将她搂进怀中,一寸一寸收紧双手:“薇姐”

    想说什么,被李鹤薇打断:“陶陶,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要着急做决定。”把所有的一切毫无隐瞒地告诉陶聆,目的就是让她在知情的前提下,审时度势拿主意。

    陶聆贴在她耳边呢喃:“为什么要回头箭?”

    “陶陶?”

    陶聆直起身子,凝视近在咫尺的眼眸:“我不会后悔,哪怕以后你突然消失。”

    “可是”李鹤薇心底百味陈杂。

    “这样不是更加浪漫吗?珍惜现在,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陶聆咽下心中的酸楚,问她,“明天拿离婚证?”

    李鹤薇闷声:“嗯。”

    陶聆松开咬着的唇:“虽然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嫂子,但还会觉得有点背德。”

    “背德?”

    “我当时发觉对你动情,怕被世俗指责,唾骂,始终不敢面对。后来细想,女生和女生相爱本来就不被他们接受,那在意这些做什么?”

    李鹤薇闻言,眉眼间笼罩的雾霾似有消散的趋势:“我不是你嫂子,她在深圳,估摸着已经和作者擦出火花。”她发现每次原主提起与胡警官相处的点滴都显得有些反常,尤其知道自己只是对方笔下的纸片人。

    “作者?”

    “这些都是后话。”李鹤薇一瞬不移地看着身前泪眼朦胧的陶聆,温言细语提醒,“不过,你要想清楚。”

    “还有什么顾虑?”

    “我担心有朝一日离开这里,你”

    “不是说好珍惜当下吗?我不怕。”

    陶聆话音刚落,李鹤薇回抱着她,施了点力气,好似拥住全世界:“一个多月前,我出差在外,以为远离你,可以慢慢放下执念。然而接近30个日夜,只要闲下来,无时无刻不在等你私信,每晚都在煎熬,想见你,或者听你说说话。”

    她喟叹:“我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却又偷偷想和你岁岁年年。”

    “薇姐”

    泪水浸湿衣襟,两个人都因为未知的将来暂时陷进情感的内耗。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陶聆视线停留在李鹤薇不自觉发抖的左手,脑海中浮现最近向朋友打听焦虑症需要注意的细节,思绪倏然回笼。

    “快11点,你先休息,好吗?”

    “等一下。”

    李鹤薇松开双手,霍然起身,走去置物柜前,取出包装精致的全套图书,介绍道:“中云以乐琪的名义重新出版的实体书,我拜托她签名,一共7本。”

    她拿出另外一袋礼品盒,唇角终于勾出浅淡的笑容:“然后张小凤家的笔墨纸砚套装,我觉得挺好看。”

    陶聆心中波澜起伏:“这是”

    “想着也算正式表白,应该准备礼物。”李鹤薇抿一下唇,“如果没成,就下个月6号送你。”11月6日,陶聆25岁的生日,正好顺理成章。

    “没有如果。”陶聆颤着双手收下,“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雨过天晴,李鹤薇见女孩坦然地接受礼物,笑意更甚。

    下一秒她被陶聆牵着往客厅迈步,疑惑地唤道:“陶陶?”

    陶聆边走边说:“薇姐,我来不及准备礼物。”

    “不用,我知道你的心意就好。”

    两人进斜对面小房间,陶聆滑动衣柜,拉开靠内的抽屉,取出一个木盒子。

    木盒精心保存,李鹤薇猜测里面的东西肯定珍贵,忙不迭推辞:“陶陶,真的不用。”

    陶聆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拿出一个花丝工艺镶嵌的玉手镯,抬头含笑道:“这是奶奶的嫁妆,留给我结婚的时候戴。”她的奶奶膝下三人都是儿子,孙辈也只有陶聆一个女孩,所以特别疼爱唯一的孙女。

    “那更不能”

    “奶奶说,必须找一个爱我的人。”陶聆凝望着她,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我确信,你就是我的避风港。”

    第80章 老姐你深藏不露

    清晨,窗外风消雨停,浅黄色的太阳挂在天边,好似也被昨晚的狂风疾雨搅得筋疲力尽。屋内静谧无声,陶聆已经形成生物钟,不过7点就提前关掉闹钟,小心翼翼挪动,猝不及防,腰被左侧的人伸手搂住。

    “再睡会儿。”李鹤薇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慵懒。

    陶聆转过身,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耳朵有点红:“起床做早餐。”

    “今天出去吃。”李鹤薇睁开眼,难得好眠的她勾起唇角,“以后做饭的时候我给你打下手。”她知道陶聆喜欢倒腾各种美食,尊重女孩的爱好。

    “我动作快,其实”

    李鹤薇打断她的话,佯装生气:“哦,这是嫌我碍手碍脚?”

    陶聆连忙解释:“不是,没有。”

    李鹤薇看她急得面红耳赤,收敛飘浮的心思,正色道:“我明白,但我希望你无论做什么事,我都能够尽量参与进去。”

    陶聆动容,耳畔的心跳声轰隆作响:“好。”她其实随着阅历的增涨,逐渐意识到婚姻就是一座困住女性的围城,所以对感情不抱任何期待,只想独立,赚钱,远离家庭。后来程映秋科普同性恋爱,她慢慢发现自己喜欢李鹤薇,困扰的同时,不断迷失在对方无微不至的温柔中。

    甚至梦见她们两情相悦,解放压抑已久的渴望,短暂地沉溺。

    现在如愿以偿,她依旧觉得恍然似梦。

    思绪转瞬起伏,李鹤薇的话语将她拉回现实:“所以,我想赖床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应该陪我?”

    “是。”陶聆乌黑清亮的眼眸闪着微光:“再睡多久?”

    李鹤薇没有收回揽着她腰的手,反而凑近些许:“不睡,聊会儿天。”

    陶聆虽然因为愈发亲密的接触脸红耳热,但并未退缩,微不可察地咬一下唇,主动开启话题:“昨晚休息得好吗?”

    “特别好。”李鹤薇眼底藏着笑意,征求她同意,“所以待会儿把一些日常用品拿过来,以后都睡这边,可以吗?”昨晚央着对方陪她聊天,后来旁敲侧击,说天气冷,深夜总是辗转难眠,成功将陶聆留下。

    陶聆闻言,低垂着眼睑,不晓得怎么回话。

    “你都送我结婚戴的玉镯,同床共枕是不是理所应当?”

    陶聆语调绵软:“薇姐”

    李鹤薇明白她害羞,但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这样真实表现自己的陶聆,因而得寸进尺:“没有摇头我就当你答应了?”

    陶聆把脸埋进她的臂弯,终于憋出一句话:“映秋会怎么想?”

    “她啊,恨不得每晚都往秋姐家跑,你过来,也算推波助澜。”

    “是吗?”

    “你去拿洗漱用品,试探她的反应?”李鹤薇抬手刮一下陶聆的鼻子,“起床。”她翻身下床,趿着拖鞋走去卫生间,陶聆5分钟后拎着一个小袋子站在身侧。

    “给我吧,去换衣服?”李鹤薇知道对方不习惯,主动安排。

    “好。”

    陶聆换好衣服,进卫生间时,李鹤薇正巧去客厅接水,她望着牙刷表面的膏体,不由地心头发软,满目含情。

    程映秋一惊一乍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欸?被洗劫啦!”

    李鹤薇从容应对:“什么洗劫?”

    程映秋右手抓着牙刷,素面朝天,走出卫生间:“陶聆姐洗漱用的东西,放我旁边,不翼而飞。”

    李鹤薇喝着水润喉:“搬去我房间。”

    程映秋双眼陡然瞪圆:“你?你们?”

    “嗯,你猜的那样。”

    程映秋快步走向主卧,站在门外往卫生间探头,只见陶聆也愣在原处,脸颊红云翻腾。她神色骤变,笑容似三月桃花,喊道:“嫂子!”

    闹得陶聆咳嗽不止,半晌才缓过劲,回她:“映秋,还是叫我名字吧。”

    程映秋倚在门边:“反正多一个称呼嘛。”她八卦道,“我姐表白,你就答应啦?送礼物没有?”

    李鹤薇拍她的肩膀,提醒:“快去洗漱。”

    程映秋拢着手和她耳语:“姐,你动作好快,直接本垒打?”

    “瞎说什么?”

    程映秋忍不住翻白眼:“难道盖被子纯聊天?”

    “彼此,彼此,某人深夜坐在沙发叹气,也不敢主动上门。”

    程映秋往回走,噘着嘴闷哼:“敢情每晚都观察我,哪有什么焦虑,陶聆姐就是你的治病良药吧?”她紧接着补充,“身份证号码发我,买机票。”

    “买什么机票?”

    程映秋站在洗漱台前,挤牙膏:“去沪城看霉霉的演唱会,我没告诉你?”

    “没有。”

    “现在知道咯,发我一起买票。”程映秋嘀咕,“你不知道抢票多费劲,我欠着朋友人情呢。”

    “好,我先问她的安排。”

    “嚯,好宠。”程映秋眉开眼笑,“姐,我给嫂子发三个红包,你记得叫她收下。”

    “你刚工作,没赚多少钱,不用拿。”

    “我嫂子也刚工作呢,还给我发红包。”陶聆知道她脱单后,当即发去200元红包。程映秋挑眉,“我收你们1199的红包,回送600不行吗?给她,不给你。”

    “好,就属你鬼灵精怪。”

    程映秋不搭话了,低头忙碌。

    李鹤薇回屋,卫生间没瞧见陶聆,循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望去,床边小小的身影正在整理被子。她信步靠近,等对方站直身,转回头,才问:“下周六和周天空闲吗?”

    “得闲,稿子也已经送去审核。”

    “那好,你把身份证发我。”

    陶聆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解锁屏幕:“要做什么吗?”

    “去沪城看演唱会,映秋抢到4张票。”李鹤薇将叹息沉回胸腔,“可惜迪士尼没有开业。”

    “迪士尼?”

    “按照时间线,沪城的迪士尼乐园应该明年开业。”

    陶聆通过浏览器搜索沪城迪士尼,给她看:“有的,今年2月开业。”

    “这样吗?”李鹤薇惊喜,原来两个世界并非全部对应,她查询着购票信息,嗓音温润悦耳,“我带你去迪士尼乐园。”

    经过商量,程映秋负责订机票,她订酒店和迪士尼的票。确定所有行程,李鹤薇抬头,却见陶聆眸色沉沉,宛如古潭般深邃的眼底弥漫着一层雾霭。

    “怎么了吗?”

    陶聆犹豫再三,开口道:“薇姐,我盼着和你们去沪城玩,但你花的钱”

    李鹤薇看着女孩拧起眉头,伸手轻抚她的秀眉,柔声解释:“陶陶,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也希望你懂得我的心意。”

    “谁昨晚说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可是”

    她话在唇边绕,手机提示音响起,低头细看,发现一条转账信息。

    【15291元。】

    “这是我的全部家当,以后你负责存钱,开支。我在这里,我们就是一个家庭,我如果离开,这些”李鹤薇将后半句咽回肚子。她们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虽然奢求天长地久,但也做着随时消失的准备。

    “薇姐”陶聆意会,对方点到即止的话语似有千斤重,沉甸甸地坠在心上。她沉默地接收转账,俯身拉开抽屉,拿出记账本,在9837元后面添加15291元。

    李鹤薇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耳朵,并且付诸行动,轻声呢喃:“会不会觉得我太霸道?”

    “不会。”陶聆在心底祈愿李鹤薇顺利完成任务,却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她转身靠着女人的肩膀,闷声闷气,“我也懂得你的心意,但难免会认为不妥,毕竟听说其他情侣的日常开销都是AA。”

    “她们是她们,我们是我们。况且,秋姐给映秋买的微单一万多呢,所以说感情不能拿金钱衡量,谁多谁少没有意义。”李鹤薇虚抱着陶聆,嗔她一句,“笨蛋。”

    站在门外,眼看分针已经指向9的程映秋终于忍不住发话:“两位姐,迟到啦。”

    “我先去对面拿东西。”陶聆离开她的肩膀,落荒而逃。

    收拾妥帖,程映秋在两人身后出门,进电梯,将合照发给远在副食店的秋琬:【我也冷,求抱。】

    【抱抱。】

    【略微有点敷衍。】

    【给你带的午餐。】附带两张照片。

    【啊!我喜欢的辣子鸡!】

    【等会儿给你送去。】

    程映秋观察前面的两人,抓拍一张照片,私发给李鹤薇:【老姐你深藏不露,好主动,牵手照,拿走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