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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Chapter 31 D团人齐

    下午两点多, 吴宇光忽然来了电话,说谢初泊已经下飞机抵达津海了,让他们现在回公司开个短会。

    公司派了车来接, 十分钟后,三人走进会议室,吴宇光和策划部的部长已经坐在其中, 正拿着一份策划案小声商讨着什么。

    见到三人进来, 吴宇光放下文件夹,满脸的笑容,“快坐吧, 初泊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吴哥, 神神秘秘的,有啥事啊?”

    陆鹤也笑嘻嘻地跑到吴宇光身边,拉开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凑近看了眼吴宇光手上的文件夹,惊喜道:“这是团综的剧本吧?快拿给我看看!”

    吴宇光故作神秘地抬手按住文件夹, “先别急,等初泊来了一起说。”

    陆鹤也撇了撇嘴, “小气。”

    吴宇光笑笑没说话。

    蔺陈坐在长条桌的边角处, 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半了, 谢初泊应该快到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 没想到才过了半晌,耳边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会议室门口停住,下一瞬,一道磁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语气中透着点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

    蔺陈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挺拔高挑的身影直直地站在门外,黑衣黑裤身形落拓,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蔺陈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很长时间。

    蔺陈垂了垂眸。

    人终于齐了,陆鹤也雀跃地大喊了声“谢哥你来了”,激动得眉飞色舞,他这副花痴的模样惹得许知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吴宇光招呼:“快进来坐吧。”

    陆鹤也拍了拍旁边的空椅子,“坐我这儿!”

    谢初泊没说话,迈着笔挺的双腿缓缓走进会议室,不过却没坐吴宇光对面,也没坐陆鹤也旁边,反而随手拉出一个椅子,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蔺陈旁边。

    陆鹤也失望地撇了撇嘴。

    蔺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对望,谢初泊向他挑了挑眉,黑沉的眸子里漾着一丝笑意。

    众人的目光齐聚在他俩身上,吴宇光感到欣慰,没想到才参加了一期节目,这两人身上的cp感就已经这么浓了?这是好事,有助于后面几期恋综的发挥。

    时隔两个多月,D团好不容易再次集齐,几人寒暄了一阵后,吴宇光敲了敲桌子,准备进入正题。

    不过说正事之前他先看向了蔺陈,和以往的冰冷不屑比起来,现在他的眼神堪称和蔼,毕竟一直拖D团后腿的家伙终于能成长为摇钱树了,任谁都会高兴的。

    “长话短说——”

    吴宇光目光扫向众人。

    “得益于蓝台那档恋综,现如今初泊和蔺陈的热度居高不下,顺带着让D团的热度涨了不少。吴董觉得放任这样的机会不利用起来的话实在可惜,于是拍板,专门为你们四个筹建一档团综。”

    “这是策划案,你们轮流看看。”

    说着,吴宇光把手边的文件夹向谢初泊的方向推了过去,旁边的策划部部长把自己手头的那份递给了许知淞。

    谢初泊翻开文件夹,手指按着向蔺陈那边推了推,放到了两人中间。

    两人相邻而坐,文件夹放在中间的话,他们俩必须侧着身子凑近,而且想要看清内容,还不得不头挨着头。

    这是个很亲密的姿势,蔺陈看了眼谢初泊微微倾斜欺近的上半身,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一起看。

    “一起看吧。”

    谢初泊主动发出了邀请,那双黑沉的眸子抬了起来,带着打趣的意味看着蔺陈,“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怕?

    什么意思?

    蔺陈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顾不得矜持了,侧了头垂眸去看。

    他微微眯了眯眼,只见文件夹内页上的A4纸上写了几个大字——《D团第一期团综之鬼屋探险(形式:直播)》。

    蔺陈:“……”

    居然真让卫小龙说中了!

    他这张乌鸦嘴……

    两人头挨着头,谢初泊轻轻翕动鼻翼,嗅到了蔺陈发丝上浅浅的洗发水香味,清清冷冷的薄荷味道。他微微抬了头,视线中是柔软蓬松的栗色发丝,如果揉一把……手感应该会很舒服吧?

    谢初泊没来由想着。

    他没了心思看策划案,专心听着身边人的呼吸,敛了敛眸,目光悄悄描摹着蔺陈微微蹙起的眉峰和绷紧的嘴角。

    虽然蔺陈在尽力维持面色的平静,但他的微表情出卖了他其实畏惧鬼屋的心理。

    谢初泊的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恶趣味地翘了翘嘴角。

    策划案上的内容不多,五分钟后几人陆续看完,陆鹤也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真要玩这么刺激的吗?”

    策划部部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见陆鹤也心有余悸的样子,她掩嘴笑了声,说:“刺激点才好玩啊,难不成你们四个大小伙子还怕这个啊?”

    很明显的激将法,但在这儿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陆鹤也立即噤声了,他毕竟还小,自尊心重,所以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谁怕这个啊,你就专挑最恐怖的来!”

    此话一出他就后悔了。

    女人年纪轻轻坐上策划部老大的位置,和她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风格脱不了干系。

    生怕女人真给他们安排最恐怖的鬼屋,陆鹤也连忙拿许知淞当挡箭牌,迅速换了口风,“许知淞胆子小,要是不想让他晕在鬼屋里,最好还是挑个普通点儿的来吧……”

    许知淞白了他一眼,“我胆子很大,才不像某人。”

    “某人”陆鹤也心虚地不想理他,而是向谢初泊眨了眨眼,投去求助的眼神,见谢初泊视若无睹,他赶紧看向蔺陈,想让他帮着说句话。

    说实在的,蔺陈其实并不太想玩鬼屋。毕竟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要是被突然蹦出来的npc吓到了,那一瞬间对心脏的负荷是很大的,大大提高了心脏病的风险。

    于是他顺着陆鹤也的意思补充了句:“还是挑个低难度的吧,毕竟观众想看的是我们四个的互动,而不是恐怖片。”

    “蔺陈说得对!”陆鹤也赶紧帮腔。

    女人觉得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就听你们的。”

    陆鹤也松了口气,蔺陈同样如此。谢初泊和许知淞都没有意见,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受《你敢不敢心动》的影响,乐行特意把团综的形式改成了直播,并且早在几天前就开始团综的预热,粉丝的期望值很高。

    直播时间定在了明天上午,地点在津海最大的鬼屋乐园,乐行早已提前打了招呼,全天包场。

    会议结束后,等女人离开,吴宇光忽然叫住了几人。

    “我在喜福居定了一桌饭,你们难得聚一次,晚饭就去那儿吃吧,算是我私人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到时候我会安排车送你们过去,不会有狗仔拍到的。”

    “初泊刚下飞机,没事的话你们先回宿舍休息吧,明天直播都给我提起精神!”

    吴宇光难得大方一次,陆鹤也早吃够了没滋没味的外卖,欢呼了声,几人结伴回了宿舍。

    除了他们四个,宿舍楼没有看到其他练习生的身影,经过许知淞提醒,蔺陈才知道他们今天有12进10的比赛,这会儿应该正在进行紧张、残酷的角逐。

    许知淞的话让蔺陈回想起了自己两年前被陈铭骗过来做练习生时的场景。

    那时的他懵懂无知,唱歌跑调,四肢不协调,一支舞跳十几遍也赶不上别人跳一遍。

    原以为自己只是打个酱油一轮游,却没想到一路过关斩将,在无数观众的鄙弃和辱骂声中以四番的身份出道。人生轨迹由此天差地别。

    现在想想还真挺玄幻的。

    沿着楼梯向三楼走,路过二楼时,谢初泊忽然顿住了脚步。

    蔺陈误以为他太久没回来记错了楼层,于是提醒道:“房间在三楼。”

    谢初泊笑了声,指着二楼靠近墙角的房间,“你还记得那个房间吗?”

    蔺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扇紧闭的枣红色木门,他的眼神暗了暗,回答:“记得。”

    两年前《下一站偶像》“9进7”,他以第七席的身份留下来,并获得和谢初泊合宿一周的机会。当时二楼这间宿舍是属于谢初泊的,那天晚上他拎着行李搬进来的时候,谢初泊正在收拾东西,听到他打招呼,连头都没回,只是嗯了声,态度冷淡。

    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谢初泊还记得这事儿。

    蔺陈收回视线,甩走脑子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抬脚准备继续向三楼走,可这时,他的耳边忽然响起谢初泊喑哑的声音。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是高冷不爱说话。”

    蔺陈疑惑地扭头看他。

    谢初泊抬着脸,黑沉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蔺陈的眼睛,“我只是……”

    “只是什么?”

    三楼,陆鹤也的脑袋忽然从栏杆顶探了下来,他笑嘻嘻地打断了谢初泊的话,“你俩在这里讲什么悄悄话呢?”

    谢初泊:“……”

    蔺陈清楚看到谢初泊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不定,深邃的瞳孔蓦地变得晦暗。

    谢初泊缓缓抬头,黑沉的眸子停在陆鹤也的脸上,陆鹤也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一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溜了。

    谢哥刚刚的眼神像要刀了他一样……

    想说的话被打了岔,谢初泊没了心情,叹了口气,“上楼吧。”

    “哦哦……”

    蔺陈转身往楼上走,他面色如常,可心里却始终在想“我只是”三个字后面,谢初泊接下来是想说什么?

    第32章 Chapter 32 想借个宿

    喜福居依山而建, 是津海市最高端的会所之一。出入其中的要么是商界权贵,要么是明星名流,不管是隐私性还是安全性都处于最顶尖之列。

    当然了, 消费自然也是最顶尖的。所以吴宇光自掏腰包请吃这顿饭,算是大出血了。

    晚六点,吴宇光果真安排了车来接, 司机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接连拐了几个弯甩开偷偷吊在他们背后的狗仔,汇入高架,一路往郊区疾驰。

    半小时后, 车在喜福居正门停下, 因为提前打过了招呼,两个侍者立即迎了上来,领着四人进了其中一处偏院。

    四人中只有蔺陈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他跟在侍者身后走在狭长的廊道上,颇为稀奇地打量着廊道两侧种满的各色植株。

    偏院里有花有草, 环境幽雅,正中的位置栽着数十株绿竹, 竹叶撑开蓬蓬伞盖,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清冷的竹叶香味。

    “就是这儿了。”

    侍者在一处镂空的竹亭处停下脚步,竹亭里摆着一张方桌和四张竹椅, 侍者欠身, 礼貌地示意几人入座。

    因为是内部聚餐,没那么多讲究,几人随便坐了下来,蔺陈坐在了谢初泊的右手边。

    几人晚饭都没吃,陆鹤也迫不及待地点了几个菜, 随后把菜单推给谢初泊,催促道:“谢哥你点吧。”

    谢初泊反手把菜单推给了蔺陈,“你先点。”

    陆鹤也:“……”

    蔺陈:“……”

    最后蔺□□点了两道少盐少油的菜品,把菜单重新推回谢初泊面前。

    谢初泊随手翻了翻,补了两道菜后抬眼问许知淞,“知淞,你要点什么?”

    许知淞对吃的没什么兴趣,无所谓地说:“就这样吧。”

    谢初泊把菜单递给侍者,“尽快上菜吧。”

    “好的。”

    侍者接过菜单离开。

    等菜的时候,陆鹤也觉得无聊,忽然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要不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许知淞也来了兴趣,“什么游戏?”

    陆鹤也卖了个关子,没说什么游戏,视线在谢初泊和蔺陈身上扫了眼,期待地问:“玩不玩玩不玩?”

    大家都清楚他的性格,要是不同意的话,怕是这顿饭都要听他唠叨个没完,谢初泊倚在椅背上,低啧了声,“你先说什么游戏。”

    陆鹤也嘿嘿笑了笑,“叠手背!”

    “幼稚……”许知淞翻了个白眼,顿时没了兴趣。

    陆鹤也立马反驳,“哪里幼稚了,我在剧场拍戏的时候,他们都在玩呢!”

    蔺陈知道“叠手背”这个游戏,顾名思义,就是几个人交叉双手叠在一块儿,等到其中一个一声令下,大家同时把手抽走,要是谁动作最慢,谁就要接受惩罚,惩罚内容由其他人定。

    确实挺幼稚的……像小学生玩的游戏。

    蔺陈本想顺着许知淞的话直接拒绝,却没想到,最沉稳冷漠的那人在默了半晌后,忽然挑起眉梢,答应了这个极其幼稚的游戏。

    “那就玩两把打发时间。”

    谢初泊冲许知淞抬了抬下巴,“别玩手机了,D团很久没互动过了,趁这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免得明天录团综的时候别人误以为我们不熟。”

    说完他又看向蔺陈,嘴角轻扯了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许知淞耸了耸肩,把手机揣回兜里,“行。”

    四个人有三个都同意玩了,蔺陈无奈地默叹了声,学着陆鹤也的样子把手伸了出来,手背朝上。

    陆鹤也双手放在最下,许知淞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蔺陈虽然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双手压了上去。

    谢初泊排在最后,那只宽大有力、带着热温的掌心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蔺陈蓦地头皮一麻,手背上所有的毛孔仿佛都被烧热了起来。

    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谢初泊却把手压得更紧了些。

    蔺陈:“……”

    他愣了愣神,这时陆鹤也忽然一声大喊,猛然把手抽了出来,许知淞和谢初泊注意力都在线,手抽得很快。蔺陈反应过来的时候,半空就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的一双手了。

    陆鹤也指着蔺陈大笑:“哈哈哈蔺陈最慢,快想个办法惩罚他!”

    蔺陈收回手,敛了敛眸,掩去了眼底的懊悔之色。

    旁边谢初泊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在发什么呆呢?速度这么慢。”

    陆鹤也在旁边接腔,“就是就是,谢哥你快想想怎么惩罚他。”

    “就让蔺陈喊我们一声哥哥吧。”谢初泊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就想这样做了。

    陆鹤也笑嘻嘻地附和:“好啊好啊!”

    许知淞跟着起哄:“快叫快叫!”

    蔺陈:“???”

    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陆鹤也和许知淞的起哄声越来越大,谢初泊挑眉看着他,眼底透着耐人寻味的笑意,蔺陈实在是叫不出“哥哥”两个字,艰难地张嘴喊了声“哥”。

    “哥哥”和“哥”,仅一字之差,但叠词带来的那种亲密感荡然无存。

    陆鹤也当然不同意,他在团内年纪最小,好不容易被叫声哥,当即疯狂摇头,“不行不行,得喊哥哥。”

    谢初泊靠在椅背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啊,喊人哪能只喊一半呢?”

    无论他们怎么撩拨,蔺陈却死也不开口了。

    几人闹够了,准备继续第二轮游戏,可就在蔺陈伸出手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从廊道那侧走来准备上菜的侍者,以及跟在侍者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齐名谦。

    蔺陈眸色黯淡下去。

    齐名谦缓缓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谢初泊身上,英俊的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

    “没想到这么巧,我正好和朋友在隔壁吃饭,听到服务员说你们在旁边,便过来看看。”

    齐名谦是提名过影帝的人,除了谢初泊外,咖位远高于其他三人。

    他主动过来打招呼,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陆鹤也和许知淞赶紧起身,礼貌问好:“前辈好。”

    齐名谦受用地点了点头,目光绕过谢初泊停在蔺陈的脸上,微笑道:“好久不见啊蔺陈,听说你现在很火了,每天都能上热搜,唉……有句古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要是我有你这样火就好咯……”

    他面露谦虚,可语气里的轻蔑却像包裹在棉团里的针一样扎在蔺陈身上。

    虽然一同在横店拍了两个月的戏,但蔺陈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大有相看两厌的意思。

    他没有理会齐名谦的嘲弄,而是坦然地看着他,缓缓说道:“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而已。”

    齐名谦最厌恶的就是他这副看不出破绽的冷淡表情,但顾忌到谢初泊在,有的话自己就不说了。

    见气氛好像有点不对,陆鹤也赶紧把自己坐的椅子拉到齐名谦旁边,“前辈您坐。”

    “谢谢。”

    齐名谦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借着落座的动作,他悄悄瞥了眼谢初泊的表情。在他的视线中,从他出现在这儿的那一刻起,自己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弟弟就一直冷着张脸,就好像张开了刺的刺猬,对自己避而不见,尽显敌意。

    齐名谦清楚谢初泊的敌意源自何处,他很不情愿地想起了谢初泊曾在茶室对他说过的话。

    “不要再有下次了,否则……”

    这是谢初泊第一次威胁他,但他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这个威胁对他很有作用。

    齐名谦在心底沉沉地叹息了声,但面上始终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他像个友好亲切的前辈一样,热心地询问:“你们团是有什么活动吗?”

    陆鹤也抓了抓脑袋,解释道:“明天有团综,我们四个好不容易聚齐,所以来一起吃个饭,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前辈您了……”

    齐名谦笑着:“什么样的团综呢?”

    陆鹤也简单说了说团综的形式,借着这个话题,齐名谦坐着聊了几句,片刻后他看了眼时间,站起了身,“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齐名谦起身就走。

    这时,迟迟没有说话的谢初泊忽然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好不送。”

    齐名谦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看着谢初泊,心情无比复杂,这是他来到这里谢初泊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却生疏得让他心寒。

    齐名谦深吸了口气,尽力维持着面色上的平静和自己在谢初泊面前不值一提的体面,顺着廊道离开了这里。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阴暗中,陆鹤也才猛地拍了拍胸脯,纳闷道:“他怎么过来了?”

    许知淞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谢初泊,“是来看谢哥的吧?”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声低低的哂笑,谢初泊半张脸陷在昏寐的阴影中,深邃的轮廓显得异常冷漠。

    因为齐名谦的不请自来,刚刚几人好不容易攒聚出来的热闹气氛一扫而空,“叠手背”的游戏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一个个低头吃菜。

    蔺陈默默咀嚼着一片竹笋,明明是清甜的味道,可吃在嘴里却没滋没味。

    他趁着夹菜的动作,用眼角悄悄瞄了谢初泊一眼,却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谢初泊面色如常,黑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不过却在接触到蔺陈的视线时,微微扬了扬眉。

    这顿饭只吃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几人被侍者送出来的时候,坐在车内准备眯一会儿的司机大哥很是吃惊。

    司机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把车开回了宿舍楼下。

    几人上了三楼。

    蔺陈推开房门进屋,回头关门时,却看到谢初泊并没有进自己房间,而是双手插在裤兜里,懒懒散散地面向他站着。

    这门关也不是不关也不是……

    蔺陈默了默,问他:“还有事吗?”

    谢初泊低低一笑,“不请我进去坐一会儿吗?”

    蔺陈:“……没这个必要。”

    说完他立即摔上了房门,拒绝了谢初泊的“无理请求”。

    被关在门外的谢初泊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转身准备开门,可他忘了,自己太久时间没回来了,房门钥匙在管理员手上,而这个点儿了,再麻烦人过来并不是很合适。

    很遗憾,他进不去宿舍了,晚上只能睡沙发。

    谢初泊不爽地啧了声,转身往客厅沙发那边走,但转念一想,自己何苦委屈自己呢?

    往前刚走两步的脚步立马顿在原地,谢初泊转身走到蔺陈房门前,想也不想地敲门,“不好意思,门锁了进不去,你愿不愿意接纳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在你这借宿一晚?”

    门内刚脱了衣服准备躺上床的蔺陈听到这话狠狠沉默了。

    这不是“无理要求”,而是“无礼要求”了。

    第33章 Chapter 33 团综开始

    谢初泊在门外等了一阵, 终于听到了门开锁的声音。

    蔺陈穿戴得整整齐齐,把门开了个半人宽的缝隙,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 还用手扶着门把,一副生怕某人会硬闯进来的模样。

    谢初泊望了眼蔺陈攥门攥得发紧的手指,被他小心翼翼的动作逗得一乐, 骨子里的恶趣味陡然滋生, 他忽然抬手按在门板上,借力推了一把。

    感受到门板上传来的力道,蔺陈顿时大惊, 下意识反推了过去。

    两人力道相持, 一时间僵在了原地。

    谢初泊无奈道:“我没有骗你,门真锁了。”

    蔺陈犹豫了下,说:“我没说不信,只是……”

    谢初泊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打断他:“大家都是男的, 睡一张床没有什么的。”

    蔺陈:“……”

    他想说的是床太窄了,两人睡太挤, 当然话中的潜台词其实和谢初泊说的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更委婉,没有谢初泊直接。

    蔺陈端详着门外那张带笑的脸, 走廊上的微弱灯光落在谢初泊锋利深邃的轮廓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身上的冷硬气质变得柔和了许多。

    “你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只好去睡沙发了。”

    谢初泊放下手,语气忽然变得可怜起来。门板上的力道消失,明知他在装, 但蔺陈却没狠下心关上门,试探地向他建议:“要不你去问问许知淞和陆鹤也?”

    “算了,我去睡沙发了。”谢初泊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他作势想走,原以为蔺陈会出言挽留,却没想到从蔺陈口中说出来的话并非同意他进屋,而是:“晚上睡沙发可能会冷,我去给你拿一套被褥吧。”

    谢初泊:“……”

    计划失败。

    当夜谢初泊蜷着身体不舒服地在窄小的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时天刚蒙蒙亮,浑身肌肉发酸。

    谢初泊揉了揉眉心从沙发上坐起来,那双长得离谱的笔直长腿肆意地撑在地上,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表看了眼时间,指针刚刚指向六点。

    团综直播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半,时间还早,他本想再眯一会儿,可忽然听到“哒”的一声轻响,有人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原以为是谁起早上厕所,谢初泊怕大清早睁眼不睡觉的自己吓到对方,于是顺势往沙发上一躺,抱着被子闭上了眼假寐。

    耳边响起极轻微的脚步声,出门的人估计是怕吵醒他睡觉,步子迈得谨小慎微。

    脚步声越过客厅的时候稍稍停顿了半晌,谢初泊已经猜出是谁了,借着翻身的动作,掀开眼皮看了眼。

    熹微的晨光从没有遮严的窗帘缝隙中投进客厅,不远处光影的分界处站着一道被白衣白裤勾勒出的纤瘦身影。

    谢初泊眯了眯眼,感到几分意外。蔺陈穿成这样这么早,是要去哪儿?

    两人相隔数米的距离,室内光线并不太好,蔺陈并未发现谢初泊已经醒了,此时正微眯着眼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

    蔺陈站在原地看了谢初泊几眼后,见他睡得很熟,自己并未吵醒他,不由放下了心转身下楼。因为上午要录团综的缘故,他特意起早了点去晨练。

    天刚微微亮,来往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蔺陈闷头向公园走,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宿舍楼的露台上,有人安静地站在那儿,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上次的公园,几个起早的大爷大妈已经开始晨练了,见他来了,先前教他动作的大爷热情地招呼他:“今天来得很早嘛。”

    蔺陈笑笑:“今早醒得早。”

    大爷笑呵呵地竖了个大拇指,“年轻人不错。”

    这就是和大爷大妈们相处的好处,他们不关注娱乐圈,只把蔺陈当成一个注重养生、长相好看的年轻人,没了那些恶心的弯弯绕绕,蔺陈身处其中很自在。

    寒暄了几句,蔺陈学着大爷的动作继续练打太极,晨风和煦,蔺陈打了半小时,身上出了汗,被风一吹微微凉凉,很舒服。

    等他晨练完回到宿舍时,谢初泊已经醒了,他站在窗前不知在和谁打电话,蔺陈没有出声打扰他,默默走回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物出来准备去洗澡。

    三楼只有一间公用浴室,在客厅的西侧,布局上更是和沙发共用的一堵墙,以前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想怎么洗就怎么洗,但现在……却很尴尬。

    蔺陈硬着头皮走进浴室,反手锁了门。

    他倾耳听了听墙后的声音,可惜什么都没听到,也不知道谢初泊有没有打完电话坐在沙发上。

    “好的我明白,最迟晚上到。”

    谢初泊挂掉秦导的电话,有些无奈地按了下眉心,回到沙发上坐下。

    因为剧组某个工作人员的疏忽,他之前拍过的一条母带出了点问题,急需他回去补拍。所以原定后天的机票被迫改签。

    少了两天相处的时间,谢初泊无奈之余仍觉得遗憾。

    他倚在沙发背上沉默地阖上了眼皮,这时他忽然听到墙后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一墙之隔的地方是浴室。

    浠沥沥的水声隔着一堵薄如纸的墙壁断断续续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谢初泊阖着眼,迟迟没有睁开。

    因为心中有顾虑,蔺陈这个澡洗得很快,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沙发的位置,庆幸的是,谢初泊并不在,他仍然站在窗边,不过没再打电话了。

    蔺陈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什么都没说,回房间换了身衣服。

    时间已经八点多了,陆鹤也和许知淞先后起床洗漱,九点的时候,吴宇光亲自带了车接他们去鬼屋乐园。

    这座津海最大的鬼屋乐园被乐行包了场,工作人员在场内忙碌地调试设备,场外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各家粉丝,他们拿着横幅和海报,看到车驶进乐园的时候,这些粉丝们的尖叫声差点没把场地掀翻。

    车在某间独立的鬼屋门前缓缓停下。

    蔺陈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招牌,顿时狠狠沉默了。

    《鬼校惊魂》。

    蔺陈头皮一阵发麻,光看名字就已经很恐怖了……

    “怎么是这个啊!!!”

    陆鹤也一声哀嚎,昨晚他提前做了攻略,把这里所有鬼屋都了解了一遍,尤其是名气最大的那几个,其中就包括《鬼校惊魂》。

    按照某红书上的评论,这座鬼屋难度三星,恐怖程度却能评到四星。

    陆鹤也人都快裂开了,“不行不行,我要找林部长换一个!”

    可惜林部长并没来,况且工作人员早在昨天就提前进场安装摄像头了,这时候再换肯定来不及。

    吴宇光被他吵得脑袋疼,安慰道:“鹤也,可能没那么吓人,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许知淞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向他挑起眉,“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叫我声哥哥,到时候跟在我后面。”

    陆鹤也呸了声,“想得美!”

    这么一打岔,陆鹤也不闹了,吴宇光向鬼屋门口站着的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着打招呼:“万总,今天就拜托你们了。”

    被称作“万总”的男人是这座鬼屋的负责人,他笑眯眯地看了看四人,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离直播还剩下半个多小时,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去了旁边临时搭建起来的化妆间,开始给几人上妆。

    上完妆后,又有两个工作人员拿了头戴式摄像头过来给四人分别戴上,这次的直播并不是传统的只有一个大屏,间歇性会分屏,专门用来记录每个人的真实反应,尤其是做单线任务的时候,会更有趣。

    《鬼校惊魂》正常需要八名玩家参与。除了他们四个之外,万总特意安排了四名手下的员工一同参与,当然了,为了节目的效果,他挑选的这四名员工都是刚面试通过还没正式兼职的大学生,并且以防意外,选的还是四名男生。

    因为是和明星们一起玩鬼屋,这四名男生都很激动。

    进鬼屋前,万总特意交代了几句,大致意思是里面的鬼啊怪啊的NPC,都是人扮的,不会主动伤害人,希望各位手下留情千万不要动手,不然要赔医药费的。

    这都是鬼屋中的基本规矩,大家听完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离直播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几人被戴上漆黑的眼罩,双手搭在前面一人的肩膀上,被万总亲自领着进了鬼屋,鬼屋内一片漆黑,呼吸间隐隐有焦糊的气味,为了营造阴森的效果,时不时还有几阵冷风吹过。

    几人在一扇被烧焦的门前停下。

    万总留下两只对讲机分别给了谢初泊和其中一个素人,最后提醒了一遍“等听到消息提示再摘眼罩”,随后悄摸摸离开了这里。

    眼前一片漆黑,空气中的焦糊味仿佛更重了些,周围半点声音都没有,死了般寂静。

    直播并不是从他们这里开始,鬼屋门前专门请来的主持人正在为他们这次团综的内容进行铺垫。

    对D团四人来说,只有等对讲机响起的时候,才是直播真正的开始。

    越安静越漆黑的环境最容易让人度日如年,明明才站了两分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心理上不适,蔺陈只觉得自己手脚微微发冷。

    “我有点紧张……”

    人群中,陆鹤也跺了跺脚,他很想把眼罩摘下来,但又怕刚摘下来就和“鬼”来个对脸杀,所以一直不敢动。

    “你紧张吗?”

    蔺陈此时正风声鹤唳着,冷不防耳边响起一声极低的声音,差点把他吓得从原地蹦了起来。

    他听出来了这是谢初泊的声音,深吸口气平复刚刚差点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压低声音回道:“还好。”

    谢初泊低笑了声,“要是怕的话就跟在我身后,拉着我的手我也不介意。”

    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蔺陈无语了瞬。

    这种未知的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几人在这扇烧焦的门前站了好几分钟之后,谢初泊手中握着的对讲机忽然“刺啦刺啦”响起断断续续的电流声。

    电流声声音出现得猝不及防,其中一个素人当即被吓得嗷了一嗓子。

    另外几人连忙“嘘”了声,“别叫,开始了。”

    黑糟糟的环境立即又变得死寂一片,所有人屏气凝神听着对讲机里传来的低沉沙哑的声音。

    “十年前,永安高中曾发生过一场火灾,烧死了几十个无辜的孩子,自此以后校园里总会莫名其妙发生许多诡异的事情,老师们也束手无策,难道……是那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回来了?”

    “现在请你们摘下眼罩,进门帮我们找出原因吧!”

    对讲机再次“刺啦刺啦”响了两声,最后留下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彻底偃旗息鼓。

    大家心知肚明,直播正式开始了。

    终于能摘眼罩了。

    蔺陈舒了口气,慢慢摘下眼罩。

    不过入目仍是一片浓郁的黑暗,前后左右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身边人的脸都看不清。

    而在他们正前方的门顶有盏暗淡至极的小绿灯,勉强照亮了那扇门,门上有个金属制的牌子,上面用血色的痕迹写着“高三(四)班”。

    “我、我们进去吗?”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站在最前,他支吾了声,不太敢推门进去。

    “进啊。”

    许知淞大胆地一推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众人耳膜上剐蹭,蔺陈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门内。

    门内是一间老旧的教室。

    教室大概二十来个平方,乱糟糟地排列着八张双人桌椅,天花板上像被火烧过一样黑乎乎的,上面吊着两盏白炽灯还有吊扇。好在有灯了,虽然时不时会像恐怖片里那样闪一下灭一下,但总比两眼一摸黑的好。

    此时教室里已经坐着好几个身穿蓝白校服的NPC,在明明灭灭的惨白灯光下,他们披头散发的,头埋得很低。有的正在用笔疯狂地在桌上用力画着什么,有的滴溜着眼球四下偷看,还有的缩在椅子上,神经质般嘀咕着什么……

    许知淞胆子大,率先走进了教室。

    陆鹤也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地跟了进去。

    其他几个素人也都跟上,落在最后的反而成了谢初泊和蔺陈。

    “你先进。”

    谢初泊主动落后了半个身位,蔺陈嗯了声,抬腿走进了教室。

    因为这些神经质般的NPC在,所有人都默契地贴着墙边站好,没人愿意主动靠近。

    直到谢初泊最后一个走进教室,仿佛时触发了某个指令,忽然间,前方的讲台处猛地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声。

    “都给我安静!!!”

    蔺陈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漆黑的讲台那边看去。

    下一秒讲台那边亮起一盏手电筒幽蓝的光,就像恶作剧般顶在下巴处,照亮了一张死白的人脸。

    “你们这群学生又不听话了?!”

    “还不快找个座位坐下来!!!”

    蔺陈心知这是NPC在引导他们做任务。

    但打眼一看,八张双人桌,每张都坐着一个阴森森的NPC。有的甚至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缓慢又僵硬地抬起头,带着满脸烧伤的狰狞痕迹,冲着众人露出一个惨兮兮又阴冷可怖的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惨叫的不止陆鹤也,还有两个素人。

    蔺陈被他们振聋发聩的尖叫声吵得脑袋疼。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庆幸自己幸好没把老男人的心脏病带回来,否则这样持续的惊吓很伤身体的好么!

    第34章 Chapter 34 密室逃脱

    吼完那两句, 手电筒的光线骤然消失,讲台上的NPC重新隐藏进黑暗中,仿佛凭空消失了般。

    看着那些个坐在课桌旁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的“学生”, 众人犹豫了会儿,最后还是胆子最大的许知淞打头,选了最前排一个位置坐下。

    八张双人课桌, 八个空位, 注定了大家没法搭伙坐在一块儿。

    有了许知淞带头,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各自选了座位坐下,陆鹤也哭丧着脸, 挑了个许知淞身后的位子, 没等坐好就赶紧伸手拽住了许知淞的后衣领。

    许知淞“啧”了声,语气虽不耐烦,但到底没挣开陆鹤也的手。

    等他们选好座位,只剩下大家都避如蛇蝎的最后一排的课桌了。

    蔺陈强撑镇定地在长条板凳上坐好,眼角悄悄瞥了眼自己的“同桌”。

    察觉到视线, 只见那位披散头发、脸上糊着浓浓血浆的“同桌”缓慢又僵硬地扭动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歪着头向蔺陈看了过来, 然后咧开嘴, 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

    阴森恐怖的面孔顿时让蔺陈倒吸了口凉气,不由往外又挪了挪, 只剩下半个屁股沾在凳面。

    好在没有肢体碰触, 蔺陈稍松口气。

    鬼屋为了这次直播是下了血本的,不仅NPC数量翻了好几倍,连妆造和专业级别的恐怖片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谢初泊慢悠悠地坐在了蔺陈右手边,中间隔着条半米宽的通道。因为课桌空间狭窄, 以致于他只能尽力屈着长腿,但不可避免右腿仍是撑出了凳外,差点碰到蔺陈的鞋子。

    他侧目望向蔺陈。

    视线中,蔺陈绷紧腰身坐得远远的,眉眼间明显还带着几分后怕和谨小慎微,谢初泊蓦然扯了扯嘴角,心中低啧了声,觉得这个样子的他怪可爱的。

    他并未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同桌”正在慢慢欺近,准备例行惯例吓他一吓。

    然而谢初泊始终注视着某人,压根没有看他一眼。“同桌”白做了半分钟的狰狞表情,最后只好悻悻然地把头缩了回去。

    此时的直播间内,百万观众在线,屏幕切到了谢初泊的主视角,弹幕雪花似的飘落。

    [终于切到哥哥视角了,话说第一人称看着好吓人啊!]

    [哈哈哈节目组肯定在恶搞啦,我上次和朋友去过这个鬼屋,那时候教室里面只坐了两个鬼。现在满屋都是,完全是致死量啊!]

    [昆岩池既视感,呜呜呜妈妈我胆子小……]

    [除了许知淞和谢初泊,其他几个都像fw一样,胆子小成这样,都不能男人一点吗?]

    [哇哦你好男人哦~]

    [有病的玩意儿,你男人你怎么不去?]

    [……]

    这时,原本还算正常的弹幕中忽然弹出一长串加红加粗的大字,高高地飘在最上方。

    [老公你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别人看啊!每次切到你的主视角,你都在看他!]

    这条弹幕出来的猝不及防,刹那后更多的红字飘了出来。

    [哇,哥哥你好爱他!]

    [出尘出尘,cp粉前来报到!]

    [刚复习了一遍《你敢不敢心动》,又扒出来好多细节糖点,谢初泊你快说,你是不是真的心动了!]

    [……]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啦”了声忽然熄灭,霎时间教室陷入一片浓郁的黑暗中,阵阵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剧情正式开始了。

    蔺陈努力睁大眼适应没有光线的环境,冷风扑面而来,不知藏在哪儿的音响发出刺耳的鬼哭声,“同桌”们摇头晃脑,神经质般或笑或叫。

    蔺陈感到耳膜发疼的时候,脚下忽然动了,原来地板是可以活动的。

    背后的墙缓缓裂开,他们被推着向后狂退。

    几秒后地板骤停,回过神的时候他们已经被送到了另外一间房间,不过仍然是黢黑一片,毫无声音,死寂的气氛沉沉地压在心头。

    蔺陈这时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到几分模糊的轮廓。

    他偏头看了眼,自己那位“同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估计是趁地板移动的时候偷偷溜了,其他人情况也是如此。

    “现在该干什么?”

    “等着吧……”

    “小心点,说不定忽然从哪儿冒出个鬼脸,最好把眼闭上……”

    周围几人低声议论了几句,他们说的不无道理,这种环境下鬼屋中最常用的吓人方式无非就是“对脸杀”了。就像刚入场时那样,NPC下巴顶着手电筒忽然出现在眼前,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可不经吓。

    想到这个画面,蔺陈顿感一阵恶寒,瞪大双眼警惕地打量四周,好在他没察觉自己旁边有什么古怪的动静。

    只不过没等他松一口气,忽然肩膀一重,有只冷冰冰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蔺陈:“!!!!!”

    要死,切入口怎么是他?!

    蔺陈上半身条件反射往前一倾,动作急迫了些,连课桌都被压着往前挪了一截。

    他发出的声响同样吓了前桌的素人一跳,嗷了一嗓子竟直接从原地蹦了起来,随后便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二连三有人惊呼出声,原本死寂的环境一时间变得闹哄哄的。

    幸好那只手只在肩膀上停了短短一瞬便拿开了。

    蔺陈缓缓深吸口气,伸手按了按心脏的位置,心跳有点快了,得赶紧平复下来。

    片刻后他心情恢复平静,房间的灯也亮了。

    说是灯,实则是墙壁左右各嵌了个白惨惨的灯泡,发出的光仿佛蒙了层布一样,灰蒙蒙的落在房间内,勉强让众人看清了身处的环境。

    这是间和前面教室差不多大小的房间,他们进来的那面墙已经恢复了原状,正对着他们的墙壁上画满了奇形怪状让人头皮发麻的涂鸦,除此之外,没什么异样的了。

    刚刚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那个NPC穿着一身沾着血的白大褂,此时神经兮兮地站在角落处的门前,焦急地对众人说:“快快快,它们就要过来了,你们现在赶紧从这里出去!走廊右边是医务室,你们先去那里躲躲,我随后就到!”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旁边的墙后冷不防响起暴躁的砸门声,夹杂着野兽似的怒吼。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任务已经开始了。

    谢初泊离门最近,本该他先行一步,可他却望向了蔺陈,似乎在等他一起。

    有了刚刚被拍肩膀的心理阴影,蔺陈已经清楚认清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完全属于菜鸡一枚,于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他没有丝毫迟疑地走到了谢初泊身边,俨然把他当作大腿了。

    “快走快走快走!”

    白大褂又急忙催促了一遍。

    话音刚落,砸门声越来越大,那面墙配合地摇晃了几下,众人再也等不及了,赶紧一股脑冲了出去。

    等最后一个人冲到走廊,身后的门顿时砰的声被NPC拽上,紧接着门后响起轰的声响,大概是墙被推倒了,再然后是怒吼声和惨叫声。

    蔺陈心惊肉跳地听着门后的动静,心脏在刚刚的快跑中又急跳了起来。

    走廊上一点光线都没有,蔺陈只知道自己被貌似落在了最后,刚刚情况混乱,好几个人从他身旁挤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站他前面的人是不是谢初泊。

    “他说去走廊右边的医务室,咱们现在过去吧。”

    说话的人是许知淞,由始至终,就他和谢初泊表现得最为镇定,前者打头阵,后者殿后,把其他人护在了中间。

    “太黑了,我们拉好旁边的人,摸着墙过去吧。”

    “可以。”

    议论声中,有人拉住了蔺陈的手腕。

    “跟紧我。”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蔺陈心情陡松,任由谢初泊拉着他的手,贴墙缓缓挪动。

    大约走了二十米,最前方的许知淞忽然顿住脚步,推开了一扇门,“医务室到了。”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跟在许知淞身后挪进了一间亮着昏黄色灯光的空房间。

    房间不大,有一扇狭长的窗,玻璃碎了一半,非常适合鬼什么的伸手抓人。

    正中间有一张枣红色的木桌,桌上乱糟糟摊着十几张破破烂烂的纸页和一个老旧的座机,房间前后各有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大概是为了让效果更为逼真,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八个人同时挤在医务室内显得几分拥挤,最后进门的蔺陈把门关上,特意避开了窗户那边,走到另一边的柜子旁站定。

    他打量了圈医务室的环境,虽然他没玩过密室逃脱,但心知这是到了解密的环节了。

    木桌上的碎纸他刚刚路过时扫了一眼,是一些被撕碎的病历,再结合医务室的设定,线索估摸着就藏在病历当中。

    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几个人围在桌前开始把碎纸拼起来,蔺陈没有干等着,扭头在文件柜上查找线索,他伸手拽了拽那把生锈的锁头,意外发现这把锁是没有完全扣死的,稍稍用力就能拽下来。

    他试着用力扯下锁头,而就在这时,谢初泊手中的对讲机忽然响了。众人立即停下手头的动作,屏住呼吸望向对讲机。

    “呲呲呲……”

    “喂喂喂,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这道声音和穿白大褂的NPC一模一样。

    谢初泊:“能听到,请说。”

    “呲呲呲……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看来你们已经安全抵达医务室了,下面请认真听我说,因为这关乎着……你们的性命!”

    众人凝神静气。

    “北侧文件柜后面有一道暗门,打开暗门需要六位密码,这些密码就藏在医务室内,可惜我在和它争斗时不慎伤了脑袋,密码我实在想不起来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不好!它已经发现你们了!正在去往你们那里,我最多只能拖住它十分钟,等你们安全进了暗门后,我再联系你们!”

    “呲呲呲……”

    电流声后,对讲机毫无征兆哑火了。

    谢初泊把对讲机捏在手里,言简意赅地总结:“听明白了吧,我们有十分钟找到密码,然后从暗门逃出去。”

    “那我们赶紧分头找线索。”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谢初泊和另外一个身材魁梧的素人去挪北侧的文件柜,许知淞和其他人在病历上找线索。

    蔺陈看了眼生锈的铁锁,手指猛然用力,只听“咔哒”一声,锁头竟被他直接扯断,文件柜应声而开。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处放着一张老旧的照片,蔺陈拿起来看了眼,正面是高三(四)班的合照,背面写着人名。

    这时,其他人也找到了线索。

    “病历是一个叫做程若的学生的,他好像……受到了校园霸凌,难道游荡在外面的怪物是他吗?”

    程若?

    蔺陈低头在相片上找到了程若的位置,那是个长相清秀的瘦弱男生,孤零零地站在最后一排的边角,正着数刚好是第三排十四个。

    与此同时,谢初泊他们把文件柜挪到了旁边,露出一道漆黑的铁门,要想开门必须输对密码。

    蔺陈把相册放到桌上,“你们看看吧,我从柜子里找到的,这名叫做‘程若’的学生站在三排十四。”

    陆鹤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喊道:“314?!”

    许知淞摸着下巴,“应该没那么简单。”

    陆鹤也泄了气,埋头继续找线索去了,这时,戴眼镜的素人忽然指着被他们拼好的病历说:“你们看这句话。”

    “经诊断,程某患有重度抑郁症,不喜光,不喜说话,不喜接触人,喜欢把自己封锁在窄小封闭的空间……”

    “窄小封闭的空间?”

    蔺陈想到了什么,目光投向被谢初泊他们挪走的文件柜上,那里同样挂着一把铁锁。

    意识到某种可能性,蔺陈当即头皮一阵发麻,他指着那个文件柜,说:“要不试着把那个柜子打开?”

    这把锁可不像蔺陈刚才暴力拆开的那把,锁头锃亮,明显是把新锁,只能靠钥匙打开。

    好在医务室不大,钥匙这么显眼的东西并不难找,最后陆鹤也机缘巧合之下掀开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医生介绍像,在挂画像的钉子上看到了那把钥匙。

    陆鹤也兴奋地拿钥匙去开锁。

    咔哒——

    锁被拧开,陆鹤也拽出锁圈,一把拉开了文件柜门。

    “啊啊啊啊啊!!!”

    陆鹤也猛然往后连退几步,直到被许知淞圈在怀里才停下来,而仅仅几秒,他的脸顿时煞白一片,嘴唇都失了血色。

    蔺陈从缝隙中瞥了眼文件柜里的东西,饶是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仍然无法避免地倒吸了口凉气。

    文件柜的夹板被拆掉了,正中间的位置是一个被红线捆住的“人”,确切来说不是人,而是一个极为逼真的人偶。

    人偶干巴巴的仿若干尸,关节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被反拧了起来,塞进了文件柜中。

    人偶惨白干瘪的脸朝外,当陆鹤也打开文件柜的门时,正好和人偶对上了眼,所以才会吓得连退数步。

    这时候谁也不会嘲笑陆鹤也,蔺陈自认为自己要是冷不丁撞见这一幕,恐怕比陆鹤也好不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弹幕中同样哀嚎一片。

    因为是陆鹤也找到的钥匙,所以主视角切成了他,以致于一百多万的观众和他一起见证了这惊悚的一幕。

    [妈妈呀太吓人,孩子的纸尿裤都吓掉了!]

    [天哪这也太恐怖了,我看恐怖片都没这么害怕过!]

    [我之前和朋友一起玩过,当初是我那个朋友去开的门,她胆子可不是一般大,可当场就被吓哭了,好几天没缓过劲来……]

    [这是《校园惊魂》最经典的吓人名场面之一,哈哈哈幸好我提前搜过攻略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然哭的人就是我了。]

    [这段其实找线索不难,难的是开门的那个人……]

    [可怜我家鹤也宝宝,刚刚脸都吓白了……]

    [……]

    人偶的恐怖只在那一瞬间,过了会儿,所有人都缓过了劲,谢初泊上前一步把人偶从文件柜中拽了出来,藏在文件柜内壁上的血手印和许多乱七八糟的话逐渐显现了出来。

    谢初泊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了一遍其中的字迹,最后提取出了三个数字。

    “宿舍号,404。”

    314和404。

    四个数字并没有太多复杂的组合方式。

    就在谢初泊准备用这些数字尝试解锁时,忽然听到有人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尖叫的是一个素人,他刚刚站在窗户边,压根没注意到窗外有一只被烧焦的手臂忽然穿过玻璃,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蔺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没有站在窗户那边,不然被抓住的就是他了……

    素人边叫边使劲拽自己的胳膊,好在窗外的怪物并没有太用力,十多秒后便主动松开手让素人逃了出去。

    素人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躲得远远的。

    不知不觉十分钟已经到了,怪物拜托了白大褂的阻挠,找到了医务室的门口。

    好戏才刚刚开始,窗外猛然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嘶吼声,接着医务室的门遭受到了猛烈撞击,许是太敬业了,蔺陈清楚看到门框裂开了一条缝隙,灰尘簌簌而落。

    虽然知道门外的是NPC,可事到如今,在这样昏寐阴森的环境下,谁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啊?

    连最胆大的许知淞都默默铁门那边靠了靠。

    终于片刻后,铁门响起“滴”的一声响,谢初泊用力一推,铁门被成功打开。

    他向蔺陈招了招手,“快走。”

    第35章 Chapter 35 单线任务

    众人冲进铁门的同时, 医务室的门被暴力撞开,前后只差了几秒。

    暗门后是另外一个房间,面积稍微宽敞一些, 铁门正对的方向还有扇灰扑扑的木门,房间内除了四条长板凳外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其中一个素人打量了眼房间布局,不确定地问:“这里应该是安全屋吧?”

    许知淞嗯了声, “大概率是的。”

    闻言大家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安全屋的设定在鬼屋中很常见,主要作用是给玩家们一个缓冲和休息的时间,不然一直沉浸在紧张恐怖的气氛中, 很容易让人情绪崩溃。

    不过安全屋并不是绝对安全的, 更多的作用是过渡,往往衔接着各种各样的单线任务。

    前面的环节八人从未分开过,人多力量大,恐怖氛围在不知不觉中会被削弱许多。

    但单线任务就不一样了——

    一个人或两个人走出安全屋,在黑沉沉的环境中摸索着去做任务, 还要时刻担心NPC的突然袭击。更骇人的是,往往在任务完成即将的时候, 怪物百分百会从各种你意想不到的角落里冲出来, 然后触发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四条长板凳,大家两两分坐了下来。

    谢初泊像是在蔺陈身上装了定位器一样, 精准找到了他的位置, 毫不犹豫坐在了旁边。

    他偏了偏头,压低嗓音对蔺陈说:“待会记得跟着我。”

    蔺陈低低嗯了声。

    安全屋留给他们休息的时间并不多,两分钟后,铁门对面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忽然被人敲响。

    白大褂沙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是我,你们快开门让我进去。”

    许知淞离门最近, 上前拔掉了门闩,让白大褂进来。

    门刚开了条半人宽的缝,白大褂迅速闪身进了门,然后立即把门关好,背靠门长长松了口气。

    蔺陈注意到他身上的白大褂上多了些血迹,整个人也变得狼狈很多,仿佛真经历了一场恶战,不得不说,细节做的确实很到位了。

    白大褂数了遍人数,见没有少人,欣喜道:“太好了,你们都没有事!”

    紧接着不等别人开口,语气忽然变得懊恼不已,“可惜它的怨气实在太重,要想封印它,必须拿到那几个道具……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任务来了……

    白大褂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蔺陈被他犹如挑选猎物的眼神看了一眼,顿时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一股不妙的预感忽然笼上心头,他默默往谢初泊背后缩了缩。

    可惜越不想什么偏偏越来什么,白大褂抬手指了指蔺陈,又指了指谢初泊,“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两个了。”

    蔺陈:“……”

    倒了血霉了……

    这时,陆鹤也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手,问道:“我们一起去不行吗?”

    白大褂摇了摇头,“不行,你们所在的这间安全屋必须至少有六个人同时在场,这样才能形成防护结界阻挡‘它’的入侵,否则……”

    陆鹤也听到“否则”两个字默默把手缩了回去。

    为了印证自己说的话,白大褂打开木门,招呼了离他最近的三个人和他一起走出了门,房间立即只剩下了五个人,头顶的灯在这时忽然熄灭,房间陷入昏暗的同时,一阵阴森的哭笑声响了起来。

    “这下你们信了吧?”

    白大褂让三个人重新进去,说来也怪,他们刚一进门,灯就自己亮了,鬼哭声同时消失不见了。

    这该死的设定……

    白大褂又一次指了指蔺陈和谢初泊,催促道:“它可能还在附近,我先去探路,你们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有情况我会用对讲机和你们联系!”

    说完白大褂头也不回地溜了。

    木门大开,其他人默默让开了条路,用送行壮士的眼神看着蔺陈和谢初泊。

    陆鹤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虚道:“你们加油。”

    蔺陈:“……”

    谢初泊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地走出了安全屋,蔺陈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再次站在了黢黑的走廊上。

    视野被深不见底的黑暗笼罩,蔺陈背贴着墙边,伸手扶住了墙壁,而这时,他的手腕忽然一紧,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直直地侵入毛孔。

    蔺陈抬眼望着前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谢初泊一只手拿着对讲机,另一只手十分自然地握住了蔺陈的手腕。

    “我们已经出来了,现在该怎么做。”

    “呲呲呲……”对讲机响起白大褂焦灼的声音,“你们赶紧沿着走廊往左走,在第一个岔道的地方左拐,那里有一个亮着灯的储物间,你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把桌上的铃铛拿回来!但一定要小心“它”!千万别让‘它’把铃铛抢走了!”

    “明白了。”

    谢初泊闭了对讲机,扭头看了眼蔺陈,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可他能察觉到蔺陈看向他的视线。

    谢初泊提醒了句:“记住不要松开我的手。”

    蔺陈:“嗯。”

    谢初泊:“走吧。”

    视线中没有半点光线,黑沉沉的走廊上寂静无声,蔺陈一手摸着墙壁,另一只手任由谢初泊攥着往前走。

    一路没有异样,十几米后他们来到了岔路口,左边仍是一道幽深的走廊,尽头处有微弱的光亮,应该就是白大褂所说的储物间了。

    两人拐了个弯继续向前。

    蔺陈这时候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快到储物间时,他注意到了藏在角落里一团黑黢黢的影子。

    蔺陈心提了起来,压低声音对谢初泊说:“它躲在墙角,拿到道具后,它肯定会追我们。”

    谢初泊脚步没停,“认得回去的路吧?”

    蔺陈:“认得。”

    谢初泊:“待会我进去拿道具,我出来的一瞬间你就往回跑,我在你后面,别怕。”

    蔺陈默了默,谢初泊这一路都在照顾他,要说心中没有半点感动那纯粹是自欺欺人,但他不想一直拖后腿,于是犹豫了下,提议道:

    “要不我去拿吧?你在门口等着,我拿到铃铛后立马给你,到时候你先跑回去,你跑得比我快,铃铛不容易被它抢走。”

    闻言,谢初泊在黑暗中扯了扯唇,低低笑了声,“铃铛你还是拿着,放心吧宝贝,有我在,它抢不走的。”

    两人只差两步就到储物间的门口了,蔺陈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角落那团蠢蠢欲动的阴影上,完全没听到谢初泊话中那两个含糊的字眼。

    但耳尖的网友们全听见了!

    [等等等等……我刚刚听到了什么?]

    [难道是我耳背吗,我怎么听到了‘宝贝’两个字……]

    [我也听见了!!!]

    [混蛋你叫谁宝贝呢?!]

    [呜呜呜呜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储物间的门是开着的,微弱的昏黄光线打在两人脸上,谢初泊向蔺陈点了点头,长腿迈入房间,去拿桌上的铃铛。

    角落里的阴影动了动。

    蔺陈心情蓦地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站在门口,手扶着墙微微弯腰,让自己保持在随时能跑走的姿势。

    很快谢初泊拿着铃铛返回,当他半个身子越过门框时,角落里的NPC忽然大叫了声扑了过来,随身携带的音响配合地发出诡异的背景音。

    “跑!”

    谢初泊一声大喊。

    蔺陈嘴角紧绷,他本想埋头就跑,但不想丢下谢初泊自己先跑,于是特意慢了一步,手顺势往后一拽,刚好抓住了谢初泊的手。

    谢初泊的手比他的要宽厚些许,掌心的温度比他也要高些,握住的时候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身后怪物在追。

    蔺陈心剧跳了下,紧紧抓着谢初泊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

    怪物始终吊在他们身后,各种恐怖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敲打着耳膜。蔺陈大概是被这阴森的场景激发了潜力,两段十多米长的走廊摸着黑跑,他拽着谢初泊愣是只花了十几秒时间就跑回了安全屋的门口,然后冲进去,用力摔上了门。

    怪物只差两步就能追到他们了,它在门口重重拍了两下门,最后不甘地嘶吼了两声后走了。

    安全屋内,蔺陈因为刚刚跑得太急,呼吸略有些急促,他慢慢走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却忘了松开紧握着谢初泊的手。

    其中两个素人在他俩十指相扣的手上看了两眼,对望了望后,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看到他俩的笑容,蔺陈脸颊一烫,后知后觉松开谢初泊的手,低着头假装无事发生。

    “谢哥,东西拿到了吗?”

    谢初泊陪着蔺陈坐在长凳上,手上仍残余着独属于蔺陈的体温,他敛着眸,回味着和蔺陈刚刚十指相扣的感觉,并没有回答陆鹤也的话。

    直到陆鹤也又问了一遍,他才啧了声,随意一伸手,把手中的铃铛递了过去。

    陆鹤也接过铃铛细细瞧了瞧,并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而这时,素人手中的对讲机忽然响了。

    “你们成功拿到了第一件道具,实在太好了!不过你们不能高兴得太早,要想彻底封印‘它’,还需要另外三件道具,现在你们再派两个人出来,跟着我的指示走。”

    素人脸色发白。

    照这个进度下去,怕是每个人都要出去走一遭单线任务了。

    他不好意思叫许知淞和陆鹤也一起,只好选了个和他一样的素人出去。

    五分钟后,这两位素人惨白着张脸回来了,其中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一问才知道他刚刚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脖子。不过得益于他受伤,本来近在咫尺的怪物估计是害怕担责,装模作样吼了两句后,麻溜地跑了。

    素人把拿回来的阵棋放到铃铛旁边,不出意外,对讲机又响了。

    第36章 Chapter 36 手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啊!”

    陆鹤也尖叫着冲回安全屋, 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张脸吓得惨白。许知淞无奈地跟他后面进门,一边揉着刚刚被抓疼的胳膊, 一边没好气地吐槽道:“我没被鬼吓死,反倒被你掐死了。”

    陆鹤也才不管他的嘲讽,瞪圆了眼, 语无伦次地描述刚刚的遭遇。

    “我真是服了啊, 你们知道鬼躲在哪吗?它居然藏在桌子底下,我一过去它就扑了出来,吓死我了!还好我跑得快……”

    手舞足蹈演示完怪物追击的动作, 陆鹤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八卦, “这是最后一个道具了,收集完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想得美。”

    许知淞怼了他一句。

    四件道具分别是铃铛、符纸、铜钱和八卦,刚刚的二十分钟内,经过四轮惊心动魄的追逐战,总算是集全了。

    片刻后, 木门被敲响,白大褂略显虚弱的声音传来, “‘它’现在很生气, 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你们赶快出来吧, 记得带好道具, 跟我去一个地方。”

    这是要换场景了?

    离门最近的一人小心翼翼把门打开,白大褂就站在门外,大半的衣服被血糊满了,看到几人出来,白大褂丢下句“跟着我”, 扭头钻进了黑暗中。

    八人像先前的样子牵着旁边人的手,摸着墙壁跟了过去。

    怕他们跟丢,白大褂每走几步就会停下喊一声,“到我这儿来。”

    就这样走了两分钟,几人又进了一间房间,里面堆着两张上下铺,看布局应该是宿舍。

    蔺陈在进门前瞥了眼门牌,不出意外,白大褂带他们来的这地方是“404”号宿舍。

    宿舍狭窄得很,尤其他们八个大老爷们各个身高腿长,扎堆在一块儿,显得格外拥挤。

    蔺陈没地方落脚,干脆就站在了门边,而趁他们打量环境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白大褂一言不发地消失了。

    这时屋内有人发现了异样,“你们快看这面墙。”

    蔺陈循着声音看向那人指着的一面黑乎乎的墙。他细细看了两眼,诧异地发现那面“墙”居然不是砖砌的,而是一整面巨大的玻璃镜。

    这间宿舍有光,玻璃镜表面倒影出众人的影子,却半点看不清镜后的情况。

    镜后会有什么呢?

    会不会是……

    蔺陈眉头紧了紧,许是在这样阴森的环境里待久了,不知不觉间竟让他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

    他看着那个戴眼镜的素人凑近玻璃努力向里张望,脑子里蓦地蹦出一个恐怖的画面——

    镜子对面,会不会有个畸形恐怖的怪物,沾满鲜血的双手撑在玻璃上,隔着一面薄薄的玻璃,笑容阴冷地偷偷窥探着他们呢?

    蔺陈被自己的脑补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尽可能离玻璃镜远一点。

    他全神贯注盯着镜子,这一退完全没注意到后方的门框,只差最后一步就要撞到头的时候,一只大手从旁边探了出来,轻轻托住了他的后脑勺。

    “咚”的一声,谢初泊的手背撞在了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蔺陈意识到不妙,立即扭头看去。

    谢初泊浑若不知地把手拿了下来,向蔺陈挑了挑眉,提醒道:“小心别撞到头了。”

    蔺陈默了默,低头看向谢初泊的手背,那里明显被磕出了条印子,如果刚刚没有谢初泊护住他头的话,在门框上撞这么一下,肯定会肿。

    蔺陈:“你的手……”

    谢初泊摇了摇头,“没事。”

    “让我看看。”

    蔺陈伸手去抓谢初泊的手腕,而就在这时,不知藏哪儿的音响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锐的大笑,紧接着他们身处的这间宿舍停了电,而玻璃镜后方亮起了昏黄的灯。

    毫无防备的众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失了神。

    蔺陈紧紧盯着镜后出现的画面,抓着谢初泊手腕的手指不由紧了紧。

    黑暗中谢初泊低低笑了声,手腕左右挣了挣,就势把自己的手向上扯了一把,将将好把自己的手掌送进了蔺陈的手掌心里。停了数秒后,谢初泊回味着那股温热的触感,慢慢把手抽了出来。

    蔺陈却浑然不觉。

    不止是他,此时的大家全被眼前的变故吸引走了注意力,无人注意到谢初泊的小小心机。

    “张医生,他不会真死了吧?我们是跟他闹着玩的,没想真打死他啊!”

    “他不会是在装死吧?”

    “闭嘴!他是你们的室友,你们居然下这么重的手?!”

    “张医生你别生气,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一镜之隔的地方是和404的布局完全一样的宿舍,宿舍亮着昏暗的灯,其中站着五个身穿校服的男生,他们闹哄哄地争吵着,刚刚突然消失的白大褂此时正蹲在地上,在他的面前躺着一个头破血流、身体扭曲的人。

    五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良久后,白大褂起身叹了口气,“他还剩下一口气。”

    头顶的灯泡忽然剧闪了两下,“呲”的一声熄灭,镜后再次陷入了黑暗,里面的画面看不见了。

    过了半分钟,灯莫名又亮了,白大褂和那五个学生消失不见,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男生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踉跄着在床底下找到了一根黑乎乎的电线,然后拖了条凳子站在了上面,颤抖着把电线系在了风扇上。

    “我恨啊!”

    “我要你们一起给我陪葬!”

    男生饱含怨恨的大喊了一声,随后把自己纤瘦的脖子套进了电线之中。

    “呲……”

    灯光再次熄灭,不久镜子后有开门的动静,最后这场情景演绎以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自杀了”而结束。

    他们身处的404宿舍终于又亮起了灯,众人看完了这沉重的一幕,面面相觑的同时又感到不适。

    镜后重演的是过去的404宿舍发生的事情,受尽凌辱霸凌而自杀的那人想必就是程若了,他怀着怨恨而死,游荡在外面的怪物会是他吗?

    不太对。

    蔺陈想起刚进鬼屋时对讲机里说的话,有一句“是那几个不听话的孩子回来了吗?”

    “几个”、“不听话”……这些字眼明显和程若挂不上钩,怪物是这五个学生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呲呲呲……”

    突如其来的电流声打断了蔺陈的思考,谢初泊手中的对讲机在这时响了。

    白大褂沉重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程若的死我很遗憾,现在唯一可以消解他怨恨的办法就是封印他一手造就的怪物。”

    “铃铛可以吸引‘它’,我需要你们两个带着铃铛找到‘它’。”

    你们两个……

    蔺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白大褂说的是谁。

    很好,新一轮的单线任务开始了。

    第37章 Chapter 37 心不在焉

    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注意安全”后, 白大褂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依照白大褂的指示,要想引怪物出来,需要有人拿着铃铛上阁楼。

    阁楼的入口在404的右手边, 沿着走廊走几米会看到一个楼梯口,沿着台阶上去就是阁楼了。

    蔺陈和谢初泊摸着黑来到了楼梯口,他们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能凭感觉扶着栏杆慢慢向上。

    不知是故意造旧还是真的年久失修, 脚踩在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让人忍不住怀疑再走下去是不是要塌了……

    蔺陈手扶着栏杆, 挪动脚步一步步往上, 忽然走在他前面的谢初泊停了下来,环境昏暗,蔺陈一时没注意,头撞在了他的腰上。

    是很硬朗的触感。

    蔺陈睁大眼努力适应黑暗,模糊中看到谢初泊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蔺陈站着没动, 心不由提了起来,没等他察觉异样情况, 身前落下一只手, 谢初泊微微弯腰把手递了过来,低声说:“别扶栏杆了。”

    蔺陈不明所以。

    他迟疑了瞬, 抬手握住了谢初泊的手腕。

    谢初泊引着他慢慢向上。

    又走了七八步, 眼前忽然出现了令蔺陈头皮发麻的一幕,他绷紧了嘴角,默默往楼梯中间靠了靠。

    不知什么时候,狭窄的楼道两侧,紧贴着栏杆的位置居然各站了一排穿着校服的学生, 他们披头散发,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上要么沾着血迹要么被烧得焦黑一片。

    如果蔺陈一直扶着栏杆向上的话,不可避免会碰到他们。

    想想看,在黢黑的楼道里忽然摸到一具人体,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

    好在他们经过时这些“学生”没有突然暴起,不然免不了又是一场惊吓。

    两人有惊无险地通过楼道,成功抵达阁楼。

    说是阁楼,其实就是一间宽敞些的房间,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投射出白惨惨的灯光,门正对的位置是用红漆画出的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圆,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各有一个“封”字,应该是放道具的地方,墙边还有个一人高的铁皮柜子。

    谢初泊拿着铃铛走到其中一个“封”字的位置,正要摇的时候,蔺陈忽然打断了他,“铃铛响了以后,怪物冲进来我们是不是只能躲在那儿了?”

    蔺陈指了指墙角的铁皮柜子。

    柜子并不是很大,大概能躲进去一个人,要是两个人都钻进去的话……怕是有点勉强了。

    谢初泊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柜门,打量了眼,漫不经心地说:“空间还行,我俩挤一挤是够的。”

    蔺陈:“……”

    怕不是挤一挤,而是贴一块儿了。

    谢初泊重新走到“封”字处,对蔺陈说:“你先进柜子躲着。”

    蔺陈只好先把自己塞进了铁皮柜子里,进去才发现,里面的空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窄一些,他尽可能地将背紧贴在内壁上,把更多的空间留给谢初泊。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谢初泊的动作,只见他摇了摇手里的铃铛,刺耳的铃声仿佛一针催化剂,楼道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叫声,接着是“噔噔噔”的脚步声,迅速向这里逼近。

    谢初泊把铃铛放在地上,快走几步来到铁皮柜前,佝着腰钻了进去,然后一把拽上了门。

    铁皮柜实在太过狭窄了,谢初泊钻进去的一瞬间,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漆黑的铁盒子里,两人挨得极近,近到蔺陈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谢初泊身上很热,那股滚烫的体温像团火一样,炙烤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谢初泊的鼻息声清晰可闻,蔺陈不太自在地往后缩了缩,可惜后背顶着铁皮,他退无可退了。

    而在谢初泊拽上柜门的几秒钟后,楼道那些个“学生”一股脑冲进了阁楼,最后方跟着一个体形魁梧、肩上扛着五个丑陋头颅的“怪物”。

    “他们在哪儿在哪儿?!”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在耳膜炸响,脚步声离铁皮柜越来越近,几个“学生”围在柜子周围,用尖锐的指甲在铁皮上来回划拉着,不久后,怪物冲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了柜子上。

    “你们是不是躲在柜子里呢?”

    这一巴掌拍得很重,铁皮震颤,震得蔺陈耳朵出现了一瞬间的耳鸣,好在这种恫吓只持续了两分钟,片刻后NPC离去,阁楼重新陷入死寂。

    等了会儿没动静了,蔺陈艰难地抽手准备开门,却忽然被谢初泊按下。

    “嘘……他还没走。”

    谢初泊声音压得极低,为了让蔺陈听得更清楚,特意补充了句:“再等等。”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谢初泊的呼吸直直地扑到了蔺陈的耳垂上。

    除了腰窝外,耳垂是蔺陈第二敏感的地带,被这股灼热的气流一激,他顿时感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酥痒感,像成百上千只细小的蚂蚁在他耳根处徘徊。

    狭小的空间似乎随着蔺陈耳根的爆红,渐渐滋生出一股旖旎的气氛。

    更要死的是,也不知道是谁把铁皮柜设计成这样的,高度虽然够了,但宽度仅半米宽,两个成年人挤在里面,除了必须脸对脸外,身体其他部位不可避免也会产生碰触。

    谢初泊常年健身,身材比之蔺陈健壮不少,他几乎占据了大半空间,并且因为肩膀过于宽阔,不得已调整了下姿势,微微侧转身体,改用平抻着双手按在蔺陈脑袋两侧。

    这是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两人不再说话。

    漆黑的铁皮柜里两人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脸,可额头上戴着的夜视摄像机却能清晰拍到两人此刻的表情。

    为了蹭蓝台综艺的热度,同时也为了维续“出尘cp”的热度,直播画面特意在此分了屏。

    左边是蔺陈那张扭捏赧然的脸,右边是谢初泊挑眉轻笑隐隐得意的面孔。

    [这两人怎么了这是?]

    [壁咚!!!!!]

    [不对劲啊不对劲,蔺陈凭什么露出一脸娇羞的表情啊?!]

    [我也想和我家哥哥塞在柜子里,呜呜呜他俩贴得好近啊。]

    [从没有这么想当一个柜子……]

    [哈哈哈各位有所不知了吧,这个柜子之所以设计成这样,完全是为小情侣准备的,绝对是小情侣增进感情的绝妙神器!]

    [啊啊啊贴这么近谢初泊你能忍得住吗!!!快亲一口啊!!!]

    [嘶溜我流口水了~]

    [……]

    又等了会儿,阁楼里响起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紧接着铁皮柜被人敲了敲,白大褂警惕的声音传来,“你们在里面吗?”

    救兵来了……

    蔺陈如释重负地屈起手指回敲了门,“在。”

    白大褂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就好,我已经把他们都带过来了,只要完成最后的封印,我们就能彻底终结高三(四)班的悲剧了。”

    铁皮柜被打开。

    蔺陈和谢初泊先后钻了出来。

    白惨惨的灯下早已站全了所有的玩家,陆鹤也和许知淞站在最前方,陆鹤也疑惑地来回打量着蔺陈和谢初泊的脸,为什么一个比一个红,总觉得怪怪的。

    转念一想,铁皮柜里空气并不畅通,在里面待得久了氧气不足,闷热的环境确实可能会造成供氧不足而脸红的局面,不过……

    还是觉得怪怪的。

    但已经来不及他再细想了,楼道里再次响起怪物的吼叫声。

    白大褂急忙催促道:“快快快,我去把‘它’引过来,你们分开站在东南西北四个角,拿好道具,到时候念出道具上刻着的咒语,把它彻底封印!”

    说完白大褂快步跑出了阁楼。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打斗动静,两分钟后白大褂捂着心口踉跄地跑了回来,而在他身后,长着五个狰狞头颅的魁梧怪物慢吞吞跟了进来。

    这下大家才算真正看清了怪物的真容。

    不得不说,鬼屋挑选演员和妆造方面确实不错,除了正中那个明显是真人的脑袋外,其他四个假头做得极其逼真,矗立在眼前时,紧迫感和惊悚感扑面而来。

    顶着这样一个恐怖的造型追玩家,其中的压迫感不想而知了。

    见到围成一圈的众人,怪物仰天长叫了一声,猛冲过来。

    白大褂尖叫了声冲过去抱住怪物的腰,费力地拖拽着把它拉进了正中的红圈中。

    “你们快念咒语!”

    闻言,所有人忙低头找到道具上的咒语,磕磕绊绊念了出来。

    在他们念动咒语的同时,红圈中的怪物和白大褂不约而同捂着脑袋跪倒在了地上,痛苦地大喊大叫,片刻后,白大褂虚弱地瘫倒在地,而怪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

    尘埃落定,白大褂惨笑着看向众人,“感谢你们帮我解决了‘它’,现在你们沿着原路返回就能出去了。”

    随着白大褂话音落下,鬼屋里藏在各个角落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七八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从门外进来,像举行某种沉重的仪式般取代了几人的位置,把怪物和白大褂围在了红圈中。

    阁楼内凭空响起怅然的音乐,预示着这趟鬼屋冒险的结束。

    说实话,这个鬼屋的难度并不大,剧情也很单薄,除了少数几个比较恐怖的任务外,其他的都很普通。

    几人在光线的引导下顺利走出了鬼屋。

    万总和几个工作人员早就候在了出口,帮几人除去身上的设备后,万总把D团四人带到了吴宇光所在的位置。

    吴宇光正满脸笑容地在看直播数据,乐行这场心血来潮的团综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直播在线人数稳定维持在百万,热搜上了一连串,为了和蓝台综艺互动,他还特意找到合作的几家营销号,着重推了其中的两个。

    其中就有蔺陈和谢初泊在封闭铁皮柜里“零距离”接触的画面。

    果不其然反响很好。

    他刚刚特意看了眼“出尘cp”的超话,粉丝居然从21万涨到了25万。

    吴宇光满意地收了手机,对几人说:“辛苦各位了,今天的直播效果很不错,大家先一起回公司做个简单的总结,乔董在等你们。”

    今天的直播只是试水,效果既然达到了预期,乐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下面就该是下一期的团综策划、广告招商和他们几个分成的问题了。

    乔莫良找他们谈话的内容估计就是这些。

    商务车已经候在了门外,几人依次上了车,蔺陈和谢初泊坐在了后座。

    乐园的正门和后门早被数以百计的粉丝堵住了门,想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车被堵在乐园门口。

    车窗外的叫嚷声不绝于耳,蔺陈将窗帘掀开一条窄小的缝隙,悄悄往外瞥了眼,只见隔离栏都被那群粉丝推翻了,着实疯狂得很。

    蔺陈无奈地准备放下窗帘,可下一秒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陈铭和他的儿子陈言。

    陈铭年逾四十,但保养的不错,看起来像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而他旁边的陈言长得黑黢黢的,高考刚结束就放飞了自我,给自己染了一头粉色的毛,粉色显得他原本黢黑的脸就仿佛从墨汁里拿出来的一样。

    陈铭拉着陈言,嘴里一边连声说“麻烦让让”,一边拼命往车旁挤。

    蔺陈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看到自己这位舅舅和表弟,简直比看到两只死苍蝇还恶心。

    幸好保安把他俩拦住了。

    不过陈铭仍不死心地向车那边大喊:“蔺陈蔺陈,我是你舅舅啊,你不回舅舅的消息也不接舅舅的电话,舅舅特别担心你啊!看在我死去的可怜的姐姐的面子上,你快出来见舅舅一面吧!”

    陈言在旁边附和地喊道:“蔺陈表哥!我爸担心你担心得几晚上都没睡着了,你快出来见见我们吧!”

    两人的嚎啕大喊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其中一个扛着相机的八卦记者忙凑到陈铭身前,问道:“老哥,你真是蔺陈的舅舅吗?”

    陈铭点头如捣蒜,“是啊。”

    记者向两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俩在这里喊是没用的,要不兄弟带你们去喝个茶,你们把事情和我说说,说不定兄弟还能帮帮你们呢?”

    这就是陈铭的目的。

    他需要借助这样的方式和公开的场合吸引媒体的关注。

    陈铭向记者挤出抹感激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的帮助了!”

    记者摆摆手,“这是兄弟我应该做的。”

    陈铭假情假意地冲着车又喊了几声,眼看着乐园管理人员带着一群保安劝阻无果后,商务车无奈地倒车离开。

    等车消失在视野后,他拉着陈言,跟在记者身后挤出了人群。

    后门的位置也有许多粉丝守株待兔,万总被迫开启了一处长年不用的侧门,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回公司的路上蔺陈始终垂着眉眼,前排的许知淞和陆鹤也聊得风生水起,但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谢初泊偏头瞥了他一眼,敏锐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

    手指搭在腕间的腕表,谢初泊默默转了两圈,回忆着刚才在车内听到的喊话。

    正是在那几句话之后,蔺陈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关于蔺陈的身世其实谢初泊早就有所耳闻,年少时丧父丧母,寄养在舅舅家,但过得并不怎么舒服,被排挤不说,连参加选秀都是被骗过来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蔺陈和舅舅一家断绝了关系,不再往来。

    谢初泊只记得这些,但他并非喜欢刨根问底揭人伤疤的人,于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问蔺陈:“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蔺陈回过神,勉强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说完后他侧过头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模样,谢初泊不强人所难,“嗯”了声后从兜里翻出手机,找到小森的对话框,敲字:“帮我查一个人。”

    小森立即秒回:“谢哥你说。”

    谢初泊:“蔺陈舅舅。”

    小森:“好的。”

    对话简短,半分钟不到谢初泊放下手机,上半身微微后仰靠在了车座上,他本打算阖眼眯一会儿,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新拿起了手机。

    悄悄瞥了眼蔺陈,见他并未注意到自己,谢初泊才用小号登进了微博,略显生疏地打开超话模块,翻到了“出尘cp”往下翻了翻排名。

    cp榜上他们排名才四十七。

    谢初泊在心底暗啧了声,似是对这个排名不太满意。他甚至都忘了,昨天这个排名还是五十二,一天时间上涨五名,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了。

    回公司路上这段时间,谢初泊翻着超话里的内容,从两周年的呼啦圈,到“你敢不敢心动”的cut,再到刚刚鬼屋里的铁皮柜,他看得不亦乐乎,一时间竟入了神,连嘴角都不禁扬了起来。

    直到车在公司门口停下,有人催了他一句,谢初泊才意犹未尽地关掉自己刚刚发现的一篇写得极其精彩的同人文,跟着其他几人上了公司大楼。

    十九楼会议室内,乔莫良已经早早等在那儿了,他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古板的面孔上挂着和蔼的笑容,看来是直播的效果令他非常满意。

    会议的内容和蔺陈想的并无太大区别,不过这时候的他因为陈铭找上门来的事情,心事重重,会上说的一些事情并未在意。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蔺陈因为没有其他工作安排的缘故,暂时回到宿舍住下,谢初泊下午临时要回去补拍一条片子,于是跟着一起回去收拾东西。

    他带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几分钟后便挎着个黑包站在了蔺陈的门口。

    他敲了敲房门,说:“蔺陈,我走了。”

    等了会儿,只听到门内传出句“知道了”,随后再也没了动静。

    看来是不会给自己开门了。

    谢初泊默叹了声,在门口又站了两分钟后转身离开。

    房间内,蔺陈坐在床上,垂落的眼睫下是晦暗莫名的眼神,他深知陈铭带着陈言一起过来的目的,无非是见他翻红了,想从他身上再捞点油水,毕竟他那个小破模特公司,最近两年因为闹出几起压扣模特工资的丑闻,口碑和效益一落千丈,到现在连维持生计恐怕都困难了。

    三番五次来找蔺陈,只不过是想利用血缘关系道德捆绑他,好为陈铭那个破模特公司站台,玩一出“浴火重生”。

    蔺陈嗤笑了声。

    不愧是父子两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言来的目的,恐怕是不死心自己的明星梦,来找自己“求带”来了。

    既然他们不仁的话,那就怪自己不念亲情了。

    蔺陈骨血里的那股疯劲和狠劲从最深处激荡而上,他抬手覆住了脸庞,喉间溢出声低沉的冷笑。

    ——

    与此同时。

    津海某间偏僻的茶馆包厢内,陈铭父子和带他们过来的那位记者围坐在桌前,相谈甚欢。

    陈铭敲了下正在埋头苦吃的陈言的头,不满道:“吃吃吃就知道吃!现在你高考结束了,能喝酒了吧?”

    陈言咽下嘴里的菜,含糊不清地嘀咕道:“早就能喝了。”

    有句话他没敢说,其实读书的时候他一周至少要和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喝三顿,当然,对他爸妈说的是在晚自习。

    陈铭骂了句,“那还不快敬你蒯叔叔一杯!”

    “知道了!”陈言不耐烦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敬到姓蒯的记者面前,“蒯叔叔,我敬你一杯。”

    蒯姓记者尴尬地笑了笑,“不用不用,你还小,别……”

    话没说完,陈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坐回了原位。

    陈铭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对蒯姓记者说:“蒯兄弟,你在娱乐圈时间久,见多识广,你觉得我家这傻小子能进去闯闯吗?”

    蒯姓记者:“……”

    说实话,要不是想扒一扒蔺陈的小道消息,他绝对不会把这俩人带过来。

    太丢脸了。

    亏他还自称是模特公司的老板,自己儿子这硬件条件差成这样,居然还有脸问能不能勇闯娱乐圈,眼光这么差,难怪公司要倒闭了。

    不过蒯姓记者毕竟是混这口饭的,心里这样想,嘴里可不能这样说。

    他假模假样地打量了陈言两眼,看着他那头粉毛,昧着良心夸道:“当然能了,娱乐圈包容性强,说不定能熬出头的。”

    陈铭压根没听出来“包容性强”的潜台词,沾沾自喜地敬了杯酒,两杯酒入肚,他便添油加醋把自己当初见失去双亲的外甥可怜,力排众议把蔺陈接回家抚养,他全心全意为蔺陈打算,然而好心却没得到好报。

    “蔺陈那孩子自从火了,就不把我这个亲舅舅放在眼里了,所有联系方式都给我拉黑了,找也找不到,见也见不到,我实在没办法,这才堵在门口等他见我。”

    陈铭说着说着怅然地长叹了口气,表现出十足好舅舅好长辈的模样。

    陈言在一旁很配合地补了句:“真是良心喂了狗吃!”

    听到这儿,蒯姓记者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了,对正如日中天的蔺陈来说,不孝、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等此类标签一旦贴上,可算是天大的丑闻了。

    要是能被他爆料出来,自己这几年都不愁了。

    蒯姓记者压下心头的惊喜,趁着陈铭的酒劲继续追问细节,甚至还趁他们两个不注意,悄悄拍了几张照片,并且打开了录音笔。

    这顿饭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最后陈铭和陈言都喝多了趴在了桌上,而蒯姓记者趁这个时候,如愿以偿地溜了。他还算有点素质,走的时候把饭钱结了。

    等他走后,饭桌上的陈铭忽然睁开了眼睛,露出老狐狸般的奸猾笑容,他拍了拍陈铭的后脑勺,骂道:“人都走了,别装了。”

    陈言笑嘻嘻地把头抬起来,“老爸,他会相信我们说的吗?”

    陈铭:“不仅会信,甚至还会再添油加醋写出来。你爸我在这个行当里混了这么久,谁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陈言撇了撇嘴,“蔺陈你不就看错了?”

    “你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陈铭冷笑了声,“这家伙和他爸一个死德性,早晚要吃亏。再说了我们刚刚和那个姓蒯的说的只是酒后的胡话,做不得数了,到时候即便真曝出来,我们也有说辞。”

    陈言恍然大悟,“厉害了。”

    两人继续把没吃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随后在乐行大楼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了下来,静等着爆料的出现。

    然而他俩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消息,陈铭在酒店坐立难安,十分后悔没有留蒯姓记者的联系方式,以致于自己到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又等了两天,他还在睡觉,终于被陈言一声惊喜的大喊吵醒。

    “老爸,上热搜了!”

    陈铭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抓过陈言递过来的手机看了眼。

    #某男团成员大瓜#

    后面紧缀着一条#疑似蔺陈#的关键词。

    点进去一看,蒯姓记者不愧是专业的娱记。其中的内容果然和自己爆料的大差不差,有的地方甚至比他描述得还要精彩,煽风点火这一出玩得是炉火纯青。

    只言片语就成功塑造出了一个忘恩负义的小鲜肉形象。

    陈铭越看越兴奋,刚要点开评论好好欣赏一番“墙倒众人推”的感觉,但下一秒,帖子忽然弹出“此贴已被删除”的提示。

    从爆料到删除,不过短短两分钟。

    陈铭懊恼地一拍大腿,“乐行的公关速度有这么快吗?”

    他不知道的是,公关这条微博的人并非乐行,而是另有其人。

    下一秒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陈铭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他狐疑地接通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陈铭吗?”

    陈铭心里咯噔了声,陡生不妙,“是我。”

    “有人举报你名下的‘尚辰有限传媒公司’涉嫌偷税漏税……”

    税务局工作人员的一通电话打完,陈铭一张脸白得吓人,陈言在旁边忐忑地问:“老爸,怎、怎么了?”

    陈铭咬牙切齿:“有人举报公司偷税漏税!”

    陈铭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啊?那你有没有偷……”

    话没说完,陈铭狠狠瞪了陈言一眼,把他后续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

    乐行总部,吴宇光被乔莫良亲自找了过去,在办公室被骂得狗血淋头。

    果然人红是非多,被臭骂了一通的吴宇光焦头烂额地去找公关,却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这边发力,热搜就被撤下来了,不知道是谁插的手。

    吴宇光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打电话找蔺陈,却始终没人接。他亲自去宿舍敲门,同样无人回应。

    他做梦也想不到,此时的蔺陈并不在津海,而是早在三天前悄悄回到了老家。

    自家的老房子早被陈铭卖了填补他模特公司的缺漏,蔺陈只好随便找了间酒店住下,先是去了趟公墓祭拜了父母,然后亲自到税务局实名举报陈铭偷税漏税。

    这件事并不是他空穴来风,他当时还在念高中时,陈铭曾喝多了在饭桌上大肆炫耀自己“创收”的好方法,其中就有偷税漏税。

    举报自己亲舅舅这件事并不光彩,蔺陈从税务局走出来时心情无比复杂,以前他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陈铭的逼迫置之不理,可陈铭像只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越来越过分,已经严重影响他的生活了。

    想必这回够让他消停一阵的了。

    蔺陈回到酒店收拾东西准备回津海,在吴宇光给他打第七个电话的时候,他终于接了。

    吴宇光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然后问他:“你在哪儿?”

    蔺陈:“老家。”

    吴宇光震惊他一声招呼也不打就回了老家,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破事!现在马上给我回津海,我让卫小龙去机场接你。”

    说完就撂断了电话。

    蔺陈被他一通训斥弄得摸不着头脑,自己干什么破事了?

    他想了想,掏出手机登上了微博,热搜上并没有和他相关的任何内容,他本想就此退出时,想起了什么,在搜索框里搜了下自己的名字。

    虽然热搜被人撤了,可总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截了图。

    蔺陈看到了图片中一条条有关自己薄情寡义、白眼狼的描写内容,从他高中时候打碎花瓶冤枉表弟开始,一直到如今一炮而红,却和养育他成人的亲舅舅断绝关系。

    种种罪状共细数了十一条。

    这些所谓的爆料完全是在颠倒黑白,看得蔺陈冷笑不止,原本举报陈铭产生的那丝愧疚感从此荡然无存。

    蔺陈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回到了津海。

    卫小龙开车送他去公司的时候一直是欲言又止的表情,蔺陈被他时不时偷偷打量的目光看得烦了,说:“有话就说。”

    卫小龙尴尬地笑了笑,不确定地问:“蔺哥,你……看到热搜了吗?”

    蔺陈嗯了声。

    卫小龙继续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好一点。”

    他顿了顿,说:“大家都不信那些鬼话,热搜撤了以后,谢哥找到了公司,委托吴总去找当初和你同期的几个练习生,说他们可以为你作证,你舅舅当初是怎么在电话里欺骗你和pua你的。”

    自己当年打电话被偷听的事情蔺陈一直都知道,但并不在意。

    他摇了摇头,说:“清者自清。”

    卫小龙急了,“话虽这样说没错,可网友们不知道啊,你也知道这群人的德行,听风就是雨,要是不及时澄清,假的也会被他们说成真的,到那时候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蔺陈抿了抿唇,“道理我明白,不过……”

    “我知道蔺哥你在顾虑什么。”卫小龙接过他的话头,“你只是不想麻烦谢哥而已。”

    蔺陈被戳中了心思,但他仍嘴硬地否认,“不是。”

    卫小龙却摇着头,坚定地说:“相处了这么久,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的,谢哥对你,以及你对谢哥的态度,和其他人不一样。尤其是刚录完的团综,你和谢哥在柜子里的表情,真的很好品,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真的这么明显吗?

    连卫小龙都看出来了?

    蔺陈哑口无言,想反驳卫小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车子驶往公司的路上,卫小龙一直喋喋不休,经过他的口述,蔺陈才惊觉自己和谢初泊居然有过如此多默契且亲密的互动。

    他一路心不在焉。

    第38章 Chapter 38 都是假的

    蔺陈忽然不想去公司了。

    远处出现乐行大楼的轮廓, 他让卫小龙掉头,直接回了宿舍。

    卫小龙担心吴宇光找他茬儿,便主动给他想了个理由, “我和吴哥说你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蔺陈嗯了声,“谢谢。”

    卫小龙挠了挠头,“应该的。”

    回到宿舍没多久, 吴宇光就给蔺陈打来了电话, 约莫是卫小龙提前打的预防针起了作用,吴宇光先是关心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得到没事的答复后, 才步入正题。

    “我和你舅舅接触过一次, 他的德行我清楚,泼你脏水的那个娱记已经找到了,澄清和追责的事情公司会帮你处理好,这几天你就先别出门了,吃喝我会让卫小龙给你送过来, 你好好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的蓝台直播。”

    自从他有翻红的迹象后,吴宇光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无比刻薄现实的一个人, 现如今竟变得处处为他考虑了。

    蔺陈觉得讽刺,不过有人替他摆平这档子破事, 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他听从了吴宇光的建议, 在下周五“你敢不敢心动”开播前,打算安安静静当个“宅男”。

    乐行的公关效率很高,这件事的热度在网上酝酿了两天后,通过一系列佐证,一一驳回了那十一条“罪状”, 撕掉了强行贴在蔺陈身上的无耻标签。

    渐渐的,这件事的热度彻底消退,在几天后迎来了“你敢不敢心动”的第二次开播。

    吴宇光提前两天给蔺陈发了新一期节目的录制地点,这回不是在杭市了,而是跑到了云南昆市一处农庄里头,主题是“农浓的爱”。

    蔺陈从津海出发,这回随行的不止卫小龙一人了,吴宇光特意给他另外安排了两个助理,一行四人提前半天抵达昆市,住进了节目组安排好的酒店。

    他不是来得最早的,杨小杨和赵依泉早在三天前就到了,他俩直接化身“特种兵”,把昆市大部分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

    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蔺陈拿着行李进了房间,意外发现节目组这次定的居然是套房,两间房他睡一间,另一间当然绝对不是给助理准备的,也就是说,他又要和谢初泊同居了?虽然只有短短一晚。

    蔺陈默了瞬,选了南侧的空房间,把行李拎了进去。

    但让他更意外的是,房间那张床上早已被人放上了包,一个黑色的小手提包,非常熟悉的样式。

    蔺陈讶然,这不是谢初泊的包吗?难道他提前到了?不是说他晚上才能到吗?

    蔺陈站了片刻后转身走进另外一个房间。

    他把东西放下来,坐床上给谢初泊发去了消息:“你到了?”

    消息发出去后蔺陈放下手机,把自己随身带的行李收拾了一遍,等收拾好拿起手机,谢初泊并未回复。

    蔺陈有点纳闷,这家伙去哪儿了?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谢初泊才回来,他知道蔺陈已经到了,径直走到蔺陈门前敲响了房门。

    蔺陈刚在睡午觉,睡眼惺忪地开了门,第一眼便看到了谢初泊手里捧着的一束花。

    谢初泊晃了晃手中的花,解释道:“去见了一个伯父,从他家花园里摘的。”

    昆城素来有春城的称呼,这个季节更是繁花盛放的时候,谢初泊手中的这些花长势喜人,花瓣艳丽,一看就是被细心呵护的,他能从人家院子里把花摘下来,看来这位“伯父”和他关系匪浅。

    而更让蔺陈关注的是……怎么谢初泊走到哪儿都有熟人……

    “送你了。”

    谢初泊扬着眉,把那束花递到了蔺陈眼前。

    蔺陈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的心意,“我不喜欢花。”

    “好吧。”

    谢初泊并未气馁,他把花收了回来,转身走到堂厅找到一个空玻璃瓶,装满水后把花插了进去,并放在了阳台的位置。

    他像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般,罕见地向蔺陈露出了几分炫耀的表情,“好看吗?”

    蔺陈被他突如其来的孩子气逗得一乐,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谢初泊笑了起来,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打在他深邃冷硬的面孔上,侧脸上那些细小柔软的绒毛仿佛浸在了阳光里。

    ——

    第二期的录制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而且因为这期题材比较特殊,不仅有烧锅做饭,砍柴捉鸡,甚至好像还有去树林采蘑菇的桥段……内容极其丰富。所以直播时间一改再改,最后竟定了全天……

    从早到晚……

    蔺陈还没去现场就已经觉得累了。

    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安排了一辆大巴车,载着八位嘉宾一同去农庄,应跟拍pd的要求,这回每对嘉宾必须要坐在一起,不然个别人连一个合适的画面都拍不到。

    宁清枝知道这是在点她呢,极不情愿地从蔺陈身边挪开,换到了梁酩身边。

    谢初泊顺势坐到了蔺陈旁边。

    跟拍pd这才心满意足地对准两人连拍了数十张。

    农庄建在一片山区中,从酒店出发至少有大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出发得早,抵达农庄的时候刚七点半,距离开播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不过时间仍然很紧张,除了做妆造外,他们还需要提前熟悉农庄的构造,免得开拍的时候连路都认不全。

    三个妆造老师马不停蹄他给嘉宾们化妆,蔺陈因为皮肤底子好,简单抹了个粉底和唇釉就完事了,所以他进去的晚,出来得反倒是最早的。

    节目组在调试各个角度的摄像机,蔺陈闲着没事,绕着农庄转了一圈。

    这一圈收获可不小……

    他不仅看到了池塘和捕鱼网,还看到了鸡棚和鸭架,最后在后院里看到了一片菜园,以及角落里用一块大布盖起来的烧烤架等工具……

    直播内容够丰富的,今天可有得忙了……

    半小时后,所有人都做好了妆造,在直播没开始前赶紧熟悉了一遍农庄的环境。

    不同于上一期的“泳池派对”中的体力较量,大家对充满生活气息的农庄反而兴致更浓。

    杨小杨用棍子吓唬鸡棚里的十几只肥鸡,把它们吓得四处乱窜,咯咯声不断,最后还是赵依泉看不过去了,把他手里的棍子抢了下来。

    蔺陈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着,没注意到宁清枝忽然悄摸摸地凑了过来。

    宁清枝笑得神秘兮兮的,她没张嘴,蔺陈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不等宁清枝开口,他立即预判道:“都是假的。”

    宁清枝懵了瞬,“什么假的?我想说我终于杀青了,怎么就假了?”

    蔺陈:“……”

    好吧,预判失败。

    第39章 Chapter 39 农浓的爱

    有了上次的抛砖引玉, 这次没等开播,就有无数观众守在了直播间外。

    导演一声“开机”,围绕在农庄四周的摄像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悉数开启。

    主持人还是上次那位, 例行一长串穿插着各种广告的开场白结束后,本次主题为“农浓的爱”的直播正式开始。

    嘉宾们在农庄主屋落座, 四张双人沙发, 正中的位置是一张红木圆桌。

    沿袭了上期“人气票”的设定, 主屋墙上挂着一个特大屏,屏幕上还是那四条熟悉的柱状图,票数同样沿袭了下来, 等六期节目之后再看总数。

    蔺陈注意到圆桌上倒扣着一个蓝色的塑料箱子, 箱顶开了个二十公分的圆洞,表面贴了写有“任务箱”的纸条。

    主持人在这时提醒道:“各组嘉宾选个代表抽取第一轮任务,顺序按照上次的人气票排名。”

    闻言梁酩笑说了声:“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偏头看向宁清枝,大有绅士风度,“清枝, 你先来吧?”

    宁清枝被他这声亲昵的称呼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假笑了声, 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手气不好, 还是你去吧。”

    梁酩摇头笑了笑,无奈地起身走到桌前, 把手伸进箱子里摸了摸。

    箱子里约莫有二十来根纸筒, 他随手摸了根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扯下捆纸的皮筋,展开纸筒。

    镜头拉近,对准纸上的内容。

    “菜园里有很多新鲜的蔬菜,你们的任务是为今日的午餐收采到足够的蔬菜。”

    原来只是去菜园摘菜啊……

    宁清枝悄悄松了口气, 向身旁坐着的蔺陈投去“逃过一劫”的视线。

    蔺陈回她个“羡慕你”的眼神。

    接下来轮到“朝阳组合”,杨小杨自告奋勇地去抽任务,他在箱子里来回翻腾了好几次,终于找到了个心仪的,拿出来迫不及待打开后顿时发出一声哀嚎。

    “给羊挤奶?!”

    赵依泉惊讶道:“这里有羊吗?”

    场外pd给予了肯定的答复,“有的,而且这里还有牛,如果你们喜欢喝牛奶的话,顺便可以去挤点牛奶。”

    杨小杨:“……”

    用作拍摄的这处农庄占地极为广阔,而且所含内容丰富,不仅有菜园、鱼塘、果林,还有牛舍羊圈等等。

    杨小杨苦着脸回到沙发坐下,赵依泉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的。”

    两人互相包容的一幕在某些网友眼中却满是矫情造作。

    [不就是挤羊奶吗?有必要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这话我就不赞同了,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一定要装着喜欢?我倒觉得小杨很真实。]

    [别黑我家杨仔了。他小时候被外公养的羊顶过,所以产生心理阴影了,这也能怪他吗?]

    [有啥可吵的,磕cp不香吗?爹系男友赵依泉不香吗?]

    [……]

    接下来轮到骆沉烟抽签,她的手气比杨小杨稍好一些,她要和Tikoo一起承包午餐。对骆沉烟来说,这并不难,闲暇时做料理是她的爱好之一,厨艺虽说无法和星级大厨比,可做一顿家常便饭绰绰有余了。

    最后抽签的人是谢初泊。

    他知道蔺陈不爱凑这种热闹,于是主动抽了根纸筒出来。

    他轻声读出了纸上的内容,“果园里除了鲜美的桃子外,还有许多野生的菌菇,这是昆城的特色,辛苦你们去摘一些回来。”

    [哈哈哈两个采蘑菇的小男孩。]

    [昆城的野生菌菇可不是一般人能采的哦。]

    [好害怕采到有毒的蘑菇,不是经常有新闻曝出来食物中毒吗?]

    [肯定有专业人士陪同啊,你们在担心什么?]

    [野生菌菇都是长在深山老林里,人工栽种的果园里怎么会有啊?]

    [……]

    四对嘉宾陆续抽完签,主持人笑说:“既然各位已经拿到任务了,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起来吧。”

    众人起身。

    因为是分组活动,直播画面不可避免需要轮番切换,没人清楚直播镜头会落在谁脸上,能掌控的只有导演,所以嘉宾们不敢怠慢。

    骆沉烟和Tikoo去厨房清点要用到的东西,宁清枝跟在梁酩身后出门去菜园,而杨小杨皱着脸不情不愿地和赵依泉去了羊圈。

    谢初泊向蔺陈轻轻颔首,“走吧。”

    蔺陈嗯了声,跟着出了门。

    节目组玩的是真人秀那套,偌大的农庄里特意在各个必经的路口安排了几个农庄原有的员工,他们表面在干活,实际上肩负着引路、指导的任务。很像游戏里的NPC。

    谢初泊不知在哪里找到了个竹子编的小菜篮子,拎在手里四下看了眼,不确定地问:“往哪走是果园呢?”

    农庄依着山腰而建,几乎被山树环绕,一时不好分辨果园在哪儿。

    幸而蔺陈化完妆后简单转了圈,对这里的布局勉强熟悉了一点,他判断了半晌,指着农庄后方那片面积很大的浓绿树林,说:“那边。”

    没有丝毫迟疑,谢初泊向那边望了眼后抬腿就走。

    路上经过一个岔路口时,他们遇到了一个戴着草帽的大叔,大叔笑呵呵地问他们:“年轻人这是要去哪儿?”

    谢初泊礼貌微笑,“去果园摘菌菇。”

    大叔摇着头:“那果园可大了去了,长菌菇的地方可不好找,你们得往那边走。”

    说着指了指岔路左边,“这条路走到头,往园子北边找,那里树大而且还有山泉流过,阴暗潮湿的环境最适合菌菇生长。”

    得到“NPC”指示的两人道了谢,听从大叔的话往左边走。

    走了几分钟,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用木栅栏围起来的果林,举目望去,不仅有高大的荔枝树还有黄灿灿的芒果和红得诱人的桃子……

    蔺陈低头看了眼谢初泊挎在臂弯的竹篮,心想是不是小了点。

    好在果园入口处也有“NPC”在,一个大娘正在往箱子里装芒果,正好空出来一个竹篮子,约莫着得有五十公分大小。

    蔺陈走到大娘身边,“您这篮子现在还用吗?”

    大娘擦了擦脸上的汗,打量了眼两人,“你俩是要去摘果子?”

    他们的任务虽然是摘菌菇,但看到这么多鲜嫩的水果,不摘一些回去怎么对得起老远这一截路呢。

    蔺陈刚想点头,忽然大娘说了句:“果子按斤收钱的,摘多少算多少。”

    蔺陈:“……”

    好吧,我闭嘴。

    参加节目第一件事就是收手机,而现在这个时代,早就没人随身带现金了,要收钱的话,不管是不是节目组特意安排的,只能遗憾再见了。

    蔺陈退了回去。

    这时大娘扫了眼谢初泊臂弯的篮子,问:“你俩是来摘菌菇的吧?”

    她想了想,提出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你们摘的菌菇可以换水果,一斤换两斤。”

    果然是节目效果……

    不过蔺陈并不觉得两斤普通水果能换一斤野生菌菇,八人的午餐需要用到菌菇,要炒成一盘菜的话至少需要两斤,而水果每样拿两斤肯定绰绰有余了,这样他和谢初泊只需要摘个四斤左右菌菇就勾够了。

    蔺陈盘算了下,直接抬价,“一斤换五斤。”

    大娘犹豫了下,勉强同意了,“行吧。”

    说完把地上的空篮子踢给了他,蔺陈弯腰捡起篮子,向谢初泊投去“搞定”的眼神。

    谢初泊挺意外他还会讨价还价的,沉黑的眸中漾出了抹笑意,他主动把自己拎着的小号竹篮递过去,“换一个。”

    蔺陈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表示拒绝,他又没金贵到连个十来斤的水果都拎不动。

    谢初泊不勉强,轻快地吹了声口哨转身走进了果林。

    果林比想象中的要大不少,栽种在半山腰的各种果树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不同,长得高且密,呼吸间属于亚热带水果的那股甜香味直冲鼻腔,让在城市里待久的蔺陈为之一动。

    他顺手摘了枚圆鼓鼓的荔枝,剥了壳后丢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充斥了口腔。

    蔺陈眼前一亮,站原地一连摘了十几枚放进了篮子里。

    他望向走在他前面几步之远的谢初泊,这家伙貌似对水果什么的不感兴趣,只顾着闷头在树根下找菌菇。

    正事要紧。

    蔺陈的视线不再盯着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果子上了,而是全心全意放在树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他在一株遒老的荔枝树下发现了几个巴掌大、长着蜂窝状伞盖的土黄色菌菇。

    不过能不能吃,他也不清楚。

    但他并不担心,果园外那位大娘自会替他们分辨。

    蔺陈走过去,弯腰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菌菇连杆拔起,放在了那堆荔枝旁边,数了数居然有六个。

    不远处谢初泊同样找到了类似的菌菇,他拔出一个,冲蔺陈晃了晃,笑道:“这是羊肚菌,可以吃。”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认识,蔺陈感到挺稀奇的,不久后他在另一株桃树下发现了几个黄不拉几的、长得像喇叭花的小蘑菇,摘下一个问谢初泊,“这个呢?”

    谢初泊只瞥了一眼就给出了答案,“鸡油菌,可以煲鸡汤,回头有机会煲给你试试。”

    谢初泊说得随意,蔺陈却抿了抿嘴角,心中越发稀奇了。

    他记得先前谢初泊在他家别墅里给他煲过小米粥,那时候他刚学会的煲粥,怎么现在连鸡汤都会了?

    他垂着眼皮,目光落在脚边没摘完的鸡油菌上,浑然不知谢初泊悄悄瞥了他一眼。

    这边的菌菇种类和数量都不少,很快蔺陈便摘了浅浅一篮底,谢初泊主动让他把菌菇放进了自己篮子里,两人加起来,约莫摘了满满一篮子。

    谢初泊掂了掂重量,大概有四五斤了。

    他把篮子放到路边,主动接过蔺陈手里的大篮子,说:“再摘些水果就回去了。”

    果林水果品种繁多,两人专挑大的、熟的摘了大概七八斤,拎着回到果园门口的时候,大娘看着满篮子的菌菇,“演”出了吃惊的表情。

    “园子里有这么多野生菌菇吗?”

    谢初泊把装有水果的篮子放在大娘脚边的台称上,大娘一称,“九斤。”

    大娘算账:“一斤菌菇换五斤水果,现在是九斤水果,一共……”

    “一斤八两。”

    “对对对……”大娘把篮子里的菌菇一股脑全倒在地上,认真地翻了翻,“还好都是能吃的,我挑些出来。”

    说着大娘把一些摘烂了的或者品相不好的全挑出来放到了旁边的空盆里,最后带着盆一称,一斤四两。

    大娘作出一脸血亏的表情,“算了算了,就拿你们这么些吧,你们把其他的拎走。”

    大娘开始赶人了。

    明知节目组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可大娘的表现怪可爱的。

    蔺陈拎着装有菌菇的篮子,谢初泊拎着水果,两人顺着原路返回,回到农庄的时候,正好看见宁清枝端着一篮子刚摘下来的小青菜从菜园走出来。

    见到蔺陈手里的菌菇,她惊喜地“哇”了声,热情地招呼他:“陈陈,我们一起去洗菜。”

    菜园旁边就是个小池塘,摘的菜可以先在池塘里把泥土洗净,然后再拿到厨房交给骆沉烟和Tikoo,蔺陈跟在宁清枝身后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住转身看向背后。

    谢初泊跟了过来,就吊在他背后两米的位置,目光交接时向蔺陈挑了挑眉。

    似是向他征求意见,又像是等他邀请。

    “水果要洗吗?”

    蔺陈嗯了声,“先简单洗洗吧。”

    宁清枝在一旁悄摸摸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开心得简直要起飞了。

    以她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们这批八个人里,自己和梁酩最假就不说了,杨小杨和赵依泉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更像贪玩的弟弟和温柔的大哥。而骆沉烟和Tikoo绝对是真的,两人之间暗戳戳的眼神和肢体接触,要么是暧昧期,要么是热恋期。

    除此之外,谢初泊和蔺陈这对,同样真得可怕。

    宁清枝坚信这种判断绝对不是自己的滤镜原因。

    D团第一期鬼屋团综播出后,她专门在“出尘cp”粉丝群里和其他粉头经过了一系列的细致分析,几乎是拿放大镜一帧一帧地看,她敢保证自己高考时候做数学题都没这么认真钻研过。

    经过群里数百姐妹们齐心协力的研究,一致得出结论:他们磕的这对cp绝对是真的!

    宁清枝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蔺陈的胳膊,不怀好意地打趣道:“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蔺陈:“……”

    他无言以对,快走两步丢开宁清枝,先一步来到了池塘边的石板上。

    他把竹篮里的菌菇全倒了出来,蹲在石板上,认真地把菌菇一株株地投水洗干净表面沾上的泥尘。

    宁清枝不死心地蹲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把篮子里的小青菜全倒在了菌菇旁边,一边洗一边搭话。

    蔺陈心无旁骛地洗菌菇,自动屏蔽宁清枝的唠叨声。

    这时,另一侧欺过来一团影子,谢初泊蹲在了他两步远的地方。

    他瞥了眼宁清枝,默了半晌后嘴角微微上翘,然后从篮子里捡出来一枚荔枝,剥了壳后递到了蔺陈嘴边。

    “尝一颗。”

    蔺陈:“!!!”

    这狗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蔺陈本能地想躲,可荔枝香甜冒汁的果肉一个没留神竟然贴到了他的上唇,这回他是不吃也得吃了。

    他犹豫着把荔枝含进嘴里,嚼了一口后心虚地瞄了眼宁清枝,果不其然,这家伙笑得隐忍,一副“我懂我懂”的奸笑表情。

    蔺陈想死的冲动都有了。

    第40章 Chapter 40 三言两语

    菌菇数量不多, 蔺陈洗完后整齐地码在篮子里,偏头一看,谢初泊篮子里的水果才刚洗一半。

    他把菌菇篮推到一旁, 动作自然地拿起一个桃子,放在水里仔细地搓干净表面的绒毛。

    谢初泊低头静静看着水里的那双手。

    修长干净的手指搅动着澄澈的水流,皙白的皮肤和鲜红饱满的桃子对比鲜明, 谢初泊看得出神, 直到蔺陈把洗净的桃子丢进他身后的篮子里才敛回视线,状若无事地继续搓洗手中的芒果。

    蔺陈接连帮他洗了七八个桃子,腰蹲得酸了, 他撑着腿站起身, 悄悄用手捶了捶腰。

    他的位置处于中间,起身捶腰的动作立即被谢初泊和宁清枝收入眼底。

    谢初泊问:“腰不舒服?”

    蔺陈嗯了声,“站一会儿就好了。”

    谢初泊没再问,蔺陈捶完了左腰,打算捶捶右腰时, 视线下瞥,冷不防看到正仰头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的宁清枝。

    宁清枝掀动嘴唇, 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年纪轻轻咋就腰疼了?”

    这贱兮兮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黄色废料。

    蔺陈懒得搭理她。

    欲盖弥彰啊欲盖弥彰!

    宁清枝不见挫败, 反而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洗菜, 谁都不知道,此时她的脑海里早已想好了这样那样的剧情,等空下来一定要和群里的姐妹们分享分享。

    蔺陈被她的微笑弄得头皮发麻,正好谢初泊快洗完水果了,他干脆拎起菌菇篮, 退到了池塘边等他们。

    片刻后三人各自拎着一个菜篮回了农庄。

    杨小杨和赵依泉去挤羊奶还没回来,厨房里骆沉烟和Tikoo正忙着做菜用的辅料,洗菜盆里已经有他们备好的菜,是节目组提前放在冰箱里的肉制品,有现杀的公鸡和羊排等等。

    事实上冰柜里还有一整只羊和半只牛腿,打算用作晚上的户外烧烤。

    蔺陈把菌菇放到水龙头下细细冲刷了一遍,然后连篮子一起放到了料理台上。

    他看了眼正在切菜的Tikoo,问:“需要帮忙吗?”

    Tikoo想了想,“嗯……方便帮我剥一点蒜吗?”

    蔺陈点了点头,“可以的。”

    Tikoo从旁边拿了几个蒜瓣给他,笑了笑,“麻烦了。”

    蒜的气味不太好闻,辛辣刺鼻,蔺陈皱了皱鼻子,认真地在料理台旁边剥着蒜衣,谢初泊在桌上摆好洗干净的水果后,往厨房那边望了一眼。

    那道颀长的身影安安静静,侧脸匀净,微卷的栗色发丝服帖柔软。

    谢初泊默了瞬,抬腿走进厨房,“有什么让我帮忙的吗?”

    厨房空间有限,尤其还是像谢初泊这样身高马大的男人。Tikoo纠结了几秒,求助地看了眼骆沉烟。

    骆沉烟把鬓边的长发拨到而后,轻轻笑了笑,“我刚看到你们摘了芒果,方便削下皮吗?我想用它们做一道芒果布丁。”

    谢初泊耸耸肩,“没问题,需要几个?”

    骆沉烟:“五个就够了,切成指甲大小的丁就行了。”

    谢初泊:“OK。”

    他接过骆沉烟递过来的水果刀,回去拿了五个芒果回来,站到蔺陈的旁边,“给我腾点位置。”

    料理台那么宽敞,他非要挤过来,蔺陈默默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足够宽敞的位置。

    谢初泊把芒果放在台面上,从旁边抽来一个盘子,开始削芒果皮,削完后用水果刀把果肉切成一粒粒芒果丁放在盘子里。

    蔺陈没什么指甲,剥蒜粒比较麻烦,谢初泊切完整整一盘芒果丁的时候,他还剩下两头蒜没剥。

    谢初泊把盘子端进冰箱,用清水冲干净水果刀上的果渍,拿着刀回到蔺陈身旁。

    他伸手拿过来一头蒜,用刀切掉底,然后用刀身用力压了一把,蒜皮撕裂,轻轻一扯就把雪白的蒜肉剥了出来。

    “这样快一点。”谢初泊把蒜放到蔺陈手边,“试试?”

    蔺陈诧异地看了眼剥好的蒜,问他:“你是在学做饭吗?”

    谢初泊没有否认,“收工回家没什么事,做饭打发时间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谢初泊笑了声,“给你煲个鸡汤还是绰绰有余的。”

    蔺陈:“……”

    有了谢初泊的加入,剩下的两头蒜他俩只花了三分钟就全部剥完,独属于蒜的辛辣气味粘附在手指上,蔺陈皱着鼻子,挤了点洗手液倒在了掌心,但一不小心倒得多了,盈满了大半个手心。

    谢初泊凑过来,主动伸手,“给我也来一点。”

    蔺陈秉着不浪费的想法,倾斜手掌,把多余的洗手液倒在了谢初泊手上。

    洗手池本就不大,两人挤在一块儿,抢着水流开始洗手。

    Tikoo和骆沉烟对视了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又过了会儿,洗完第二篮豆角的宁清枝回来了,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梁酩,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宁清枝的心情不大好,而梁酩同样多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样子。

    宁清枝把菜篮放进洗菜盆里,凑到骆沉烟身边,看着她正在搅拌淡奶油,一边搅拌一边小心地往其中添加棉砂糖。

    宁清枝赞道:“沉烟你好厉害啊,这是在做什么啊?”

    骆沉烟笑着回答:“芒果布丁。”

    宁清枝顿时来了兴趣,“能教教我吗?”

    骆沉烟:“当然可以。”

    于是厨房里再次多了一个人,两个女生围在一起做芒果布丁,Tikoo忙着把宁清枝送来的豆角切成段,谢初泊和蔺陈两人主动承包了洗盘子和择菜的任务。

    小小的厨房一时间热闹起来。

    又过了一阵,浑身狼狈的杨小杨拎着个奶桶走了进来,身后的赵依泉憋着笑,手里拎着同款奶桶。

    杨小杨明显摔了一跤的样子,衣服脏兮兮的,屁股上还有一大块污褐色的痕迹,他把奶桶放到地上,和场外pd说了一声后,被工作人员带到旁边的住宿区洗澡换衣服去了。

    赵依泉摇头笑了笑,拎着奶桶走到厨房门口。

    “蓝色桶里是牛奶,红色桶里是羊奶,你们看看能不能用得到,我就不送进去了,身上……不太好闻,先回去洗个澡。”

    羊圈和牛舍里的味道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即便有专业饲养员的指导,两人依旧花了很长时间才挤了小半桶奶,和牛羊在一块儿待了那么长时间,身上都快被腌入味了。

    赵依泉放下桶走了。

    骆沉烟走出来看了眼,喊Tikoo,“把牛奶拎进去,煮沸以后正好可以用作布丁的原料。”

    Tikoo把两个桶都拎了进去,刚挤出来的生牛奶羊奶并不能直接饮用,必须要煮沸杀菌以后才行,大家都是明星,格外注重这些,这种刚挤出来的奶即便煮沸了也不会直接喝,但用来做布丁的原料还是可以的。

    骆沉烟从橱柜里取了个奶锅架在燃气灶上,Tikoo帮忙把牛奶倒了一半进去。

    她让Tikoo盯着火,自己带着宁清枝取了一半芒果丁出来去打芒果泥,梁酩在旁边想帮忙,却被宁清枝无情轰走。

    人一多,厨房显得愈发局促起来,蔺陈洗完了所有盘子,想着他帮不到什么忙了,便退出了厨房。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将镜头对准了厨房,蔺陈松了口气,至少这会儿他不用“抛头露面”了。

    然而没等他在沙发上坐两分钟,场外pd忽然cue了他,“蔺老师,您要不要进去帮个忙?”

    pd是个年轻的女孩,现在直播的在线人数已经破了五百万,在如此大的流量下,蔺陈却退出了厨房,和其他忙碌的嘉宾相较起来,实在过于不妥了,甚至还会被恶意揣测是不是故意偷懒。

    蔺陈却无所谓。

    不管他进不进去,总会有人会抱有恶意和另类的眼光看待他,在某些人的眼中,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向pd道了声谢,知道她是好心提醒他的,但他实在不喜欢人挤人的地方,所以没有选择进厨房。

    pd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左右不了嘉宾的想法,只是觉得可惜了。

    蔺陈刚刚在厨房做了很多事情,可他忙碌的镜头并未向观众们呈现出来,当时的画面落在了挤牛奶的杨小杨身上,所以观众们看到其他人,只会觉得蔺陈偷懒,是个不劳而获的蛀虫。

    她已经能想象到弹幕上是怎么骂他的了……

    事实和pd猜的一点没错,因为没在厨房看到蔺陈,数不清的网友阴阳怪气嘲讽起来了。

    [所有人都在忙着做饭,某位男团偶像呢?]

    [可能累了去休息了?]

    [摘几个野蘑菇就累了?你看人家谢初泊怎么不累呢?]

    [无语了,你们对蔺陈的敌意是不是太大了?]

    [杨小杨和赵依泉不也没在吗?]

    [他俩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而且杨小杨还摔了一跤,他俩才最需要休息的吧?]

    [只能说某人太懒了而已,就等着吃现成的呗。]

    [……]

    厨房里,刚帮忙择完青菜的谢初泊透过人缝看了蔺陈一眼,随后视线转到厨房内外三个不同角度的镜头。

    他想了想,忽然放大了声音问道:“刚才蔺陈剥的那些蒜呢?”

    宁清枝在一旁应声道:“就在你右手边的碗里。”

    谢初泊“哦哦”了声,接着又问:“蔺陈刚刷的那些盘子够吗?”

    镜头随着他的声音停在橱柜下的位置,那里整整齐齐摆着二十多只白瓷碗和一大把筷子,光洗这些碗筷就不是个轻松的活。

    谢初泊的三言两语威力极大。

    随着他这两句话落下,弹幕出现一刹那的沉默,紧接着犹如火山爆发般,密密麻麻的有如雪花的“哈哈哈哈打脸了吧”糊了满屏。

    那些刚骂完蔺陈的观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没想到打脸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笑死了被打脸了吧?]

    [那些说蔺陈没干活的人怎么不出来说话了?]

    [不就剥了几个蒜,刷了几个碗吗,值得这样夸?]

    [谁夸了?反正你们这些键盘侠总能找到借口。]

    [或许是谢初泊故意这样说的呢?]

    [哇哦你是多见不得人好啊?心理这么阴暗,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精神病院啊?]

    [你们吵去吧,本cp粉反正磕死了!]

    [……]

    此时的蔺陈并不清楚直播间的硝烟弥漫,他在沙发上坐了一阵后,谢初泊端着一碗刚炒好的菌菇炒肉片放到了桌上。

    菜还冒着热气,谢初泊冲蔺陈挑了挑眉,“我炒的。”

    语气中透着丝淡淡的得意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