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气死你气死你

    回程中途,夏糖打来视频电话。

    游以桉滑动接听,祝颂声的半张脸显出来,看背景是在格格屋厨房,洗菜的水声哗哗流。

    “我手机在三楼,你到哪里了,我们忘记买香菜和虾滑了,你捎点回来。”

    “好啊,还要什么吗?”

    祝颂声高声问夏糖还要什么,夏糖说都有了,然后她凑近屏幕浅浅笑,“不用了,你还想吃什么你给自己买。”

    游以桉也笑,“好啊。”

    她心情好,祝颂声随便说点什么她都觉得可爱。

    到店时火锅已经准备好了,室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气,两个锅分别做了鱼火锅和牛肉火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品。

    除了夏糖和祝颂声,还有几个住客在,有两个游以桉算熟悉,她们是店里的长期住客,公司离这不到五百米,榆城房价贵,住青旅比租房划算,于是在两人间住了快有半年。

    还有几个游以桉因为祝颂声的原因也眼熟,那个和祝颂声玩得好,一起看过电影的褚橙在,祝颂声哭了时出来呵斥她的人也在。

    游以桉把菜放到厨房,洗了洗手,顺道把香菜洗好。

    一双手抱住她的腰,触到她的痒痒肉,她想躲,忍住了。

    祝颂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身上泛着淡淡的佛手柑香,“你回来了啊。”

    游以桉心里紧了紧,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恋爱最初,她榴城榆城两头跑,祝颂声每每看到她都非常惊喜,她要走了祝颂声偶尔会分离焦虑,缠着她黏着她哭,非要跟她一起走。

    后来祝颂声真瞒着她来过榆城,面对她的震惊一脸得意,跟她说这学期调课表了,她打算以后都旷掉周五的公共必修课,这样她们每周都有三天可以见。

    她上班,祝颂声好奇地跟着,经常捏出来一堆丑不拉几的东西要她带回家摆着。

    “还疼吗?”游以桉握住环在她腰上的手,转过身来,“你现在来月经会痛经了?”

    “有点坠痛,但是还好吧。”祝颂声说,“我最近月经不怎么规律。”

    祝颂声有双很容易显出情绪的眼睛,现在她的眼里泛着亮光,谁都能看出她现在很兴奋。

    从厨房出来,夏糖正在布菜,看见她俩神色中带着点调侃。

    能住青旅的大部分都是e人,夏糖跟大家互相介绍了几句,很快天南海北的人话题发散开来。

    游以桉和祝颂声正对面坐着,祝颂声身边坐的就是褚橙,论起来,她和祝颂声今天能一起吃火锅还多亏了褚橙。

    祝颂声丝毫没觉得游以桉会因此介怀,还在热情地帮褚橙下红薯粉。

    吃到一半,褚橙放下碗,痛苦地捂住了嘴。

    夏糖先注意到:“你怎么了?”

    “突然牙疼,疼得受不了。”褚橙呲牙咧嘴地喝了一口冰水,“含冰的会稍稍好一两分钟,但马上又疼,特别是晚上都疼,白天稍微好点。”

    祝颂声望过来,微微皱眉,“听起来是急性牙髓炎。”

    “啊,我是有颗坏牙。”

    有住客帮忙道:“是不是上火了,我包里有消炎药。”

    “那个一时半会没用。”祝颂声要褚橙跟她下桌,“我帮你看看。”

    游以桉目光跟随她们到沙发,看到祝颂声用棉签探进去了褚橙的嘴。

    明明距离已经远了,她还是能隐隐听到祝颂声在问,“分得清是哪一颗疼吗?”

    “疼了很久了吗?”

    “你必须要去医院看看了,要做根管了。”

    褚橙发出哭声,“不要啊……”

    “医生会给你打麻药的,不疼……”

    祝颂声学的口腔医学,她小姨开了几家口腔诊所,家里人报志愿时让她填了这个专业保底,觉得以后有小姨照顾她,工作会轻松点。

    至于祝颂声本人的意愿,大二开始后,她多次跟游以桉说绝对接受不了当一辈子牙医的,能拿到毕业证已经很好了。

    期末周时,祝颂声压力大爆发,向游以桉发誓:我一定要坚持到给你补牙拔牙的那天。

    游以桉想想那场面感到恐怖,“算了吧,盼我点好行不行?”

    当然,祝颂声从没有给她看过牙,毕竟毕业前她们已经分手了。

    那后来祝颂声当牙医了吗?印象里,祝颂声的小号曾说她实习期每天配台吸唾太无聊,至于后续,她无从知悉。

    祝颂声感受到自己志不在此后用心做过自媒体,至于停更期间祝颂声干什么去了她全都不了解。

    好一会,祝颂声安抚完褚橙,两个人坐了回来。

    夏糖问道,“怎么样了?”

    祝颂声把冰块盒拿给褚橙,“口腔科很少有夜间急诊,她害怕,想明天去医院。”

    夏糖跟褚橙说,“明天我陪你去看看吧。”

    “我要声声也陪我去,你们两个一起陪我好不好。”

    祝颂声喝了口番茄汤,随口应了声会陪你的。

    游以桉开始觉得没意思,有时她真讨厌祝颂声这和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

    桌上聊了会补牙的事,后面大家喝了葡萄酒,那个曾误会过游以桉的住客起身向她致歉道:“那天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当时不知道你们是亲戚。”

    亲戚?游以桉和夏糖交换了个眼神,“没事,我知道你是好心。”

    一个住客好奇问,“声声,原来你跟游老板是亲戚啊,我以为你纯住客呢。”

    “呃,我是她的……”祝颂声说到一半,接收到游以桉的警告目光,话拐了个弯,“表妹,你觉得我们俩个像吗?”

    “不像诶?”

    “五官什么的都不像,但看久了能感觉出你们是一家人,血缘好神奇啊。”

    褚橙听了大笑,“你还真信她是老板表妹啊?”

    “不是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游以桉看了眼褚橙,开口说,“远房表妹而已。”

    “我和她不怎么亲,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来投奔我的,现在赖在这里不肯走。”

    桌上的人都听得出是玩笑话,夏糖憋着笑,有知情的乐了,“你们知道的别逗不知道的人了……”

    只有祝颂声没笑,游以桉看到她不高兴地瘪嘴。

    紧接着,小腿骤然传来奇异的触感,她和祝颂声目光相接,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蹭她的裤腿。

    如此色。情意味极重的动作,祝颂声做起来毫无暧昧气氛,蹭完她后怨气满满地踹了一脚游以桉。

    游以桉没动,收了收脚,捞了勺虾滑放祝颂声碗里。

    祝颂声哼了声,拿起了会手机,然后示意她看。

    游以桉放下筷子,打开看,祝颂声给她发:[我偏要赖上你。]

    [缠着你一辈子,气死你气死你。]

    第17章 受折磨受折磨最爱受折磨

    吃过饭,众人一起收拾了锅碗瓢盆,夏糖提议去大学城附近的云湖散步消食。

    祝颂声曾和游以桉来过几次云湖,大一结束后的暑假,她来榆城找游以桉玩,云湖附近风景好小吃多,是她最喜欢的晚间散步地。

    但和这么多人来还是头一次,没走几步路,大家手边新提了几样小吃,为了避免越买越多,索性租了几辆多人单车,沿着湖畔的绿道缓缓骑行。

    夏糖和游以桉作为东家,在没人愿意骑车的情况下担起这份重任,骑了十几分钟后,夏糖累得气喘吁吁,换了祝颂声来前排骑。

    湖边林立的大厦在放灯光秀,粉色灯光映射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祝颂声印象里的灯光秀没现在这么好看,她瞧着对岸,渐渐放慢了步伐。

    重担落在游以桉一人身上。

    “你还骑得动吗?”游以桉好笑地问:“小澈说想骑,要不换她来?”

    “骑得动!”祝颂声转过脸来,狠狠骑了几下,“我要和你一起骑。”

    说是这么说,眼下开始上坡,后面坐着三个人,祝颂声费了好大的力才按得下去踏板,她望向游以桉,比起她,游以桉显得轻轻松松。

    估计是平常有在健身,祝颂声想着,咬牙切齿加快步伐。

    夏糖在后面带头起哄,“我们给这对表姐妹一起加油吧!”

    住客们马上跟着喊加油加油,把祝颂声喊得脸红身热,原本想换人都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骑完上坡。

    下坡时一阵凉风穿过来,祝颂声喘着气休息了下,这次谁激她都骑不动了。

    小澈朝前探过头道:“你们休息下,让我和褚橙骑会吧。”

    “好啊快换,这太累了。”

    换了位置,祝颂声挨着游以桉坐,她脱了外套,还想再脱一件时游以桉拉住了她的手臂,“马上身上会凉了,再脱等会感冒了。”

    “哦。”

    祝颂声止住动作,顺势牵住了游以桉的手。

    游以桉微微缩了下,没挣脱开。

    悠闲吹了会湖风,渐渐地,褚橙和小澈也不行了,骑到芦苇荡时停了下来。

    芦苇荡里有木质卡座和休憩桌,一旁的交流空间每晚都会有驻场歌手,今晚来的是位rapper,黑色帽子压得很低,穿的印花夸张oversize卫衣,一身都算是rapper标配了。

    因为她,许多路人围成一个圈,拍视频的鼓掌的凑热闹的,芦苇荡因此空了许多座位。

    游以桉被祝颂声拉着入座最好看风景的位置。她们运气好,赶上无人机表演,几个人仰头看无人机变化形状,发出一阵惊叹。

    游以桉闲闲坐了会,云湖里格格屋不到一公里,但她有些日子没来云湖了,这个地方挺适合遛狗的。

    黏在她身边的人用膝盖碰了碰她的腿,“表姐,我想拍个照。”

    “你拍。”

    “我手机还在三楼,忘带了。”祝颂声仰头久了脖子疼,揉了揉脖子问:“借你手机给我拍拍嘛。”

    游以桉解锁了自己手机,递给祝颂声。

    祝颂声打开相机拍了几张风景,随后调整角度自拍了张,这里光线不行,怎么拍都不满意。

    她很快失去兴趣,跟游以桉说,“我发给一下我自己。”

    游以桉嗯了声。

    捣鼓了几下,祝颂声把手机还给游以桉,笑着问她:“表姐,你怎么都不给我备注呀。”

    问得游以桉一愣,把她删过一次的人还有脸问这些,游以桉不想破坏眼下气氛,没问出口“那你怎么把我删了”。

    “你想我备注你什么?”

    祝颂声想了想,“以前的就行。”

    游以桉以前备注的是“声声”,没多特别,许多人都这么叫祝颂声,她嫌宝贝老婆什么的肉麻,搞怪的又显得幼稚,叫声声很好。

    “和不备注区别很大吗?”

    祝颂声眨了眨眼,“你喊我声声和别人喊是不一样的。”

    游以桉没应这句话。

    住客们商量天晴时可以在这里野餐,褚橙喊道:“声声,后天是天晴,你有空吧?”

    “啊。”祝颂声偏过头,“有的,你牙不疼了吗?”

    褚橙哎了声,“一阵一阵的疼,现在是不疼的那阵。”

    被人打扰,这话题不了了之。

    八点半,天色愈冷,云湖完整走一圈有十多公里,现在原路返回也够呛,一群懒人干脆打车回了格格屋。

    下了车,祝颂声亲热地来牵游以桉的手,“我们快上楼吧,外面好冷啊。”

    太过自然了,自然到她们真的是表姐妹,是朋友是恋人,祝颂声这样默认她今晚也要留下。

    然后呢,要留下吗,继续睡在一起吗,睡一起几晚呢,抉择的瞬间,游以桉忽然觉得恐怖。

    “不了,我今晚回家。”

    祝颂声一瞬间怔住。

    游以桉眼瞅着祝颂声那句为什么啊都要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她给咽下去。

    祝颂声忍住了情绪,微微低下头,“好吧,那你开车注意安全。”

    游以桉嗯了声,松开了祝颂声的手,“早点睡,明天还要带人去看牙呢。”

    “你……”

    游以桉忽略掉祝颂声发出来的音节,她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那声音戛然而止。

    二十多分钟的车程,游以桉没放音乐,静静地开车。

    如果祝颂声不在身边,不和她发任何信息,她勉强能保持理智。

    离开无关褚橙,也无关曾被拉黑的阴影,只要她们继续不清不楚,祝颂声总会有事情让她不满意的。

    明明理智来说,她不应该重蹈覆辙的,那点贪欢过后,一分快乐用十分纠结来偿还,以至于现在要受此折磨。

    一整天,心情如此摇摆,上一秒觉得新鲜好玩,相处久了便开始厌烦想逃,多亏了还有“吃醋”这个借口让她的举动不那么莫名其妙。

    距离太密切了对她们来说不是好事,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凭直觉而言,先保持一个能让彼此喘口气的空间为好。

    游以桉回到家,逗了逗粘糕。

    雪纳瑞和西高地其实挺相像的,不过粘糕是椒盐色的,毛色和祝颂声的那只白色西高地不太一样,能够区分开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祝颂声的头像仔细对比了下两只狗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干嘛后,游以桉在心里笑了声,她居然在想该怎么让祝颂声以后能接受这只狗,她们之间何止是她新养了一条狗的问题。

    粘糕叼来娃娃要她扔,游以桉摸摸粘糕的头,陪她玩了会。

    逗了好一会,游以桉摸摸粘糕的头,高声朝里面喊道,“妈,你今天带粘糕洗澡了吗,好干净啊。”

    “对啊,要过年了,宠物店好多人,我和陈姐还是提前预约才有位置。”

    陈姐这名字最近频繁出现,游以桉随口说:“她们家也有狗啊?”

    “一直好大的金毛,那种狗要是家里洗得累死。”游慧兰从阳台走到客厅,问游以桉:“你不知道她们家有狗啊?”

    “我从哪知道?”

    游慧兰八卦道:“和小晴还没聊到这呢?”

    “根本没聊啊。”游以桉把话说清楚,以防她妈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动作,“我没那意思,没什么好聊的。”

    游慧兰啧了声,“不应该啊,陈姐说她女儿挺喜欢你的。”

    游以桉笑笑,“她不好意思跟你说实话喽。”

    “真的。”游慧兰信誓旦旦,“她说她女儿之前去攀岩馆都是为了你,喜欢你好久了。”

    游以桉略微吃惊,“怎么可能,你们俩彼此客套话说多了,现在分不清真假了吧。”

    游慧兰被游以桉说笑了,“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啊,真的是这样,小晴前几天还给我发短信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两人都沉默了下,游以桉回忆着和方喜晴相处的细节,真没感觉到对方有什么别的意思。

    游慧兰叹了口气,慢慢坐到沙发上,“你是不是还在想之前那个,所以这么多年才没谈一个。”

    “什么?”游以桉刚见完祝颂声,被这样一问,心里微微发紧。

    “后来我想想,当初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是女孩,而是她年龄太小了,性格也冲,还不懂怎么跟长辈相处,你们在一起她照顾不到你的。”

    游以桉理解她妈的话,长辈么,总是老一套思维,觉得要找一个会照顾人的相爱。游慧兰能进步到不觉得男人能照顾她她已经满意了。

    “我不需要谁照顾我。”

    游慧兰柔柔笑了,“怎么会呢,你总有难受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如果还要照顾别人,你会很累的。”

    她还不知道游以桉又和祝颂声纠缠在一起了,说起雷区话题点到为止,“妈现在都行,小晴挺不错的,你之后有喜欢的姑娘都可以带回家给妈看看,我现在可不是老古董。”

    游以桉应付着点了头,把她妈哄去睡觉了。

    当年,游慧兰和祝颂声吵起来的次数比游以桉本人二十多年来跟她妈吵的还多,程度更重。

    游以桉从小到大基本没有跟妈妈发过脾气,有过矛盾大多也是好声好气跟她妈妈打商量。

    但祝颂声绝不。

    游慧兰要干预她们恋爱,祝颂声会多次装乖后大爆发,跟游慧兰说:“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跟你谈恋爱。”

    游慧兰因此迁怒游以桉,数落她事业稀烂不求上进时,祝颂声会站出来替她反击,“你女儿都这么辛苦了,你为什么不鼓励她一下呀,反正在你眼里她什么都做不好,但我会支持她干,你再这样骂她你迟早有一天会没有女儿的。”

    游以桉叹为观止。

    祝颂声生气起来还会连她一起说,“你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听你妈妈的,如果她说要你跟我分手你就分,那太窝囊了。”

    吵到最后,两人都在这件事上精疲力尽。

    祝颂声确实太小了,她还不懂游以桉对游慧兰的情感,她明白什么叫看破不说破,说的话哪怕正确,说完那瞬间是爽了,后续是一堆的反效果。

    在某次争吵中,祝颂声再次说:“可是我妈妈对你很好,为什么我要一直忍让你妈妈呢?”

    游以桉终于摊牌,告知了祝颂声一件事。

    “你妈妈跟我第一次见面时,她对我非常不满意,在她要你去买饮料时跟我谈了很久,用你的用词,算是骂了我很久吧。”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她觉得我们在你高三时已经有接触了,她觉得那会你还在上学,心智不全还比我小这么多,怀疑我是不是仗着自己的阅历情感操纵你了。”

    “你觉得我有吗?”

    祝颂声怔怔地摇了摇头,从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游以桉保持耐心,“你上高中那会我们并没有越界过哪怕一点,对吗,可在你妈妈面前,我只能道歉,跟她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我体谅你妈妈的心情,也考虑到你,到现在一年多了一直没有跟你说。”游以桉深吸一口气,“那现在呢,你能体谅体谅我吗?明天我们一起去给我妈道个歉,可以吗?”

    祝颂声听到要道歉,回过神来反驳,“你骗人吧,我妈妈不会这样做的,她明明对你很好。”

    游以桉不说话了,跟祝颂声说了也是白说,她就知道祝颂声不信。

    和祝睿明第一次见面的那天,祝睿明十分亲切,开放包容到游以桉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结果中途,祝睿明支开祝颂声,狠狠敲打了她一顿。

    祝睿明当时的表情依旧是温和的,用词注意分寸,但游以桉听得懂她在说什么,她被这种揣测伤害到了。

    等祝颂声再回来时,祝睿明依旧是亲切的,恍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一直没有跟祝颂声说过这件事,直到现在,果然说了没有用。

    见她不说话,祝颂声熄了点气焰,没憋多久说,“那我妈妈担心得也有道理啊,她是为了考验你才这么说的,她很好的也很尊重我们的,她和你妈妈这种针对我是不一样的。”

    祝颂声幼稚得很,和她说来说去,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我的妈妈好,对我们好,你的妈妈不好,对你对我都不好。

    游以桉清楚,祝颂声是个护妈女,在祝颂声心里,她自己和她妈轮流着排第一第二,小白狗和她有执念的东西排第三,游以桉最多只能排到第四。

    就这样,祝颂声还要求游以桉必须把她排第一。

    等游以桉真被磨得把祝颂声排第一了,祝颂声一脚把她踹了。

    有些事一细想只会烦,睡前,游以桉想起游慧兰那句把喜欢的姑娘带回来看看,心里默默打了个冷颤。

    第18章 这里会原谅一切

    祝颂声经常觉得自己的依恋模式是有问题的,游以桉要走,偌大的寂寞席卷了她。

    她转而挽住了夏糖的手,“你等会要去干嘛?”

    “休息会然后洗澡,你呢?”

    “跟你一样。”

    她喜欢热闹,需要人群,依靠别人身上的体温生活。格格屋很热闹,大家十分可爱,所以她愿意待在这。

    在格格屋待久了的人会忍不住给它花钱,冰箱上那五花八门的冰箱贴、四处可见的鲜花绿植、门口厅里哐啷响的手作风铃、各具风格的摆件,这都是无数住客们留下的意志。

    祝颂声给格格屋的大厅买了电视,前几天心血来潮,和夏糖逛了商场时买了台新冰箱和锅具漂亮碗。

    为了填满冰箱,她下单了许多吃的,越买越多顺便连年货也买了。

    如今,新冰箱里放满了她综合大家意见买的酒水饮料,水果甜品,速食冻货,满满当当的让她觉得心脏充盈。

    大厅的茶几摆上了四个干果盘,三十多种干果零嘴全部摆上,夏糖当时见了啧啧称奇,“老板娘真大方,这是打算在格格屋过年了啊?”

    夏糖说格格屋新年不会歇业,目前确定有四五个住客会留在这里过年,她是榆城本地人,过年会回家吃团圆饭,店里的事情到时候要交给一位长期住客代管。

    “很有可能啊。”祝颂声当时这样说,她还没有在外地过年过,乐于在格格屋体验一次。

    回到格格屋,祝颂声脱下外套,坐到了沙发。

    小澈给客厅新买的红苹果地毯她很喜欢,喜气洋洋的图案,踩上去毛茸茸的。

    客厅摆满了许多吃的,加上有了电视和暖脚器,开始有许多住客在沙发旁坐着聊天。

    暖脚器这东西用了根本离不开窝,于是乎,大家渐渐在沙发打牌玩游戏到很晚,夏糖说店里幸好没买麻将桌,不然一屋子的人全要成了夜猫子。

    眼下住客们在玩狼人杀,祝颂声没加入,靠在沙发边缘裹着毯子发呆,听她们玩。

    欢笑声和电视的白噪音让她感到温馨,她太感恩游以桉能有个这样的地方让她待着了。

    发呆久了渐渐闭眼,小澈推了推她的肩,“声声,睡着了吗,上去睡舒服一点。”

    “没睡。”祝颂声睁开眼睛,坐起来了点。

    没多久,夏糖裹着浴帽下来,看到祝颂声还坐在那,“诶,你还没去洗澡啊?”

    “我等会洗。”

    夏糖落坐另一侧沙发,拿了片肉干吃。

    祝颂声离开沙发角,跟着换地方,要挨着夏糖坐一起。

    “还没来得及恭喜……”夏糖嚼巴嚼巴牛肉干,压低声音,“让我恭喜一下你们这对旧人。”

    祝颂声轻轻笑笑,“可是她今晚回家了。”

    “是不是因为1号房床太小了?”

    夏糖:“一米八的床,还凑合吧?”

    “是吗,那可能是因为我来月经了。”

    夏糖反应了几秒,抓狂道:“啊啊啊啊你不要跟我说这么细节……,跟你待久了桉姐在我心里毫无老板的形象了!”

    祝颂声微微脸红,住嘴了,转而问道:“你觉得我前妻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啊,这你不比我清楚?”夏糖说,“格格屋都不赚钱了,这仨老板……特别是柳艺述,你还没见过吧,她有救助情结,平时救猫救狗也爱捡有困难的人回家,救不过来了所以想开青旅。”

    祝颂声心里笑了下,那她算不算被救助过来的呢。

    “不过,艺述姐她们更多是提供想法,桉姐帮忙落地执行,要我说桉姐算是很务实的老好人了,这本来和她的业务方向毫无关系。”

    夏糖吃完牛肉干擦了擦手,打开多邻国记单词,“我不跟你说了,今天还没打卡呢。”

    祝颂声看了眼夏糖手机屏幕上的法语,没打扰,加入了一旁的聊天。

    等夏糖记完了,祝颂声枕了回来,“你明年还考研吗?”

    “不想啊,太痛苦了。”

    祝颂声抱抱夏糖,“考不上没关系的,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这么聪明干什么都会很出色的。”

    “诶?”夏糖接住这个拥抱,摸摸祝颂声的头,“怎么忽然说这么正式的话?”

    她撅起嘴,“居然默认我考不上,你是不是怕我考过了,这样你前妻姐要培养新的人管店了。”

    祝颂声乐了,“要不她培养我吧?”

    “培养你?”夏糖调侃了句,“那之后她可不敢跟你吵架了,不然你跑了没人看店了。”

    夏糖这么一说,祝颂声现在就想学管店了,她想了想,“你觉得她……”

    都不知道怎么问好,祝颂声低下头来,“你说她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问题难答,夏糖想了想,“我以前是在基地干讲解的,同事里有人想追桉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桉姐有时候给人死缠烂打能追到的感觉。”

    祝颂声有了兴趣,用眼神表示请您多说来鼓励我。

    “可根本不是,桉姐婉拒了两次后没搭理她了,然后……”夏糖顿了下,“我同事很伤心,没多久辞职了。”

    “所以桉姐一定很喜欢你的,你来的第一天温新羽就这么说了。”

    祝颂声说不上自己听完的心情,称不上高兴,她懂夏糖想表达她对游以桉来说是特别的,言下之意是游以桉对待不喜欢的人会婉拒过后冷处理,相较之下她前妻姐已经很容忍她了。

    可这不是她厚脸皮来的吗。

    她自动代入离职同事的视角,心里酸胀,如果游以桉一直不理她,她同样会屈辱地离开吧。

    眼下将近十点,沙发上坐着的人开始变少。

    夏糖打了个哈欠,“声声,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事?”

    祝颂声愣了下,一时没有说话。

    “因为你一直在这坐着,不玩手机不看电视的,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她想说,你能不能来我房间陪我一会,或者我去你房间里坐会。

    实在不行,再坐在沙发陪我一会吧。

    这举动太奇怪了,她迟疑着,“我没什么事,和前妻姐有了新进展,我高兴得睡不着觉。”

    夏糖琢磨她的表情,“高兴中带点焦虑,是吗?”

    “没事的。”夏糖起身,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帮你的,放心吧。”

    “我有点困了,没事的话我先去睡啦,你也早点睡。”

    祝颂声应道:“晚安。”

    夏糖上了楼。

    祝颂声照旧坐在沙发,换了几个片子看。

    中途褚橙下来取冰块,瞧见祝颂声哭丧着脸走来,“又开始疼了,疼起来想现在去厨房把这颗牙砍掉。”

    “明早带你去看医生,再忍一忍,马上会好的。”

    褚橙朝她哼唧了几句。那副样子,让祝颂声差点想说,要不你来我房间做做冰敷呢。

    她想有人再陪她一会,多拖延点时间,但是不可以,游以桉会生气的。

    她安慰了褚橙几句,从沙发挪动身体,一阶阶上台阶。

    回到房间,1号房隔音十分好,关上门后所有喧嚣都听不到,她来到切断所有外界联系的寂静之地。

    疲惫袭来,祝颂声不困,只是笑久了脸僵,说话久了嘴累,她一个人待着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人格分裂似的,开始无趣,麻木,自哀。

    她打开电视机,放了新出的动画电影。

    随后找到充满电的手机,按下开机键,点开微信。

    因为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无论K发了多少条消息都不会显示,也不会弹红点,这只能说稍稍减弱了点她的恐惧。

    每天早上醒来,她的第一动作是去看K说了什么,不管她日常在做什么事,无时无刻不在担心K又给她发什么了。

    前面的消息她都没看,最后一条,K说:[给我今天的钱。]

    给我钱,给我钱,给我钱。

    对面的人无非是说这些,心情好的时候还会交代下拿钱干嘛去了,不然纯是辱骂。

    骂祝颂声,也骂自己,骂所有的人,最后发给她几张自残的图片,又是那三个字。

    给我钱。

    游以桉不在,不陪她,也不准她找别人玩,祝颂声时间变得很多,多到她可以好好看看K发了些什么。

    她往上翻消息,略过无意义的情绪宣泄,K发来的一张快餐图片,番茄酱沾满了半只手,餐盘里的东西邋遢恶心。

    她停顿了下,模仿游以桉会有的语气打下一行字。

    [少吃点垃圾食品。]

    K迅速回复:[笑死我了,又关心上了?]

    [给我一万二。]

    祝颂声:你要干什么用?

    [关你什么事,我凭什么告诉你?]

    [死贱人,我知道你是个小网红,一个广告大几千了吧,你这个月接了三个广,给我钱。]

    啊,广告,祝颂声头疼地想起来,品牌方寄来的产品她还没去驿站拿,至今欠了个广告没写。

    “以为你是想我们了才出现,没想到是缺钱了”,她上次点开评论区,看到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没有被人赞过,很快淹没在了评论区,祝颂声记到现在。

    要给吗,都给了多少了,重复多少次在被辱骂后输入密码,给自己买赎罪券。

    祝颂声没回复,拿上浴巾去了浴室。

    裹着浴巾出来,她换上游以桉穿过的那套睡衣。

    再一看手机,K给她发了一连串的鬼图,没脖子的,有脖子没眼睛的,脸上无数道血痕的,还有许多张猝然出现鬼脸的动图。

    祝颂声饶有兴致看完了,她从小喜欢玩鬼屋密室,市面上大部分鬼片都看过,对此并不感冒,这些还没她童年在图书角翻到伊藤润二的漫画觉得恐怖。

    零星有几张确实是重量级,不过,K能找到这些恐怖动图自己得先承受一遍吧。

    真是煞费苦心。

    她放下手机,去吹了头发,脸上流下莫名的泪水,说不清是为什么。

    如果是游以桉看到那些动图一定会被吓到吧,前妻姐很怕鬼的。

    十二月,她被K耍了三次,K第三次失约的地点在榆城古巷,在此之前,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转给了K。

    不过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行李箱不见了,幸好手机在身上。

    从公安局出来,最应该报警的事她却不敢跟任何人说,她丢失行李的地方没监控,警察要她等消息。

    她无所事事在街道走着,漫步目的,想不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再一抬头,居然看到了游以桉的车了。

    榆城古巷离榆窑里很近,落地榆城时,她想过会不会碰到游以桉呢。

    这下真的看到游以桉的车了,只是车而已,不主动的话依旧不会有照面。

    可她时间很多,没有缘分她硬凑,她进了车附近的三家便利店、六家饭馆、一家宠物店和一家花店,都没有看到游以桉。

    越找不到,她越升腾出莫大的委屈,她想快点找到游以桉了,好像找到了游以桉,她如今的悲惨全部能得到解决。

    祝颂声停止瞎碰运气,她打开地图,思考这附近的位置游以桉能去哪,她已经进了许多个地方,目标瞄准到500米的一家拉吧。

    不抽烟不喝酒不爱聊骚的人怎么会在拉吧出现?

    她怀着该不会吧的心情去了那家拉吧,游以桉居然真的在。

    只找了半圈便看到了游以桉。

    她前妻姐一直喜欢性冷淡风的衣服,素净简单,随便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韵味,很符合她的职业。

    游以桉坐在二楼的一角,灯光昏暗,祝颂声看不清她的脸,从她的角度看,游以桉好像在抽烟。

    在游以桉一定会对她的现状失望之前她先对游以桉失望了。

    虽然早失去了任何资格。

    祝颂声在最好注视二楼的位置坐下,刚开始看游以桉还不好意思,后来发现游以桉根本注意不到她,于是看得肆无忌惮。

    她发现她看错了,抽烟的不是游以桉,是她身后的女人,灯光朦胧,她们的动作重叠在了一起。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她听她们唱生日歌,喝酒聊天,之后玩起来pockygame。

    方便暧昧的游戏发生在拉吧在所难免,祝颂声一直盯着,等待着游以桉和谁吻过一根饼干。

    游以桉运气很好,没有输,或者说她不想玩,她喝了酒,淡淡笑着应她们的话,没有多投入。

    祝颂声猜想,如果游以桉输了,按照她不愿意扫兴的性格,如果她当时没有女朋友的话,真的会玩的。

    那游以桉现在有女朋友了吗,祝颂声希望没有。

    看得久了,她中间和那群人里好几个女人对视,坐在游以桉对面的那个女人一直看她,游以桉却毫不知情。

    她把灯调成蓝色,在女人的目光再度望过来时笑了笑。

    游以桉非要亲谁的话还不如跟我亲呢。

    被带到格格屋前,她不熟练地向游以桉道歉,游以桉说带她走,结果根本不是带她回家。

    难堪,尴尬,她差点想跳车走了,她才不会在榆城久待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游以桉竟然这样对她。

    等警察找到她的行李箱她就走,讨厌游以桉,早知道不给游以桉机会羞辱她了。

    直到她看到展示柜上有只西高地小狗,旁边的画板用彩色笔写下: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她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哭出来。

    回来吧,这里会原谅一切。

    这只是格格屋的一句宣传语,根本算不上游以桉专门对她说的话,

    这句魔法让她脚上生根,变得不愿意离开游以桉所在的地方。

    四件套很快被送来,夏糖帮忙一起套被子。祝颂声睡在格格屋的第一晚哭了整夜。

    现在,她抹掉眼泪,想跟游以桉发点什么,打下删掉,算了,她给游以桉喘气的时间。

    至于K,K这个低智儿只会刷屏辱骂来让她妥协,根本不愿意好好交流,事到如今,她早失去了最初的惶恐。

    她反感至极,很快要撑不下去。

    吃下两粒安眠药,在药效上来前,她给k发了条信息,然后把手机关机。

    [没时间跟你继续耗了,除夕前你重新定个地方,我不会给你一分钱。]

    第19章 已经和好了

    祝颂声特别讨厌吃药。

    她药物敏感,用药副作用对于部分人来说只是随盒附赠的一张废纸,对于她来说是索命的符咒,一个个症状一定会轮番在她身上出现。

    心跳增快,呼吸困难,头昏致幻梦魇,吃了安眠药是能睡着了,可是怎么裹着被子睡到地上的,她想不起来。

    她坐起来,头发里的小玻璃渣随着动作跌落在地,地毯散落着其它玻璃碎片,零星点点混杂着牛奶干涸的痕迹。

    低头一看,睡衣未能幸免,她着急地去扯纸巾,徒劳擦了好多下早已干掉的污渍。

    这是游以桉的睡衣,她原想穿着游以桉的气息多活一阵,现在不得扔进洗衣机。

    朝电子钟望去,下午两点多,这一觉竟然睡了有十五个小时。

    祝颂声去洗漱台用力洗了把冷水,换掉睡衣,换掉四件套,清扫干净地面,头昏的感觉仍未消失,她后知后觉记起来,不是说要带褚橙去看牙吗?

    把手机开机,一大堆消息弹出来,她下滑列表,看到早上八点多,褚橙给她发消息。

    [声声,你还去吗。]

    [说好一起陪我的,我敲门你不应我。]

    [我牙齿好疼好害怕。]

    十一点半。

    [夏糖已经陪我已经看完回来了,你还没有醒吗?]

    最后一句是嗔怪的抱怨。

    [真是的。]

    祝颂声揉揉困倦地眉宇,是因为还处在吃完安眠药的副作用里吗,她有过一两秒愧疚,很快漫不经心想,关我什么事?

    谁都别来找我,找我有什么用呢,我不是医生治不了谁的病。

    另一道声音来问候她,“那你又在这装好人了?”

    是谁说的?

    又开始装好人了吗,祝颂声,明明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要答应别人?

    她盯着滚动的洗衣机,一直在想,是谁说的,谁这么了解她了,想来想去想起昨天没管K的回复便已经睡下。

    原来是K这么说的,说得真对啊。

    发梢同样因为打翻的牛奶粘结在一起,祝颂声望向镜子刷牙时才发现,她停顿了下,真觉得镜子里的人像一滩呕吐物,恶心浑浊。

    她猜游以桉一定没有在1号房里安装过监控,不然知晓她如今的面孔只怕早让她滚远点了。

    进浴室,把全身洗得非常干净,用上护发精油,再细致地给自己吹好头发,连带着做了个发型。

    出门前,她喷了一点香水,现在绝不会有人猜到她在牛奶里躺了一晚上的。

    走下楼时快要四点,厨房里似乎有人在做甜品,楼道里飘着甜腻的香气。她走下最后一截楼梯,推开门帘,恍惚走出一道屏障,终于变得正常起来。

    夏糖在餐桌旁坐着,在咬一个刚出炉的蛋挞,瞧见她招招手,“声声啊,你终于醒了!”

    她打量祝颂声精致的妆容,纳闷了一瞬,“你是刚醒吗,还是中途出门了一趟?”

    “没呢。”祝颂声回答得模糊,“褚橙看完牙了吗?”

    “看完了。”

    祝颂声缩了缩手,“……她是不是生气了?”

    她问出这句话,迟来的愧疚感涌上来,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坏人,真的不是的,只是她暂时没有力气,无力承受别人的期待。

    可当时为什么要主动说陪别人去医院,为什么要释放出她值得被信赖的信号呢?

    夏糖奇怪地看了眼她:“不会啊,这有什么的,我陪着呢。”

    “那她人呢?”

    “上班去了,今天扮小青蛇。”

    褚橙辞职后处于漫长的休假中,存款快要用完了,这些天开始干日结的兼职。

    这份兼职是在榆城的主题乐园里扮NPC,面带笑容配合游客合影留恋,褚橙扮演过各类妖精,之前拉着祝颂声一起扮过女儿国成员。

    那天她们玩得很尽兴,褚橙一整天都很照顾她,现在答应陪对方去医院,却连起床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你是不是睡很死啊,我本来打算拿备用钥匙开门看看的,我们在外面喊得很大声啊,我真怕你是像上次那样烧糊涂了。”夏糖说着探了下祝颂声的手的温度,“你没感冒吧?”

    “没有,是昨天累了。”祝颂声不敢想象如果夏糖拿备用钥匙开门会看到的场面。

    小澈端过来喷香冒热气的蛋挞,打断她们道:“快试试我们用空气炸锅做的,用的点赞量最高的配方,夏糖说比李师傅家好吃。”

    “我尝尝。”

    祝颂声拿过一个刚出炉的蛋挞,透过锡纸的温度烫得手发疼,她现在吃不下东西,只轻轻咬了口酥皮,“挺好吃的……但是好烫!”

    “你等会再吃呀。”

    另一个住客稍稍面生,似乎姓陈,在那笑着搅拌奶油,“我们在用高压锅做蛋糕,很有可能会成功哦。”

    祝颂声微微点头:“先做蛋糕胚,然后自己装裱奶油吗?”

    “对啊。”夏糖说,“之前有个住客厨艺厉害,以前是干烘焙的,这蛋糕方子是她传下来的。”

    等待蛋糕出炉时,大家聚在餐桌聊了起来。

    祝颂声放下蛋挞,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用杯身暖暖手。

    她静静听大家提起舒芙蕾、面包机,什么牌子的酵母好啦,可以找个时间去大学城摆摊玩玩啦……

    哦,但是现在放假,诶,那你们过年干嘛,在那过年呢,好啊我们要一起玩很久很久哦。

    她听着这些关乎以后的话,几口热水下去,胃稍稍舒服了点。

    聊了好一会儿,夏糖问道:“等会去吃辛香记吗,她们家烧烤好吃。”

    祝颂声:“我不去了,暂时吃不下。”

    夏糖挽留她,“就吃不下了?我们不是现在去,晚点再去嘛。”

    祝颂声顿了下,“我等会要去找我前妻姐。”

    “啊,真的假的?”夏糖讶异了,“你去哪找她?”

    “真的啊。”

    祝颂声笑了笑,“她店里,我现在就去。”

    “行……”

    这个理由下,夏糖没留人了。

    祝颂声跟大家说拜拜,打了辆车去榆窑里。

    她压根不确定游以桉会不会在榆窑里,毕竟游以桉不是需要天天坐班的员工,想去哪去哪了。

    她只是想去榆窑里看看,来榆城的第一天,这个念头蠢蠢欲动,可那天太幸运,她直接遇到游以桉。

    下车时暮色初合,路边的指路牌上指引着榆窑里的位置,祝颂声慢半拍反应过来,游以桉的店比以前更具影响力了,都能写在公家路牌上了。

    为了迎接小年夜,古巷在筹备灯展,青石板巷四处挂上花灯,两条巨大的龙灯盘旋在牌坊顶端。

    她慢慢走着,几年不来,她对这里陌生了几分,到了榆窑里,她远远在门口望着,榆窑里已经比她上次来的时候扩店了几倍。

    一时竟然不敢上前。

    她从夏糖那得知,研学基地已经转让,直接原因是没有资质。

    夏糖谈起此事愤愤不平,说并没有任何政策出台说不允许,以前能做的事现在做不了了,无非是关系问题。

    伴随着时机已尽,人脉卸任,派系之争竟然能波及到她们小小的研学基地。

    “这事对老板打击还挺大的,她最近两年佛了很多,没以前有事业心了。”

    “我听说榆窑里情况相较以前同样不好,具体情况搞不清楚,唉,所以我得把店管好让桉姐放心这边。”

    祝颂声很难形容自己听完后的心情。

    唏嘘,感伤,更多的是感知到她和游以桉的距离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变得很远了。

    疏远是从不再了解对方的痛苦开始的吗,她并不知道游以桉新发生了什么事,一如游以桉不知道她的现状。

    她完全借着三年前的回忆去靠近游以桉,很快,这点过往的感情会透支的,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在门口望了许久,祝颂声思考着要不要给游以桉发个消息,刚低下头看手机,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是颂声吗?”

    祝颂声抬起头,面前这人她有印象,是游以桉的师妹,在店里当陶艺师,以前还教她玩过泥巴。

    徐老师见了祝颂声的正脸,笑起来,“真是你啊,好多年没看到你了,刚才都不好意思喊你。”

    “徐老师好。”祝颂声记起来她的姓氏。

    “好久不见,你是路过还是?”

    “我找……”前妻姐下个字下意识要说出口,祝颂声改掉,“游以桉在里面吗?”

    徐老师表情微妙,愣了两秒没答。

    店里的人肯定知道她们分手了,祝颂声调整了下表情,笑着补充,“不是来找茬的,我来看看她嘛。”

    “她应该在吧,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喊她回家吃饭。”祝颂声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她在不在嘛。”

    徐老师噢噢了几下,卸下来防备,“你们有联系啊,跟我来吧,我带你进去。”

    榆窑里如今变了格局,不被人带着的话,祝颂声真搞不清位置了。

    她跟着徐老师穿过售卖区,穿过窑厂和仓库,中途路过办公区,她好奇地进去看了一眼。

    怎么才几个员工在,还有好多个看上去从没人坐的工位,显得凄凉。

    徐老师见她停下脚步,跟着停下等她。

    她小声跟徐老师说:“感觉人好少啊。”

    ……游以桉是不是真要没钱了。

    “嗯,快过年了嘛,昨天有些员工申请居家办公了,现在到要下班的点了,可能有些人没事就溜了。”徐老师朝里面看了一眼,“店里传统,管得松。”

    哦。祝颂声放心了。

    路上,徐老师撞见一位年轻姑娘,“桉姐还在这里吧?”

    “在呢。”姑娘指了个位置。

    “好。”

    徐老师带祝颂声来到教学教室。

    所有教室里只有一间亮着灯,她们慢慢走进,在门口停下。偌大的教室只有游以桉和一个女孩,里面传来游以桉温柔的声音。

    “手腕放松,对……这样慢慢往上走,耐心一点。”

    祝颂声凭窗遥望,看到游以桉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转盘边缘,指腹沾满泥痕,偶尔上手指点了下女孩的动作。

    她们挨的太近了。

    如果不是看到游以桉微微皱眉……她太清楚游以桉的微表情了,游以桉在忍住不耐烦。

    就这样在原地看了几分钟,谁都没有出声,徐老师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解释了句,“领导的女儿,指定桉姐教,光是拉胚已经这样上了好几节课。”

    祝颂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没说话。

    女孩先注意到了她们,直直望过来。

    于是游以桉也看过来,看到祝颂声无端出现在这不觉惊讶,目光平静温和。

    祝颂声愣在原地没做任何反应,还是徐老师率先朝她们挥挥手。

    “那我先走了。”徐老师暗暗向祝颂声说,“没事的,没教你的时候用心。”

    祝颂声在心里笑了笑,“谢谢,那拜拜。”

    徐老师弯弯嘴角,离开了。

    女孩低下头来,似乎是不满有人打扰,她碰了碰游以桉,“然后呢?我还是不会定中心。”

    “多练习几遍,胳膊稳住。”游以桉望向祝颂声,见她傻站在原地不动,重新投入教学。

    “先找到中心再下手。”游以桉说着示范了下。

    祝颂声抿唇看了会,进了教室。

    女孩被她吸引注意力,疑惑地抬起头,手里的泥又歪了,“你找游老师有事吗?”

    游以桉停了动作,等待着祝颂声说什么。

    对视了秒,祝颂声移开眼,稳住声音说:“妈生日,你怎么都不回家吃饭,她让我喊你必须回去,这么多天都没看到你人……真不像个样子。”

    解围的话说得很涩口,很不自然,配合她和游慧兰的真实关系,显得滑稽。

    游以桉差点没接住,她顿了下,“是吗?我给忘了……”

    她看看时间,朝女孩说道:“那今天到这里好吗,下节课再教你。”

    “不要!你骗人,你说的下次会是很久了,到时候你肯定有别的事情要忙。”女孩愤愤道,“不是说好今天教我捏兔子杯吗?”

    “而且我们等会还要一起去吃饭的,你不去了吗?”

    “我没有答应和你一起吃饭呀。”游以桉走去一旁,打开水龙头洗干净手,“我喊一个老师来教你好不好?”

    女孩哎呀了一声,“我不想要别人教,你教得比她们好。”

    真讨厌,祝颂声看向小女孩身侧的书包,面无表情地想,还在上初中吧,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厌。

    “下次见面我送你一个兔子杯,你喜欢什么样的?”游以桉拿纸巾擦干净手,“把你喜欢的样子发给我,我给你做,下次上课教你我是怎么做出来的。”

    女孩勉强说了一句,“……那好吧。”

    “那你不准说你很忙什么的了。”

    游以桉淡淡笑笑,没说什么。

    女孩收拾好书包,憋着气离开。

    现在教室只剩她们两个人了。

    游以桉轻轻松了口气,刚才教学费了许多口舌,她现在累了,懒得问询祝颂声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要回家了,你呢?”

    回家吗,祝颂声的目光从女孩身上收回来,自然道:“跟你一起吧。”

    游以桉自动解读成别的意思,“行,先送你回格格屋。”

    “……好啊。”

    车里,游以桉一言不发。

    沉默了几分钟,祝颂声先开口,“你还没吃饭吧。”

    “我也没吃,你要不要去格格屋吃个饭再走。”

    祝颂声说完感到好笑,有时候她都为游以桉叫不平,怎么应付完一个还要应付另外一个,前妻姐这款是不是特别招她们这种烦人的,因为太懂礼貌而且体面,显得没脾气。

    希望在前妻姐眼里,她和别人是有区别的。

    游以桉道:“没听说格格屋今晚有人做饭呢。”

    是婉拒的意思,祝颂声厚脸皮,“有人做啊,我来做。”

    游以桉轻轻笑了笑,“你吗?”

    “嗯,不是点外卖然后装进盘子里,是我自己亲手做。”

    “不会炸厨房了吗?”

    “不会啊。”祝颂声继续钝感力,“你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先去菜市场买,我不记得格格屋还有什么蔬菜了。”

    祝颂声絮絮叨叨把可以做什么菜说得很具体,试图用一种温馨的幻觉让游以桉听从她的意思。

    “你想吃螃蟹吗,有一家的母蟹特别好吃,蟹黄会流油哦,而且做螃蟹特别简单,我们可以配上海鲜粥……”

    可游以桉静静听完她的好长一段,说:“去吃饭,再然后呢,我开车回家太累了。”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祝颂声差点就要说,那你可以跟我睡在一起呀,不用开车回家,及时刹住车,哦,原来前妻姐又开始别扭,不想搭理她了。

    她左思右想,还有什么讨巧的话可以说吗,她越思考措辞,脑子里越浮现刚才女孩那烦人的样子。

    如果游以桉反感的话,真的会很讨人厌的,要变成那样吗?

    许久,祝颂声选择直白表达,“你陪我一下好不好,我想你陪着我。”

    “我们一起睡的那晚我睡眠特别好,而且很开心,我想你陪着我。”

    她说出口,并暗自发誓,如果游以桉再拒绝,她绝对不会勉强了,起码这个晚上的烦人次数已经用完。

    车里沉默了会,游以桉去看祝颂声的眼睛,剖开欲说还休的迷雾,“你最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要说说吗?”

    祝颂声防御性地回了一句,“你猜?”

    游以桉望着前方的路况,抄了一条近路去格格屋。

    祝颂声的一切都不难猜啊。

    她在祝颂声稍显紧张的注视里懒洋洋道:“我猜啊,我猜你和你妈妈闹矛盾了吧,而且很严重。”

    此话一出,祝颂声满目震惊。

    表情凝固好一会,她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不然你们家没出事的话你怎么不问你妈妈要钱,你看上去状态并不好,已经到能够放下自尊找上前任的程度,并且在我的怠慢和冷落下依旧不离开。

    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值得祝颂声在分手几年后魂不守舍地黏上来不放。

    毕竟祝颂声当年提分手的理由可谓狠心到底,仅仅是因为没有以前那么喜欢,就迫切干脆地甩了她,一点退路不留。

    一般人都做不到这么狠心的。

    不再新鲜,没意思,和她在一起后所有的事情都做过了,慢慢的干什么都好无聊,难以想象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所以想试试和别人在一起会怎么样。

    这些是祝颂声在她一次次追问理由,一遍遍恳求祝颂声起码告诉她哪里做错时说的。

    祝颂声说完后无视她的崩溃,用一种可恨的真诚反问她:“难道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啊,她丝毫没有。

    她和祝颂声仿佛生活在两个世界,在她眼里她们感情正常,越来越熟悉彼此,她规划着她们的未来,可在祝颂声的眼里,原来她们的感情已经到了食之无味丢弃也不可惜的程度。

    这些她都没有忘记。

    自己追着不放的丑态她通通记得,记得祝颂声最初还能做到“心平气和”和她谈,后来,祝颂声忍不了她了。

    “好吧,其实我出轨了。”

    “……什么时候的事?”

    游以桉不会忘记祝颂声当时无所谓地说:“精神上的出轨,对象还没定是谁,但是我已经确定肯定会出轨了。”

    而她自己,居然低自尊到去和祝颂声说:“这样啊,所以并没有出轨,按照你的说法,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们并没有分手的必要,对吗?”

    祝颂声听后沉默了许久,在她的沉默里,游以桉慢慢觉得自己挺可怜的。

    祝颂声的声音柔柔,语速慢到像一种宣判,让游以桉能听清任何一个字,并且绝无骗自己祝颂声在说气话的可能。

    “这就是我必须要分手的原因,我不需要一个完完全全顺从我心意的女朋友,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没意思透了。”

    在此之后,彻底分手。

    而现在,如果不是因为祝颂声遇到什么困难,并且这件事已经严重危及到她生活,让她的自我塌缩,那祝颂声怎么想得起来前女友?

    游以桉享受着祝颂声不合常理的粘人,她的脆弱、不安,掌握是否要继续宽容前任的主动权。

    爽吗,当然,可是这样的祝颂声也变得没有魅力了。

    这场偶遇至今已经有一个月了,游以桉想,如果祝颂声哪天突然走了,她是真的无所谓的。

    她知道现在祝颂声期望她能够读懂她的内心,可是……她并不想过问啊。

    从祝颂声拒绝她的注视,无视她的痛苦,用折辱她的方式告诫她不要再好奇她的生活开始时,她对祝颂声有过恨意。

    看吧,离开我之后你过得并不好,你所谓的更好的、值得你“精神出轨”的对象根本没有出现吧,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哪怕你现在伤痕累累找过来我也不屑于问一句你的近况,**可以,谈情不可以,玩玩可以,充当给前任疗愈心灵的角色绝对不可以。

    抛开道德感和偶尔的心软后,游以桉承认自己就是这样想的。

    游以桉笑笑,“我猜对了吗?”

    “没猜对。”

    祝颂声摇了摇头,定定说:“已经和好了。”

    “嗯?”

    “你不是我小妈妈吗?”祝颂声探过身来,说着mua地一下亲游以桉的侧脸,“我们已经和好了。”

    那几个字一出,游以桉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用词配上她刚才的心理活动简直讽刺,她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口水,“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更别在说的时候亲我。”

    “怎么了嘛。”祝颂声作无辜状,一到重要问题开始插科打诨,“我亲你了,你为什么不亲我。”

    “不亲。”前方红灯,游以桉继续开车,带着心头的悸动佯装无事发生。

    祝颂声的手覆了上她的大腿,轻轻叹了口气,“前妻姐啊……”

    第20章 唯一的前妻姐

    大腿上泛起的痒意蹿遍全身,那只手很快自觉不妥地收了回去,残留的触感在游以桉身上蔓延。

    “咳……要不我先手机下单,这样不用跑去菜市场了,不然要很晚才能吃上饭,我怕你太饿了。”祝颂声打开APP,“你想吃什么?”

    没有后文,祝颂声把话题绕回到原点。

    不想说吗?游以桉对此没什么感觉。

    她已经问过一次祝颂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祝颂声东扯西扯不愿意说的,她没这个好心不断关怀前任是否有任何隐情。

    酒店楼下时,她告诉过祝颂声,她没有义务去主动探寻祝颂声是否有任何需求,叫一句“小妈妈”就想骗她继续当妈吗?

    想都别想。

    离格格屋越来越近,游以桉现在真饿了,“简单容易弄的就行,先点能马上吃的让我垫一口。”

    “好,我看看。”

    祝颂声报了好多样询问游以桉的意见,然后火速下单。

    到格格屋时她们和外卖员撞上,游以桉接过来袋子,开了门。

    格格屋里静悄悄的,游以桉环视了圈,“没人在?”

    “她们都去吃烧烤了,我没去。”

    祝颂声换上棉拖,然后跑去给游以桉倒水,问她,“温水可以吧?”

    游以桉嗯了声。

    “你坐会沙发休息休息,我马上去做饭。”

    祝颂声招呼游以桉坐下,打开袋子,先把海鲜粥端出来,盯着包装盒纠结了半天,跑去厨房拿了个漂亮碗换上,配上浣熊勺子给游以桉端去了沙发。

    “你先喝口吧。”她贴心帮游以桉把电视打开,调了历史记录里没看完的电影放着,“但别喝粥喝饱了!还没吃我真正做的呢。”

    游以桉应了声好,拿起浣熊勺子舀了口粥喝,看祝颂声拎起袋子去了厨房,风风火火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电视机在放一部动画电影,游以桉瞄了几眼机器人和狗,视线落到了其它地方。

    置物柜旁的二手物品交换处有一条眼熟的格子裙,游以桉记得这是重逢那天祝颂声穿过的裙子。

    祝颂声不要了吗?

    喝了几口粥,游慧兰打来电话,问怎么还没回家。

    “不回来吃饭了。”游以桉说:“你们赶紧吃吧,别等我了。”

    “这么忙啊。”游慧兰问:“你晚上还回家吧,理发店十点前关门。”

    游以桉记起这茬了,游慧兰说想烫个头发过年,选了好几天发型了,非要游以桉陪着一起。

    她望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今晚回不回来她如今还真不能确定。

    “看吧,没回的话明天晚上再陪你去。”

    “你这个人啊……”游慧兰不高兴地挂了电话。

    垫了几口,游以桉放下勺子,不放心地透着磨砂玻璃观察了下祝颂声。

    按理来说蒸螃蟹和清蒸鲈鱼都非常简单,出错的可能性非常小,游以桉忍住没进厨房,看看祝颂声究竟能捣鼓出来什么东西。

    恋爱几年里祝颂声从没进过厨房,她喜欢买菜,点菜,会在游以桉做饭时黏上来说天呢原来你最性感的时候是做饭啊。

    总之,虽然她不做,但会好好负责前期的准备工作和洗碗收尾,提供巨大的情绪价值,把游以桉哄得认真研究过一阵子厨艺。

    厨房里渐渐传来香味,游以桉看祝颂声倚在窗台没动,看来是已经在等待蒸了。

    等待的间隙里,祝颂声没出厨房,停顿了下开始捣鼓别的东西,传来一阵打蛋声。

    游以桉靠在沙发,看起来动画片。

    过去半个多小时,祝颂声推开厨房,陆续端出来螃蟹、鲈鱼、菠菜鸡蛋卷。

    “好啦,快来吃。”

    祝颂声检查了眼海鲜粥,“剩这么多,你肯定有肚子吃吧?”

    游以桉好笑道:“有呢。”

    “那太好了。”

    祝颂声把菠菜鸡蛋卷推过去,把海鲜粥推向自己,就着原先的勺子喝了口尝味,“挺好喝的,就是冷了。”

    “你快试试我做的。”

    说实话,游以桉没想到祝颂声真能做出来什么,蒸螃蟹只要不蠢都会,可鲈鱼居然像模像样的,鸡蛋卷卖相非常好,放在木质盘子里,和日料店里卖的厚蛋烧很像。

    游以桉都尝了口,味道不错,她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欣慰。

    “好吃吧?”

    祝颂声笑起来,睫毛弯起来,显得醉醺醺的,“你的表情已经在说好吃了,不要吝啬夸赞。”

    “是好吃。”游以桉又夹了块鱼到碗里,下意识想说“声声长大了”,觉得有点奇怪,把话咽了下去。

    都怪祝颂声乱喊。

    祝颂声拿来剪刀手套,倒了两杯黄酒,然后殷勤地帮游以桉剪蟹腿,一副今晚定要让游以桉念念不忘的服务态度。

    剪了几根,游以桉说:“你怎么不吃?”

    “我给你剪,螃蟹冷了不好吃了。”

    “不用,你先剪给自己吃。”

    “哦。”

    祝颂声扒开螃蟹壳,找出蟹黄吃了,吃着吃着忽然想哭了,谁知道是为什么。

    真喜欢和游以桉在一起待着,干什么事她都喜欢,游以桉坐在沙发上等,她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做饭都好幸福。

    可怎么会这么不安,这样的相处很快没有了,然后她又要费心思厚脸皮求游以桉过来了,不想再求了。

    游以桉吃完一个鸡蛋卷,“你现在会做饭了?”

    “简单的都会。”祝颂声说,“蛋饼好吃吧,这个非常简单,我还会做别的馅的,还可以放黄瓜火腿、胡萝卜啊虾什么的,明天早上可以做给你吃别的口味。”

    明天早上?祝颂声随便说点什么又是一个陷阱,游以桉不语。

    祝颂声不在意游以桉的沉默,吃完蟹黄继续帮游以桉处理螃蟹,“我希望她们晚点回来,不想被打断。”

    她唉了声,“你说为什么我们两个见面会这么像偷情?”

    她又想说了,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都明示暗示被拒绝过几次了,渐渐不敢说了。

    游以桉听后笑了,“那少见几面?”

    “我不!”祝颂声瞪了眼游以桉,放下剪刀不剪了,想了想泄愤地吃了几根帮游以桉剥好的蟹腿。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开她们。”祝颂声劝说自己大度,前妻姐别扭的时候她必须冷静,不能和前妻姐生气,“我们赶紧吃完,然后你去我房间,怎么样?”

    游以桉沉默了。

    祝颂声又想哭了,真不喜欢自己这样,游以桉以前不会让她这样多番请求的,想来想去又想起以前,游以桉早说过“你也知道是以前啊”。

    可游以桉以前就是对她很好啊!被骂被提醒后她还是这么想。现在游以桉变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越毫无办法,她越故作轻松,“我不记得有没有正式和你说过了,我来找你是因为太想你了……”

    “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有点想我对吗?”祝颂声忍住心里那点酸意,说着哄游以桉的话,心脏扑通扑通跳,“我还喜欢你,你也是,对吧?”

    察觉到游以桉要说话,她猛地抓住游以桉的手,不幸把筷子扑到在地,“不要反驳我!”

    “不要为了反驳我说假话,分开后我还是特别特别喜欢你,可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对吧?”

    她心想,前妻姐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承认,那只好贬低下自己哄哄她了,“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到睡不着,我知道你已经不会这样想我了,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了,我都知道。”

    这句话说完,祝颂声没忍住情绪,真把自己说哭了,留下一滴半真半假的眼泪。

    “一点点喜欢也是喜欢呀,你要不要再给我几天时间,除夕之前好不好,如果过完除夕你还是没有重新喜欢上我,我马上走,一定不会继续让你烦的。”

    话已经说尽了,她忐忑等待游以桉的回应。

    游以桉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来筷子。

    祝颂声握住她的手微微发抖,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用一副恐惧不安的表情说些接近告白的话,低姿态的样子太不像她了。

    可那些话实在好听,每一句都踩在她的舒适点上,成功取悦到了她。

    “去你房间,干嘛呢?”

    “……都可以啊。”祝颂声露出一个湿漉漉的笑容,“看电视?帮你按摩?”

    她微微蹙眉,“我来月经了你想睡我是不行的。”

    游以桉经常会被祝颂声给逗笑,她没做表情地逗弄道:“那没什么好去了。”

    “你认真的吗?”祝颂声蹙起的眉头更深,不敢相信的问:“你怎么……,我对你只有这个作用吗?”

    前妻姐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如果她们现在是和好状态的话她一定要骂游以桉一顿,游以桉怎么变成这样了。

    算了,先忍一忍,等和好之后再骂。

    祝颂声讨好道:“别呀,你之前不是讨厌我躺床嘛,我现在不躺了你还不乐意?”

    “上去再说吧,先上去。”祝颂声连拖带拽了游以桉几步。

    游以桉制住祝颂声的动作,松口道:“别拉了,我自己走。”

    她望了眼没收的碗筷,听到祝颂声大声说:“我会洗!我先带你上去,然后我再下来洗。”

    “我洗吧,你都做饭了。”

    “你洗完会上来吗?不会跑了吧?”

    游以桉:“……”

    祝颂声叠起几只碗,火速跑去厨房,“你先上去吧,我洗完马上上来。”

    游以桉望着那个背影,擦拭干净桌面上的油渍,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祝颂声把剩菜倒进厨余垃圾桶,游以桉捡起没洗的空碗,挤了泵洗洁精刷碗。

    屁大点活没什么可以抢着做的空间,祝颂声站原地木了会,“你说有必要在格格屋买洗碗机吗?”

    “没有很大必要吧。”游以桉心说,别一副你会在这里住很久的样子。

    “好吧。”

    陆续用完洗手液,祝颂声一步三回头,怕游以桉没跟着她上来。

    打开门,祝颂声庆幸下午把屋子收拾得很干净,她可不想让游以桉踩到玻璃渣。

    她做了个欢迎的姿势,邀请游以桉光临沙发,把喜欢的河豚抱枕塞给游以桉,“看电视吗?”

    游以桉接过河豚抱枕,“又看动画片?”

    “想看什么都行。”祝颂声想了想,“要不我们玩游戏吧,联机玩星露谷怎么样?”

    游以桉不咸不淡道:“不想玩。”

    祝颂声小声嘀咕真没品,想了想,继续问游以桉,“玩点边缘的你喜欢吗?”

    “牙医游戏?”

    游以桉脸色变得精彩,尘封的记忆被唤起,这是很难向外人提及的相处细节。

    祝颂声学口腔学得很痛苦,晚上回到家就非要折磨她,练习一下到时候怎么给病人看牙能憋住不笑。

    练着练着内容逐渐变得很奇怪,再后来装备逐渐齐全,成了项两个人偶尔会玩的情。趣游戏,不过比起当牙医,祝颂声更喜欢演患者。

    “太有病了。”游以桉当场拒绝,好奇起来另一件事,“后来你当上牙医了吗?”

    “毕业后干了半年,算是当过吧?”

    “不想当了?”

    “嗯……”祝颂声含含糊糊,拿起遥控器,“没毕业前就不想当了,干了半年已经很不错了。”

    “之后呢?你都做了什么?”

    “嗯?”祝颂声挑选放点什么声音好,“看综艺怎么样,我现在喜欢很吵的东西。”

    “你刚刚说什么?”

    游以桉望着屏幕,挑了部台综,“就这个吧。”

    选的综艺特别好笑,祝颂声挨着游以桉,把河豚娃娃收回来抱自己怀里,再把自己放到游以桉怀里。

    这下舒服了。

    慢慢的,祝颂声换了个姿势,躺着枕在游以桉大腿。窗外似乎刮起来大风,她凝神听了会动静,推开窗帘一看,果然下雨了。

    下得还挺大,祝颂声走回沙发,开心说,“下雨啦,你不能回去了。”

    “你想做吗?”祝颂声半跪在沙发,神秘暧昧的语气仰头看游以桉,“这几年我技术有进步了,要试试吗?”

    游以桉瞧着祝颂声的脸,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怎么进步的?”

    “练习了下。”

    祝颂声说这话时脸上微微泛红,稍显得意,和她许多个噩梦里的样子相差无几。那些梦里,和祝颂声亲吻的对象并不是她。

    游以桉眼眸沉沉,“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会高兴?”

    祝颂声无措地开口,“怎么了吗?”

    “怎么练习的?”

    恍然间,祝颂声终于反应过来,心虚地移开眼,“你不高兴了……?因为吃醋?”

    游以桉的脸早己冷下来了,现在周身泛着冷气压,和刚才的温馨气氛完全隔绝。

    “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啊,我不能跟别人在一起吗。”

    完了。祝颂声刚说完就后悔,又说错话了,一定是因为她今晚状态太紧绷,无法在高压下作出正确的反应。

    祝颂声的心跳得很快,明明知道现在应该说点讨饶的话,可她都说了这么多句了,凭什么,凭什么游以桉总是沉默等她的解释。

    就因为现在游以桉才是她们关系的上位者吗,凭什么这么对她,讨厌游以桉。

    “这对我不公平,我从来没有介意你的过往,你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我?”

    祝颂声哑着嗓音,“你在我遇到我之前有过初恋,谈过女友,可是我只有你,我和你分手了都不能和别人在一起吗?”

    终于是说到这个话题了,游以桉听着祝颂声的言之凿凿,情绪从这会被点燃,一场要下不下的雨在此刻着陆。

    尽管烦躁,但心头竟闪过快意,吵架才适合她们俩,事情都没说清楚过在那假和平个什么劲?

    “可以啊,你当然可以,这是你的自由,但为什么你现在要来找我,而不是找你在我之后谈的人呢?”

    “口口声声叫我前妻姐,我是你前妻姐吗,怎么着也是前前任了吧?”游以桉冷笑一声,“你有几个前妻姐啊,每一个你都这么叫吗?”

    “你就是!只有你是,别人都不算。”祝颂声情绪激动起来,喊道:“别人都不是!”

    游以桉觉得自己要疯了,一字一字抓起细节,别人?都?

    在我之后你到底谈了几个,说啊,你和她或者她们亲过吗,做了吗,发展到哪里了,对,她全部都想知道。

    盛怒之下根本问不出口。

    游以桉的眼睛里毫无温度,祝颂声握紧了手掌,她静默一会,去拉游以桉的手,“不吵架好不好,我不想吵架。”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些事情了,别生气了。”

    “你提出来的错误我都会改掉的。”

    游以桉打断道:“有什么用呢,都已经发生了,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祝颂声咬着嘴唇微微发抖,半天没吭声。

    再开口,她说:“分开的这几年,如果你谈过恋爱,我不介意的,反正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

    “嗯,是我小气了,那能怎么办呢,不合适的话没必要强求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后面的话祝颂声停下了,“你……”

    用了很大的决心,胸口起起伏伏,祝颂声哭着说出接下来的话,“你是不是嫌我脏?”

    游以桉怔了一秒,随即说:“不是。”

    “你不承认就不是了?明明就是。”

    祝颂声的眼泪打得游以桉冷静下来,刚才的愤怒稍稍熄灭,她许久没说话。

    “你说啊。”

    游以桉拿起外套,“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让我自己想想吧。”

    祝颂声扯住游以桉的外套不放,“可以想,但是为什么要走呢,我在你身边你想不清楚吗?”

    游以桉松了力气,祝颂声还真说对了,祝颂声一出现她的脑袋就乱哄哄,确实想不清楚。

    “你想来想去的结果肯定是远离我,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想清楚,你比我想得还不清楚,不然你怎么上来的?”

    游以桉语气无奈,“那你要我怎么做?”

    “留下来,如果我们真正相处后你还是能想清楚,那才叫真的想清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