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15这,我吃过的…………。
林向晚不知道江叙是故意没带走他拿来的东西,还是确实忘记了。她也不想在这上面纠结。
在她眼里,她和江叙都是过年没有回家的小孩。
当然这上面也有一些区别,江叙是可以回家但是选择没有回家。也许在这样的冬天,他们还可以报团取暖,暂时抛开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林向晚解释道:“这么多菜,会浪费。”
他们中间隔了大约一米,林向晚盯着男人瘦削的背影,江叙只穿了件薄卫衣,她原以为他是进门时脱了外衣,但现在看来确实是只穿了这一件。
他站着没动,大概是在考虑,又或者是觉得无语。
买了菜还要来当免费厨子?
过了几秒,江叙转过身,熟练地脱了鞋。
像是在用行动表明,我同意了。
紧接着,他淡淡道:“这顿不算。”
林向晚啊了声,没听懂。
她觉得她和江叙越来越难沟通了。他们之间好像是单向的,对她来说,江叙的话真的很难懂,并且他还不会为此解释。
江叙也确实没有解释。他往里走,拿着桌上的食材进了厨房,顺带着把菜刀也拿进去了。
林向晚跟上去,说:“我家里只有一双女士拖鞋了,你要不介意我去给你拿。”她低头看了眼江叙光着的脚,又犹豫着说,“但可能你穿不上。”
“不用。”江叙把袋子里的车厘子拿出来,用清水洗干净,装在玻璃碗里递给她,“你出去。”
手里忽地多了个碗,林向晚有些茫然,愣愣接住,问:“不用我帮忙吗?”
江叙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耐心道:“你在这里会打扰我。”
林向晚哦了声。其实她可以帮忙的,但最后还是只丢了句:“那你有事喊我。”
她默默退出了厨房,江叙把推拉门关上,透明的玻璃门里,男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在厨房不停走动。林向晚呆看了几分钟,仍觉得不太真实。
她真的和江叙一起过年了。
坐回沙发,刚刚播放的小品还没结束。林向晚把客厅的空调打开,又尝了几颗车厘子,味觉告诉她有点酸,但是她的心反驳着说,这是甜的。
打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先前的聊天框,踌躇了一会,林向晚还是按了发送。
接着她又打开外卖软件,估摸着江叙的鞋码,然后下单了一双男士棉拖鞋,大约十分钟后,还真有人接单了,离这很近。
林向晚入迷地看着电视,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过年的时候,可以不用想任何其他事情,只是单纯地看电视。
等到不知道是第几个节目的时候,门铃如约而至响了几声,她走过去开门。外卖员看起来很年轻,笑着把东西递给她,她接过,说了句“新年快乐。”
关了门,林向晚垂头拆包装袋,再回头时正好对上江叙的目光。他高举着双手,像是有什么东西还没处理完就出来了,脸色有些沉。
“我买了双拖鞋。”林向晚走过去,把拖鞋放在他面前,“你应该能穿……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及其不自信,她是真不知道江叙能不能穿,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而且男士拖鞋好像也就都那样,不太好看……
说完这话,也不等江叙质疑她的审美,转身就往沙发处走。
说是走,其实更像是逃。
“林向晚。”江叙喊。
她忐忑般回头:“怎么了吗?”
“以后不要拿把菜刀出来,你要是怕就去房间把门锁好报警。”江叙直白道,“你真觉得你这小身板能打过谁?”
林向晚:“……”
她其实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毕竟她也没想过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直接输密码进来?
但确实是她没做好,她认错道:“知道了。”
“还有。”江叙又说,“一个人的时候,晚上不要点外卖。”
他边说边穿上拖鞋,然后转身进了厨房,关上玻璃门,动作一气呵成,只留下她在客厅凌乱。
林向晚鼻尖一酸,莫名觉得,江叙,有点像她爸爸。不过比她爸爸稍微凶一点,一点点。
又看了会电视,江叙推门出来,手里端着菜。
林向晚起身过去,想帮他拿。
“你去拿碗筷。”江叙绕开她,把菜放在桌上。
林向晚乖乖进去拿了两幅碗筷,手上还有空间,又想端盘青菜。
刚上手,江叙带了点怒意的声音从她头顶飘过,“没叫你拿菜,出去。”
她又放下,转身。
不是穿了拖鞋吗?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
江叙也没再指示她干别的。想了一会,她倒了两杯水放在桌上,又思考着碗筷要怎么摆放,是放在同一侧还是面对面放?
最终还是放在了对面。
做饭的人还没来,林向晚也不好直接坐下,就站在桌子旁边等。
最后一次江叙端了两碗汤出来,汤锅留在厨房里。
林向晚也挺佩服他的,这么点功夫就整了个四菜一汤出来。等江叙出来,才坐下,他把汤碗放在她面前,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然后把对面的碗筷一并拿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自在,她低头抿了口汤,僵硬道:“你厨艺挺好的。”
出于礼貌,林向晚一般
在吃了别人做的饭后都会夸一句,但这次她是真的觉得很好吃。不过因为肌肉记忆,她的话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
江叙没理,低头扒了几口饭,看上去真饿了。
两人就这样各吃各的,看起来很像在饭店偶遇的陌生人,因为没座位而被迫拼桌。
隔了一会,江叙碗里的米饭见底,他极其自然地稍起身,拿过林向晚身旁那碗已经毫无热气的饺子。
那一瞬间,林向晚感觉江叙整个人贴附在她身上,她有点紧张地朝餐桌靠了靠。
然后,她反应过来。
“饺子都凉了。”伸手去拿那盘饺子。
“凉了就不能吃?”江叙手往后退了退,避开了她的动作,他的语调欠欠的,“你这么浪费食物?”
“……”
林向晚撇了撇嘴。她的意思是可以热一下再吃,毕竟现在是冬天,换做夏天她都懒得说一声。
不过江叙明显不接受她的好意,他把盘子放下,还护食似得特地放远了些。
之后,林向晚余光看到。
江叙把先前她吃剩下的那半个饺子放进了嘴里。
她的脸瞬间红了,全身都有些发热,她小声道:“这,我吃过的……”
“哦。”江叙侧头盯了她一眼,随意说,“以前又不是没吃过。”
林向晚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她立马转头,生怕被江叙看出异样。江叙没再为难她,好像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没什么值得特别提到、过分深究的小事。
一直到吃完饭,两人都未再发一言。
但气氛明显比“拼桌”时暧昧了许多,尽管只是林向晚单方面觉得。
秉持着公平合理的原则,等江叙放下筷子,林向晚起身开始收拾。江叙做饭她洗碗,很合理的安排。
“有点想吃水果沙拉了。”江叙伸了个懒腰,带着吩咐的语气说,“你现在去帮我拌个水果沙拉。”
林向晚看他,莫名觉得自己变成了他的丫鬟……
但是看在他辛苦做饭的份上,林向晚还是决定帮他拌个沙拉。等她去厨房洗水果的空挡,江叙已经把碗筷都收起来了,走进来懒洋洋问:“洗完没?”
林向晚把最后一点水沥干,答:“洗完了。”
“那让开。”江叙把碗筷都扔进洗水池,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让个位置。
她往边上侧了侧,拿出砧板开始切水果,一旁的江叙已经开始洗碗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便说:“你先放着我等会洗。”
江叙没接话。
等林向晚把水果弄好,淋上酸奶,江叙已经把碗筷都收好放起来了。她抱着玻璃碗有点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自己太慢还是江叙太快。
顿了几秒,她把碗递过去:“可以吃了。”
江叙抽出张纸擦了擦手,往客厅走,拖着尾音及其欠揍地说了句:“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林向晚:“?”
再怎么说也是她准备了半天的东西,江叙这是在耍她?很有意思?她闭了闭眼,深呼了口气,努力劝说自己:没事,他不吃那我就自己吃。
有了这个想法,她突然觉得没那么难接受了,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从江叙身边路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江叙把餐桌边的椅子都推进桌底,笑了声,然后也跟着坐了过来。
他一坐下,沙发上的软垫随之塌陷一块,过了会,像是落座的地方不太舒服,他又往旁边挪了挪。
因为离林向晚的距离很近,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细微的动作,也不自觉地动了动。
电视上显示,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小区外传来几声零零散散的鞭炮声。
林向晚看着春晚,余光感觉到,江叙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从进门后他就没再看过的手机。
她有些心虚地把怀里的玻璃碗抱紧了些。
几秒后。
“林向晚。”江叙嗤笑了声,质问道,“我人就在这里,你发什么微信?”
她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眼睛仍盯着电视,假装镇定说:“发给你了吗?哦,我是群发的,没注意看,可能也发给你了吧。”
等了好久。
她才听到江叙低沉地说了个“行。”这声音淹没在电视的背景音里。
林向晚没在意,但此刻的气氛让她觉得有些难捱。
江叙拿出手机之后也没再看电视,一直低着头玩着手机。又过了半天,他突然问:“要不要见张时禹?”
林向晚看向他。上次见张时禹还是在高考后,后来她和江叙一起去了临港大学,张时禹和何倩高考成绩一般,就都留在了洛安市,具体是哪所大学,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他要来临港了吗?”她问。
“不一定。”江叙说,情绪很淡,“看你想不想。”
这话是啥意思,难道她想,张时禹就能来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理由也没时间随时随地东奔西跑。当然,像江叙这种财富自由的大老板除外。
说起来,她还真挺想见见张时禹和何倩的。
高二的时候,自从她隔空和江叙说了生日快乐之后,林向晚心中便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她以前经常看各种电视剧和小说,根据书中的描写,像江叙这种,可能没有得到过什么关爱的天才少年,一般都是需要人救赎的。
于是,她给自己暗暗下了个“攻略任务”——
和江叙成为好朋友。
另一方面的考虑是:这样她也可以获得和江叙pk探讨数学的机会。这是件一石二鸟,稳赚不赔的事情。
然后,她侧面向张时禹打听了那个让他和江叙成为好朋友的游戏。林向晚从没玩过游戏,那是她第一次接触手游,光是取id她就想了半天,又自己摸索着通过了新手教程。
过了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应该差不多掌握了这个游戏之后,便硬缠着张时禹在他和江叙玩游戏的时候带上她。
她先和张时禹打了微信语音。
“你干嘛?等会直接在游戏里开语音就行了啊。”张时禹疑惑道。
林向晚解释:“不行的,不能让江叙知道是我,我怕他等会觉得我太菜了就不和我玩了。”
“那他不知道是你就不觉得你菜了?”
听起来有点道理……
张时禹那头已经先上线了,他拉了江叙,两人开了游戏麦,在房间等林向晚。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他急躁道:“我的姑奶奶,你还不上线?”
“我已经打开了,但是它新弹出了一个游戏公告,我要仔细看一下。”林向晚正一字一句地仔细翻看。
“卧槽。看毛啊,游戏公告有什么好看的,你能看懂?快点,江叙等着呢。”
听到这句话,林向晚才不情不愿地匆匆看了两眼,进了游戏,之后,被拉到房间。
因为先前她提到过不让江叙知道自己是谁,所以这会张时禹也没让她打开游戏麦。等游戏开,张时禹先帮林向晚抢了辅助。
轮到江叙,他直接锁了射手。
“大哥,你不是玩打野的吗,你跑去玩射手干嘛?”张时禹无语,这样一来,结合另外两个路人的选位,他就得去苦逼地玩自己不擅长的打野。
为了不暴露林向晚,他只好喊她的id:“年糕,你等会进去跟着江叙就行了,不用到处跑。”
“保证完成任务!”
张时禹本来还想着要怎么给江叙解释这是谁,但最后江叙也没问,他干脆就不提了。
再后来,一起游戏的次数多了,林向晚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好在,和她最先预想的一样,她确实因此和江叙成为了朋友。
她建了个群,把张时禹和江叙都拉进去,又觉得只有男生不好,便把她当时最好的朋友何倩也拉了进去。
四人成了高中时最好的联盟。
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她和江叙分手,她换了新
的号码,和大家断了联系。
要是这会突然出现,不得引起众怒?
所以林向晚也说不好她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江叙没逼着她回答,继续低头玩手机。
半晌后。
他冷不防来了句:“看微信。”
第16章 Chap.16至于这么老死不相往来……。
林向晚把水果碗放到桌子上,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发现江叙把她拉进了一个群,群名叫“洛中小分队”,加上她一共五个人。
也不陌生,这还是,当年她取的名字。
而后,她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个群居然还在吗?
何倩:【这是?】
张时禹:【这谁?江叙,你他妈随便拉人进来干嘛?】
江叙没在群里说话,林向晚也没着急回复。
她点了点右上角,群成员除了张时禹、何倩和江叙,还有一个是她以前的微信账号。她又悄悄点开那个账号看了眼,什么都没变,最后一条朋友圈还是她发的临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她那个手机号都多久没用了。
不是说太久不用,账号会被回收吗?但也有可能这只是个虚假的传言,毕竟她也没真经历过这事。
现在看来,没准还真是虚假的。
“你等着我解释?”江叙侧过头,凉凉地开了口,提醒她在群里吱一声,“别担心,我相信张时禹不会骂你太狠。”
“……”
林向晚被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弄得有些无言以对,把她拉进群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呢?但是江叙的行为模式她一向不能理解。
反正,至少现在,她认为,江叙想看自己的笑话。
犹豫了几秒,林向晚觉得这个事情早晚都要面对。
她先是发了个【对不起。】
先道歉总归是没错的。
然后,她又发了个鞠躬的表情包,再道歉一次,表示诚恳地认错态度。
最后,她才慢悠悠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我是林向晚。】
挣扎着按了发送。
这时,江叙没再看手机。他往林向晚身边挪了挪,一条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优哉游哉的姿态。
林向晚隐隐感觉背后多了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但此刻她无暇分心顾及,眼前的事已经让她紧张到手心冒汗,头皮发麻。
张时禹:【?】
张时禹:【真是?】
林向晚顿了顿,回复:【嗯。】
张时禹:【你他妈好意思回来?】
张时禹:【呵呵,我还以为您老人家彻底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呢。】
没等他继续输出,林向晚飞速在手机上打字,然后发送:【对不起,请原谅我吧。[/磕头]】
看在她道歉的这么快的份上,好朋友一场,张时禹也没理由再训斥她吧?
而江叙的位置,再往前倾点,正好能看到林向晚的手机屏幕。看到她的回复后,他哼笑了声。
听到声音,林向晚猛地熄灭屏幕回头,男人的脸离她极近,温热的气息似有若无地拍在她的面上,不知不觉间,她的耳后爬过一抹绯红。
她一个激灵立马起身,吞吞吐吐道:“你……偷看。”
“没啊。”江叙表现地像个无赖,一动不动看着她,面不改色说,“我光明正大看的。”
“……”
“林向晚。”江叙又道,“我发现,你道歉道得还挺麻利的。”
林向晚不太习惯被人喊全名。因为她的名字是三个字,所以除了不熟的人,一般不会有人喊她的全名。江叙可能不会理解,毕竟他的名字只有两个字,谁会像神经病一样喊他“叙”?
他以前也很少喊她的全名。
但现在,他经常这样喊。
很疏远。
“确实是我的错。”她诚实道,在这件事上,她没想过要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极为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叙绷着脸,轻扯着嗓子问:“那为什么呢?”他仰头看着林向晚,眼睛里像失了光,模样也有些疲倦。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林向晚还是没听懂。江叙聊天时的跨度太大,她只能凭着自己的逻辑,猜测他可能说的是“为什么是她的错?”
但,这个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手机又传来了两声震动,林向晚干脆忽略掉这个问题,低头看手机屏幕。
张时禹:【我这个人没别的,就是大度,算你走运。】
张时禹:【要我说,你和江叙都应该向我学习,不就是分个手吗?至于这么】
这么什么?
她刚准备发条消息问,就听见江叙冷漠地对着手机说了句:“把话说完。”
然后,她的手机上也收到了这条语音。
过了几分钟。
张时禹:【至于这么老死不相往来吗?】
张时禹:【刚我妈突然喊我,一下没打完。】
“……”
还不如不说完。
江叙大概没和别人提过他俩分手的具体原因。
林向晚觉得,像他这么高傲,无论对谁又都很冷漠的人,大概不会主动提起自己被甩了的事情。
而且还是,被劈腿甩了。
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有些事情她和江叙都心知肚明,但一旦摆到明面上来,只会让稍微缓和的关系又回到原地。
果不其然。
江叙顺着张时禹的话,压低声音说:“问你呢。”
林向晚尝试把他的话进行扩写。大概就是,不就是分个手吗?至于立马退学,换了联系方式,甚至连以前的好朋友也一并抛弃?
所以,他应该是想问:“你到底多讨厌我才会这样?”又或者“什么男人,让你不管不顾,这么着迷?以至于背信弃义,失了道德底线。”
但她又很快推翻,江叙估计不会想这么多。
毕竟,是她先死皮赖脸耍小聪明和他成为朋友、是她先喜欢上江叙、也是她先和江叙告白的。
从始至终,那个主动的人都是她。
所以,江叙这么问,大概只是因为好奇。
就像一个很厉害,做什么都很成功的人,突然在一件事情上有了挫败感。他就会非常想搞清楚原因。
“我那时候手机丢了。”林向晚听到自己这么说,一个模棱两可,有选择性回答的答案。
过了很久。
江叙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林向晚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她的答案,大概率是没有,不过他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空气安静到,快要令人窒息。
窗外传来陆陆续续的鞭炮声,但室内,是不合时宜,不太应景的持续尴尬。
又过了一会,江叙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眼,眉心微拧,拖着沉重的步子起身走向阳台。
隔着玻璃门,林向晚只能看见他在说话,表情不太痛快,无法得知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但也能猜到,这个电话的内容不太好。
几分钟后。
电视上突然开始播报新年倒计时。
江叙好像打完了电话。他双肘搭在栏杆上,在清清亮亮的月光下抽烟,浓雾飘飘抖抖,最终融散于夜空。但风中,是残留未绝的烟味。
倒计时最后五秒,林向晚走出去,站在江叙身旁。
外面的烟花噼里啪啦,热闹个不停,势要冲破天际。楼下还有几个手拿着烟花棒的孩童,一边奔跑一边大笑。
真有种新年的热闹感了。
恰好电视里传来最后一秒倒计时,林向晚顺着电视里的声音,说了句:“新年快乐。”
江叙抽了口烟,没回话,他的眼睛盯着很远的地方,又仿佛空洞得根本没有聚焦的落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沉默。
烟花也随着沉默一点一点淡下去。
林向晚觉得有些冷,先前开了空调之后,她就把身上的棉袄脱掉了,也不知道江叙为什么这么抗冻。
“江叙,我们进去吧。”她有些撑不住了。
江叙抽完最后一口烟,这才稍微
挪动身子。他垂眸看她,背着光,表情看不清晰。
他低声说:“我回去了。”
“嗯。”林向晚早就想到,毕竟是过年,他也不能一直留在这,也不会一直留在这。
两人离开阳台。已经打好了招呼,江叙没做停留,直往玄关处走,林向晚跟在他身后。看他把鞋换好,开门。
顿了两秒,没立刻走。
江叙转身,像收拾好了情绪,又变成了那副高傲的样子。
然后,他轻扯唇角,回了句:“新年快乐。”
林向晚仰头望向他,她的手紧紧攥着毛衣边,用力到指尖泛白发麻,在江叙看不到的地方簌簌发抖。
有一瞬间的冲动,就像那天晚上在他家,她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冲动。她非常非常希望江叙不要走,不要丢下她一个人,她不想一个人。
但她还是忍住了。
她拼命咬着牙,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慢慢变成一大团。
江叙伸手准备把门带上,她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唇线僵直,很久才憋出一句:“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没有回应。江叙放下手,林向晚半只脚就要踏出门,外面的冷空气顺着狭小风口直往里灌。
他微皱眉,往后退了一步:“进去,把门锁好。”
林向晚极力克服自己想要挽留的冲动,艰难地嗯了声。她以为,在这之后,她能听到江叙说一句,能或者不能的回答。
但没有。
江叙在丢下这话之后就转身走了。一直到他进了电梯,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林向晚才从外面退回去,关上了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讨厌离别,讨厌在她好不容易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他又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也讨厌,在这种热闹的孤单中,突然享受到了一丝关爱,却又要突然被迫从中抽离。
林向晚感觉身体没由来地抽了几下,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她咬牙把眼泪憋回去,脸颊隐隐发痛。
慢慢往回走,电视上正放着《难忘今宵》。
“无论新友与故旧,
明年春来再相邀。”
茶几上的手机多了好几条未读消息,她忍着指尖的颤意打开来看。
张时禹:【怎么都不说话了?】
张时禹:【新年快乐!!!】
张时禹:【你们都看春晚没?】
何倩:【啊啊啊啊啊啊,晚晚!真的是你吗!】
何倩:【我妈非拉着我包饺子,我现在才看手机。】
何倩:【新年快乐呀大家。】
张时禹:【你们都有空没?找个时间聚一下?】
何倩:【可能得明年了,我最近都没假了……】
张时禹:【明年也行,我们小分队终于能再聚了。】
何倩:【你们俩呢?啥时候有空?】
林向晚抬手揉了揉眼睛。
恍惚间,她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除夕的晚上,她们也是这样互道新年快乐。
她在手机上输入:【新年快乐,爱你们。】
张时禹:【呕,太肉麻了,我有点受不了。】
林向晚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片刻后。
江叙发了条语音。
林向晚点开。
他没祝大家新年快乐。但她听到,他似乎是笑着,语调上扬,说了句:
“年年平安。”
第17章 Chap.17年年平安……
听着这话,林向晚的思绪莫名被拉的很远。现在的江叙仿佛和多年前那个不苟言笑,不善言辞的男孩重合。
高三的课业重,所以元旦也只是象征性放了一天假,大家都非常主动自觉地回了学校。
林向晚的生日在一月五日。
因为是周一,所以爸爸妈妈便提前在周末陪她过了生日,一家三口在街上转悠了大半天,吃过饭后又买了好些东西。
周一当天。
早上一来何倩就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了林向晚,是一个外观精致的笔记本。林向晚说了句谢谢,又抱了下她,然后把本子小心翼翼收进课桌抽屉里。
过了会,张时禹从教室后门进来,走到两人座位附近,提议下课后一起出去吃饭。
“吃什么饭?你生日礼物呢?”何倩打抱不平道。
刚好后排同学还没来,张时禹干脆坐到林向晚后面,对着何倩翻了个白眼:“你懂个屁,我得先问问再买,万一寿星不喜欢呢。”
而后笑着问林向晚:“你想要啥?我等会中午出去给你买。”
林向晚从抽屉拿出习题集:“我没啥想要的啊,昨天我爸妈都给我买了好多东西。”翻开,写了起来。
张时禹一脸震惊:“我去,你他妈生日还写题,简直不是人。”
在这个时候,江叙背了包从旁边路过,张时禹喊住他:“江叙,等会中午一起吃饭。”
江叙朝这边看了眼,语气不咸不淡:“行。”
“你今天怎么背这么大个包,你双休在家不会又偷偷学习了吧。”张时禹看着江叙肿胀到快要爆炸的书包,心想这人真是没救了,放着好好的周末不过净做些折磨自己的事情。
“江叙用得着偷偷学吗?神经病。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吧。”何倩伸出一只小拇指,在一旁鄙视道。
“哎,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跟喷粪一样。”张时禹也丝毫不客气。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恰好打了上课铃,两人只得愤愤回了各自的座位。
林向晚没参与这场谈论,只在听到江叙的名字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正好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然后又立马低下头,继续写起题来。
一早上就这样平静地过去。
距离高考还剩不到半年,这种冲刺时刻,谁的生日都显得微不足道。
几人一起去了张时禹推荐的饭馆,就在学校马路对面,是一家有些年头的小菜馆。张时禹家就在附近,因而他经常会来这家店吃,他和江叙走在前面带路,林向晚和何倩挽着手跟在后面。
“兄弟,忘了跟你说,今天是林向晚生日。”张时禹搂着江叙的肩膀,小声道。
“主要是,她也不让我刻意提。然后吧,我们几个都认识好多年了,你又是才和我们玩没多久,就怕你心里有压力。”张时禹说,“不过没事,我订了蛋糕,等会一起祝她生日快乐就行。”
江叙试图把他的手撇下去,但张时禹实在是贴的太紧,最后还是没能成功。他点了点头,表示我确实没啥压力。
因为江叙平时话就不多,再加上他也不太喜欢和人交往,张时禹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餐馆。
“王叔。”张时禹大喊。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从后厨出来,看上去老实憨厚,笑着接话:“小张来啦,这么多小同学啊。今天想吃啥菜啊,叔给你们炒。”
张时禹甚至没看菜单,嘴里叽里咕噜,如数家珍点了一堆,末了才想起来问下今天的寿星喜欢吃什么。何倩的白眼都快翻上天。
好在林向晚也不怎么挑食,她笑眯眯道:“我都行。”明亮的大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瞬间气氛变得柔和了许多,王叔说:“好嘞,这就给你们准备着,想喝点啥自己去冰箱里拿,今天不收钱。小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哦。”
大概是张时禹偷偷提前给王叔打了招呼,他经常偷带手机去学校,所以也不稀奇。林向晚笑着回应,道了声谢谢。
四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张时禹和江叙坐在一侧,林向晚对着张时禹,和何倩坐在另一侧。
等菜期间,张时禹突然拉开衣服拉链,从里面掏出本数学五三,振振有词道:“怎么样?这个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牛逼,还藏衣服里。”何倩感叹。
林向晚从张时禹手中接过,巨厚一本,她点了
点头,这礼物她确实喜欢。不过她没说,其实自己有一本,而且早都已经做完了。
然后,张时禹又说道:“知道这个的寓意不?”
林向晚摇了摇头。
“就是,希望你在未来仅剩不多的考试里,起码能有一次,数学分数超过江叙。”
林向晚:“……”
“情商真低。”何倩忍不住吐槽,“能不能说点好的。”
“我这怎么不好了?”张时禹反击。
要不是坐在斜对面,林向晚还真怕他们打起来,她连忙劝架:“借你吉言,我会努力的。”然后偷偷瞄了眼当事人江叙,他没说话,但是也被这欢乐的氛围感染,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除了张时禹点名的,王叔还特意多送了两个菜。桌子不算大,这下被挤得满满当当的,四人只能将饭碗捧在手里。
“都怪你,点这么多。”何倩骂。
“呵呵。”张时禹僵硬挤出两个字,冷笑道,“我还买了个蛋糕没上呢。”
“……”
吃完饭,王叔又帮忙把冰箱里张时禹提前买的蛋糕拿过来。几人唱了生日歌,林向晚许愿吹了蜡烛。
“我可以先切一点给王叔吗?”她问。
张时禹点头:“你生日你做主,况且,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
林向晚切了三块蛋糕,分给了王叔一家三口。他正在读小学的儿子刚刚放学,一边接过一边大声喊着“谢谢姐姐。”
四人又象征性地吃了几块蛋糕,才回了学校。
一直到晚自习下课,江叙都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林向晚一般放学之后还会在教室里待一会,等人都走的这个空档,她能多刷两道数学题。正写着,手边突然多了个东西,林向晚看过去,一只不太大的熊猫玩偶乖巧地坐在桌子上。
江叙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她面前走过。
她顿了顿,放下笔,抱着玩偶快速追了上去。
“江叙。”林向晚喊,她的唇边微扬,“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
江叙回头,双手插在裤兜里,模样不羁地嗯了声。
他的书包瘪瘪的,林向晚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她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江叙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
回家之后,林向晚躺在床上。她把熊猫放在腿上,把它当成江叙,一边摸它的脸一边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张时禹告诉你的?但我让他别说呀,他应该不会背叛我吧。”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
她干脆直接给江叙发了微信:【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江叙:【游戏里有。】
林向晚恍然大悟,她刚注册账号的时候系统确实是有让她填过生日这项资料的。
她忍不住笑,觉得手里这只小熊猫全宇宙最可爱。
林向晚把它紧紧揉在怀里。突然,她感觉胸前被什么不平坦的东西膈了一下,拿开,仔细检查了会,林向晚从熊猫肚子前的口袋里翻到个红包。
她拿出来,红包鼓囊囊的,翻转着看了几眼,发现了背面的一行小字:“祝年年平安,年年快乐”。拆开红包,林向晚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共一千零一百块钱。
她打开手机,给江叙发了条微信:【你怎么还给我红包啊?】
江叙:【压岁钱。】
林向晚不解:【可是现在还没有过年啊,而且钱也太多了点。】
江叙:【提前给。】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里,林向晚能感觉到,江叙虽然不喜欢说话,对谁都很冷漠。
但是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改变。
例如,江叙数学成绩很好,英语一般,不是因为他的天赋点都在数学上,而是他上英语课的时候从来不听课,倒头就睡,让英语老师十分头疼。
并且怎么说他都不管用。
江叙没转来前,林向晚的英语和数学都是班上最好的。后来,和江叙成为朋友之后,英语老师看他们关系不错,就想着让林向晚去劝劝江叙。
林向晚觉得一般的方法江叙肯定不会听,她想到了她自己为了和江叙pk数学的事情,然后对江叙说:“你可以认真学一下英语吗?我想和你比比看谁更厉害。”
没想到她的话还真起作用了。
从那之后,江叙也开始认真学了,只不过因为拖得太晚,最后还是没能考过林向晚,他笑:“看来还是你厉害点。”
林向晚想到江叙奋起学英语的样子,也不指望他能后悔把钱收回去。
她觉得江叙真的很像个小大人,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还要装成熟给她发红包。
她和江叙说了谢谢,然后又说:【告诉你一个张时禹和何倩都不知道的秘密,我的小名就叫年年。】
【因为我妈妈怀孕的时候,预产期在新年那几天,所以我们家亲戚都叫我年年,不过后来我妈妈早产,我提前出生了,久而久之,叫的人就少了。】
【我其实想说,你写的祝福很像在说,祝我平安祝我快乐,哈哈哈。】
【谢谢你。】
过了很久,江叙回她:【嗯,不用谢。】
好高冷……
不过林向晚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张时禹也跟着发了条语音,林向晚点开。
男人咋咋呼呼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嘲笑:“江叙你文盲吧,我怎么记得,好像是‘年年有余,岁岁平安’。”
江叙:【嗯,我是。】
第18章 Chap.18订婚见家长了……
虽然知道以江叙的性子他应该不会恼羞成怒到破口大骂。但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
毕竟这应该跟文盲也沾不上边。
林向晚知道,这就是江叙的一种口头习惯,以前高中的时候他就喜欢这样说,这么多年也没变。只是简单的对这八个字进行缩写重组,很符合他这个人惜字如金的特性。
只不过对于林向晚来说,
又有点不太一样。
即使江叙忘记她的名字,更不可能还记得她无人提起、无人在意的小名。她也在潜意识里,就当是自作多情了一次,自私地认为江叙是在对她说这句话。
只对她一个人。
群里因为她的突然回归热闹了许多。
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张时禹和何倩在拌嘴。林向晚偶尔插着回复几句,江叙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
聊了半天,林向晚才想起来,从群成员里添加了张时禹和何倩的微信。那两人虽然在不停地舌战群儒,但还是很快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她着实佩服这两人一心二用的本事。如果她也能掌握这项技能,估计现在也发家致富了。
到后半夜。
几人约好等明年张时禹生日的时候再聚,考虑到林向晚还是学生,就把地点定在了临港市,何倩也可以计划着提前请假。
最后,张时禹一拍板。擅自决定让江叙做东。
谁叫他现在是最有钱的!
江叙也没拒绝,回了个好,还是和以前一样让张时禹定地点。
天空渐渐泛蓝,逐渐明亮的微光照得阳台外碧清。林向晚从沙发上起来,拖着疲倦的身体进了浴室。她揉了揉眼,还是好不真实。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轨迹-
江叙刚走进电梯,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没觉得冷,但身体的反应很诚实,他过来时太匆忙,没来得及穿外套。
手机铃声又想起来,江叙看了眼,头皮有些发麻。他烦躁般猛眨了几下眼睛,没接。只觉得手机异常沉重,坠得手臂酸痛。
一直到进了地库,坐在车上,才打回去。
江叙把手机刻意拿远了些。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要你带弟弟妹妹们去超市买点零食,你买的人都没了?要不是小希年纪大一点,你是想他们全都被人贩
子拐走吗?“江弈枫在电话那头大声训斥,抑制不住的怒气顺着电流溢满车内,“你知不知道你叔叔他们有多担心!”
江叙等了好久才开口说话:“你别夸张了,小七送他们安全到家了。”
江弈枫被呛的一口气郁在心中,缓了半天才继续道:“你就这么放心把他们丢给你的助理?你平时这么我行我素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妈妈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我们一家这么多年才难得团聚一次,你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
“不是吃了饭吗?”江叙顿了几秒,忽地笑了,“再说,你真养过我?”
电话那头是亘久的沉默。
江叙低沉道:“你们真以为给点钱就是养了?”
没等江弈枫再说,江叙掐断了电话,打开车窗点了根烟。没抽,只烦恼地躺在靠背上合了眼。
江叙一点也不想再继续演戏了,明明就没有什么感情,还要装得亲情缘深。
他累了。
他不介意亲自撕开这层虚假的伪装,也不介意把原本就破碎一地的关系弄得更差一些。
江弈枫是临港市人民医院神经外科最有名的医生。在外人眼里,他很伟大,事业成功,救了很多人,也挽救了无数濒临崩溃的家庭。
可是在江叙眼里,他的病人永远比他亲儿子更重要。
白琴是工作狂,似乎是在和江弈枫赌气。她在生下江叙后还不到三个月,便开始外出工作,经常全世界到处飞,几乎没有着家的时候。
江叙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着江爷爷和奶奶一起生活。
小学时,班里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来参加家长会,只有江叙是爷爷过来,他并不因此觉得丢脸。但那时大家都很小,时间久了,孩子们童言无忌,就会问他: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来?
他也很想问,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来。
他甚至,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最后,再有人问起,江叙干脆说:“我没有爸妈,他们都死了。”
一直到初中,江叙除了数学以外的学科都考得很差,江弈枫怒其不争,才把他接到自己身边,但江叙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好转。
他和白琴根本没时间管江叙,能做的只有给钱,请家教。他们不在的时候,江叙学着自己做饭,过好一个人的生活。
每天放学回家面对的都是空空荡荡,黑沉沉泯灭着期待的房子。
江叙开灯,坐到沙发上,沙发旁的桌子上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白琴在医院刚生下他时抱着他的照片,那是他记忆里他们唯一的合照。
江叙拿起来看了两眼,没理由地笑了,好讽刺。
再后来。
江叙高二的时候,江弈枫因为工作上的安排被暂时调去洛安市,也没征求江叙的意见,就给他办了转学手续。他像个麻木的木偶,任人摆弄,不恼,也不反抗。
现在想想,他很庆幸自己过去了。
虽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还是自己一个人,
但至少,他在那里遇到了林向晚-
不知不觉中,整个寒假就这样过去。
因为搬家和其他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林向晚这个寒假没有找实习。她久违地在家里过了一个轻松的年。但也没懈怠,她利用寒假的时间在网上看了许多案例、公开庭审和文献。
还在账号上更新了几个视频,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尤其是涉及到婚姻家庭和恋爱方面的。现在她差不多能确定,这方面的内容确实会更吸引人一些。
爱情真不愧是自古以来经久不息的议题。
开学前夕。
赵文君在微信上约了林向晚一起吃顿便饭,算是对年前在超市偶遇的回应。她原以为那只是长辈的客套话,当时也没想着还有下文。
她回了好,计划着到时是不是还得带点什么东西。
但,身边也没什么人能提供建议。
沈嘉禾是富二代,她提议的东西林向晚估计买不起,老师也不会收。
想了半天,她在“洛中小分队”里发了消息。
林向晚:【求助。】
林向晚:【和长辈见面带什么东西比较合适?】
暂时没人回复,林向晚也不着急,距离吃饭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她把手机放到一旁,鬼使神差地点进了微博。
自从上次她和江叙的视频上了热搜之后,她总会莫名其妙,点进微博看几眼。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又漫无目地,上下翻了好半天。
最后,在很底下的一条,不经意的两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星脉”?
林向晚想了会,这好像是江叙公司的名字。
她点进词条,果然在里面看到了江叙。他站在照片最中间,西装革履,面带微笑,手里拿着剪刀,正准备剪彩,看起来没那么不近人情。
然后,她才注意到这条微博的内容——
星脉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在临港市开设分部。
上面又提到,江叙本就是临港人,算是年轻企业家回家乡带动经济发展,创造就业机会,注入互联网新活力。
林向晚隐约记得,江叙的公司是在洛安市的,所以,他回临港的这段时间就是在忙这件事吗?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临港市创建公司呢?
他的家人都在这里,他大学也是在这里读的,他的老师,还有其他能帮到他的人都在临港。
林向晚想不明白。
她把照片点开,慢慢放大到屏幕上只剩江叙一个人。他笑得很开心,周身像被镀上了一层明媚的光,仿佛完成了一件非常重大而美好的事情。
这些年他是不是过得还挺好的?
如果真是这样,林向晚觉得,那也不错,至少自己的“不真诚”没给他带来多大伤害。
又盯着看了会。她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然后裁剪到只留下江叙一个人,再把这张照片隐藏在相册中。
这是她一个人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小秘密。
屏幕上方跳出几条微信消息。
林向晚打开来看,“洛中小分队”给出了答复。
张时禹:【带点烟酒?】
林向晚想着上次李教授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像抽烟喝酒的人。虽然是搞计算机的,但身上散发的是和赵文君类似的,特有的文人气质。
她不能确定,但万一李教授真不抽烟也不喝酒呢?
林向晚问:【不抽烟也不喝酒的咋办?】
张时禹:【这个主要得看你要送什么人。】
张时禹:【不然我也不好说。】
也对,送东西确实得分人。像这种比较尊敬,又有知遇之恩的长辈,更应当慎重一点。
林向晚在聊天框输入:【是我的……】
还没打完字,张时禹又发过来了,看到的瞬间,她的手一僵,眼前飞过一阵谩骂。
张时禹:【咋的?你要去相亲啊?】
大哥?你不是吧。
她把字删掉,正想反驳。
张时禹却像化身打字机,又立马补了句:【你他妈不会都已经订婚见家长了吧。】
张时禹:【牛逼啊。】
林向晚无奈地叹了口气。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人还是一点都没变?
她思考着要怎么回复,才能不失礼貌同时又能展现她的一点愤怒和无语。
在这个过程中。她收到了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江叙:【?】
林向晚:“……”
第19章 Chap.19骨节分明的手指,很欲……。
她觉得江叙应该学习下交流的艺术。
应该是没什么人给他发过单一个问号。所以他大概也不知道这对一个一心求助,毫无害人之心的小女孩来说,有多恐怖。
林向晚决定忽略掉江叙这条没提供任
何帮助的消息。她在手机上输入:【你脑洞真大,是我老师。】
张时禹:【那可以带点茶叶什么的吧,我爸就挺喜欢喝茶。】
这主意不错。
想到文人,总会不自觉将其与茶连接在一起。
看来,张时禹正经的时候确实是个好帮手。
林向晚回了谢谢,表示会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然后,她打开购物软件,搜索茶叶。
前几个出来的都是百元内的,她虽然对这方面不太懂,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品质很好的。先暂时退出,在网上查找了一些相关资料。这一查才知道,茶叶的价格区间实在是太大了,好点的甚至上万元一斤。
她实在拿不准主意。太好的不能送,太差的对于经常喝茶的人来说也送不出手。
纠结了好一会儿。
林向晚决定曲线救国,送茶具不就得了。
有了这个想法,实施起来就容易很多,茶具的价格便宜不少。而且不嫌多,可以随时更换,那么她也不用送太贵的。
又想到,赵文君有个女儿,女儿一家都在国外,老两口平时的生活没那么丰富多彩。也因此,林向晚并没有选择千篇一律的典雅中国风。
她看上了一套略带可爱气质的茶具。
乳白色上泛着浑然天成的光泽,壶身和杯壁印着可爱软萌的大熊猫。虽然不是十分名贵,但一定是别具一格、独出心裁的。
解决完这件事,林向晚心安地放下手机。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电脑屏幕上的文献才看了一半。因为这个小插曲,她才反应过来下午两点了,自己的眼睛已经连续工作一早上了。
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传来饿了的信号。
林向晚走到厨房,冰箱里,一个椭圆鸡蛋独住大单间。她拿出来,又在橱柜里找到了半个月前剩的最后半包挂面。
煮面的间隙,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想起了桌上没喝完的半杯咖啡。又走回房间,拿起杯子抿了两口,入口的瞬间,她的眉头皱成一团。
常温的咖啡是真难喝!
哪怕是她这个经常把咖啡当水喝的人,每次尝到这个口感,也忍不住想骂一声。
忍着喝了几口,桌上的手机响了声。
林向晚拿起来,边往厨房走边打开。
江叙:【提你爸干啥?】
面条还没熟,林向晚用筷子在锅里搅和了几下,开小火,把鸡蛋打进去。
在这个过程中,她一直在想江叙这句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云里雾里。
她右手还拿着筷子,用左手翻了翻前面的聊天记录,视线定格在张时禹说的那句“我爸就挺喜欢喝茶。”再往上翻,张时禹问她是不是要“订婚见家长了”。
林向晚不自觉地咬住了手里的筷子,有点走神。
她试图重新分析了一下这个情况:张时禹怀疑她要送礼物的长辈,可能是她对象的父母。然后,他推荐了茶叶,并提出他爸爸就很喜欢喝茶。
这样乍一看。
还有点像,林向晚要见的长辈是张时禹父母?
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林向晚回过神来。白色蛋清浮了满满一层,快要溢出来,她放下手机,赶忙关了火,把面条捞进碗里,放了点调料。
坐到客厅的餐桌上,林向晚才又打开手机看。
张时禹回了个无语的表情:【我打个比喻啊,一般年纪大点的都喜欢喝茶。】
林向晚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慢悠悠地吃了两口面。
江叙没再回。
关掉手机,她摇了摇头。
她肯定是这些天被张时禹传染了。
居然,
也变得这么喜欢脑补-
吃饭当天。
临港市的春天从调皮般从墙角冒出个头,但空气里仍有些还未褪去的凉意。
林向晚穿了件低领灰白毛衣,扫了两眼衣帽架上的围巾,江叙暴力扯毛巾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她最后选了条淡蓝色的,提着茶具礼盒出了门。
赵文君家在学校里的教师楼。
不算太远,林向晚提前出门,走过去时间差不多。
她站在小区门口等红绿灯,包里的手机铃声闷闷传来。翻找了两下,从最底部掏出来,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恰好是绿灯,林向晚跑着过了马路,到了对面才接通,喘气道:“老师,我已经在路上了。”
赵文君不好意思说:“向晚啊,我刚准备和你说,你先别过来。你还记得上次在超市碰到的那个学长吗?他定了地方,我们现在临时改成去那边吃。”
学长?
林向晚记忆被拉回到那天。
江叙语气轻飘飘的,喊了她一声师妹。
所以,应该是指江叙吧。
明明差不多大,当初也是同一届,现在还沦落到变成他学妹了……
赵文君又说:“你现在在哪,我们刚出学校,过来捎上你。”
林向晚:“我在中央悦府对面的马路上。”
五分钟后。
江叙的车停在她面前。
李教授坐在副驾,按下车窗,亲切地喊她上车。林向晚笑着打了招呼,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慢半拍地系上安全带。
赵文君欣慰地一把搂住她:“老李,我跟你讲,我这个学生也是不错的。”
李教授往后看过来,扶了扶眼镜:“你呀,什么都要和我比。”
林向晚尴尬笑着,从车内后视镜看过去,江叙唇角也带着笑。但,并不是那种傲娇的、得意的笑。
林向晚把脚边的东西提起来:“老师,给你们带了点小礼物。”
赵文君笑,一边摆手道:“太客气了向晚,我们就是吃个家常饭,你还带东西,不行不行。”
李教授又回过头,说:“孩子送你就拿着吧,都说了是小礼物,一片心意。”他眼睛一眯,盯着看了会,“这是茶具吧。这俩孩子还真是,带的东西都一样。”
啊?
江叙也带的茶具?
林向晚想到她在群里问张时禹的时候,江叙只回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想到最后,他也算是听去了一半。她的脑子里冒出“借花献佛”四个大字。
余光瞥了眼车内后视镜,看到江叙略带戏谑的笑。
他还好意思笑!
他应该对张时禹和自己说一个大大的谢谢才对!
赵文君点了点头,收下礼物。她又摸了摸林向晚的头,她是真喜欢这个学生。努力上进、懂礼貌、知分寸。
半小时后。
江叙将车停在路边。
店的位置有些偏僻,看上去是一家私房菜馆。落地窗的设计,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大概的样子,整三层都是古色古香的陈式。
刚下车,服务员便出来迎接:“江总,都安排好了。”
“嗯。”江叙的声音淡淡的。
几人跟着进了包间。赵文君夫妇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表情看上去没什么新奇,反而很熟悉。
林向晚倒是第一次,这种店她以前也见过。但是看着就很贵,所以从没走进去过。
包间很大,一侧是圆形饭桌,另一侧有点像茶室,木质凳子中间摆了张不规则形状的古木桌子,上面是各式各样的茶具茶宠。
李教授驾轻就熟地走过去坐下。
江叙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灌茶叶放到桌子上。
“好东西啊。”李教授打开,闻了一下。
赵文君拉着林向晚一起坐在对面。
她现在非常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买茶叶。但,转念一想,也觉得十分可恨,江叙居然完全没再群里提起这事!
看他的样子。
他明明就很懂,非常懂!说是行家也不过分。
居然,也能忍住,听张时禹这个门外汉天花地坠地在那里扯了半天。
江叙用开水冲了冲品茗杯,摆好,笑道:“朋友前些天给的,还没尝。”
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拿杯子的时候骨节分明,青筋隐隐突起,看起来很欲。
林向晚盯了几秒,她感觉脸颊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烫,迅速转移视线。
李教授泡好了茶,分给众人,又笑着说:“这次又有什么新菜品?我还是最喜欢你这的菜,怎么吃都吃不腻,满
足了我这个糟老头最后的一点文人矫情,哈哈哈哈。”
江叙刚拿起茶杯,还未到嘴边,又放下,他回道:“新做了龙井虾仁,味道还不错,您应该会喜欢。”
林向晚微扯了下嘴角。
“您和师母要是想吃,随时都可以来。”江叙说。
她像个局外人,看着面前三人嬉笑谈论。聊的大多是她听不懂的专业方面以及江叙公司的前沿发展、未来打算。
林向晚拿起茶杯轻抿了几口。很清新的香味,微涩,入喉之后又带着久久不散的回甘,确实和她以前喝过的不一样。
她瞟了瞟四周,很用心的装修。
这家店是江叙开的吗?
又过了会。
服务员进来上了菜,几人转移阵地。
每一道菜都精致地不像话,等老师动筷之后,林向晚也不客气了。天知道她这个寒假都随便吃的什么东西,这次真是蹭了顿大的。
饭桌上没有不合时宜的玩笑话。
两位长辈没有询问他们俩的感情状况,可能是意识到她先前的沉默,故而抛砖引玉聊了些对时政以及法律专业领域内最新研究的看法。整顿饭吃得比想象中轻松许多,没有人摆架子,也没有琐碎越界的家长里短。
吃过饭,江叙把车开回临港大学。老师们不让再送,两人便只是下车在校门口说了再见。
林向晚觉得这里离中央悦府不是很远,也没指望让江叙送。等老师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准备和江叙道别,让他直接回去。
她转身,才发现江叙点了烟。他身子微侧,靠在车门上,黑漆的眸子被雾蒙了一层,整个人流里流气的。
这动作,就好像,老师们走之后,他一直盯着林向晚在看。
察觉到她的目光。
江叙薄唇微动,气定神闲道:“上车,送你回家。”
第20章 Chap.20要么等着死在这……
林向晚没想到江叙会主动提出来送她回去,路程并不远,她走快点,预计十分钟就能到。而且,如果要先把她送回家,江叙再回去的话,还得掉头绕路。
“不用了,这里不让停车的你快走吧。”林向晚委婉回绝。
“行。”江叙抽完最后一口烟,转头上了车。
“……”
倒是也不客套一下。
看着江叙的车开出视线范围,她才慢慢悠悠往家走。
说起来,江叙以前是不抽烟的。
他虽然长得偏严肃,因为不苟言笑喜欢皱眉头,外形更像是港剧里的古惑仔。但实际上,他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也从不拉帮结派。
林向晚甚至从没听过江叙说一句脏话,哪怕不是真的骂人,只是当做语气助词,他也没有说过。
她其实对江叙的了解不算特别多。
江叙是高二上学期开学后转来的。
他来的那天,林向晚请了病假。再加上,江叙坐在最后一排,她坐在第一排,平时也不怎么关心学习以外的事情。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发现,班上来了个新人。
直到某一次数学小考。
学校特意挑了去年八校联考的试卷,比平时做的卷子难了许多。林向晚是数学课代表,成绩出来之后,数学老师张月红让她把试卷发下去。
一开始她只是为自己只考了125分惋惜。
直到发到最后一张,她才惊奇地发现有人考了150,并且还是个她没听说过,不认识的人。
“江叙是谁啊?”林向晚问同桌何倩。
“新转来的。”何倩回道,“就是你请病假的那几天,长得还挺帅的。不过我现在都没听他说过话,我怀疑他是个哑巴。”
“啊?”林向晚有些不敢相信,眼睛往教室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教室的角落,“是那个吗?”
“对。”何倩看了看她手里的试卷,“你要过去吗?但是之前好多别班的女生来找他,他都直接忽略了,表情还很凶。要不你让张时禹给他?他们俩好像关系还行。”
林向晚俏皮地眨了下眼,说:“没事。”径直走了过去。
江叙正趴在桌子上。
“这次考试还挺难的,我都才考了125。我觉得……”林向晚站在他的桌前,笑道,“你还挺厉害的。”
男孩的身体动了下,仍趴着,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她也没泄气,继续说:“我叫林向晚,交个朋友吧。”
听到这话,江叙才缓缓抬起头,身体随意地靠在椅背上,捂着嘴轻咳了声,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他的脸天生带着冷感。林向晚似乎有些被吓到了,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慢腾腾吐出两个字:“行……吗?”
江叙没说话,伸手拿过她手里的试卷,又趴下了。
林向晚那时候还真想过,江叙难不成真是个哑巴?
再后来,江叙生日之后,她通过玩游戏和他成为朋友,她其实也不太确定算不算是“好朋友”。因为江叙的态度还是很冷漠。
每次他们四个一起出去玩、一起吃饭,江叙都充当着背景板的作用,大多数时候是不出声的。
林向晚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奇异的气质。她并不觉得江叙是一个不好亦或是没有礼貌的人。相反,她坚定不移地相信,江叙是非常需要朋友帮他打开心扉的。
所以,那时候,她总会时不时cue到江叙,也会时不时借着探讨数学、英语问题的机会和他聊天。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尽管江叙还是秉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但他笑的次数明显增加了。
“表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林向晚渐行渐远的回忆。
她抬眼,看到来人,眉头忍不住皱起。林向晚没理,准备从他旁边绕过去。
男人也跟着动,挡住她的去路。
“表姐。”男人假惺惺说,“你怎么过年都不回家啊,我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林向晚有些想笑:“打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她不想再说一句话,也不想再看他一眼,黄景舟找她准没好事。林向晚再次试图掠过他,还是被挡住,她干脆回头,打算过马路绕一圈。
“表姐。”黄景舟出声,强行拉住她的手臂。
林向晚只觉得有什么脏东西在她身上,疯狂挣脱,但他的力度太大,捏得胳膊传来一阵痛。她回头,稳住自己的情绪,冷静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没钱了。”黄景舟皮笑肉不笑,“你给我点钱呗。”
又是这句话。
林向晚真的听腻了。
“欠你们家的钱我早都已经还完了,你也20岁了,自己有手有脚,你找我要钱不觉得羞耻吗?”
“林向晚。”黄景舟表情立马变了,露出原本凶狠的面貌,“要不是你,我能读不了高中?我能现在都找不到工作?”
他手上的力度随着声音不断加大。林向晚吃痛,面色也有些苍白,一字一顿道:“放手。”
“给钱。”黄景舟不管不顾,一副不要到钱不罢休的模样。
路灯帮凶似的黑了一截路,四周都是昏暗的,路上没什么行人。
林向晚没机会报警,用余光左右张望着,试图能找到人帮她。一边拖延时间,说道:“你考不上是因为钱吗?有钱你就能考上了?”
“你今天不给钱我是不会放你走的。”黄景舟仍未放手,“我知道你就住在中央悦府,我早就打听好了。”
林向晚心脏剧烈跳动了下,他们一家真的和狗皮膏药一样,不管她怎么甩都甩不掉。“好。”她缓和道,“你先放手,我转账给你。”
黄景舟得意笑了,这个表姐果然是颗摇钱树。
放手的瞬间。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向晚猛地朝前跑,她本来体虚,但这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能听到后面止不住的恶语和奔跑的脚步声被风吹进耳朵。
黄景舟长得不高,又有些胖,
跑起来也很吃力。
林向晚不敢停,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像吞了刀片一样难受,胸口闷闷得快要吐出来。一百米后,她能感觉到黄景舟就快追上来,在坚持一会,她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前面就有家便利店。
在这个时候。
林向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叙插兜斜靠在墙边,因为被树遮挡了光线,她一路跑过来都没看到这里有人。
“林向晚,你跑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
她突然有些克制不住,压抑了半天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心里的恐惧和厌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委屈。
林向晚停下来,慌忙躲到江叙身后,双手拼命拉住他的衣服。她感觉眼泪像断了线,不听话似的止不住往下掉,喉间发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黄景舟追了上来,看到江叙一只手护住身后的人,嘲讽道:“表姐,这是你男朋友啊?那我是不是还得喊声姐夫?”
江叙挑了下眉,眼里尽是鄙夷:“没听说过有什么弟弟。”
“那我自己介绍一下,我爸和她妈是亲姐弟。”
“所以呢?”江叙冷笑。
黄景舟愣了下,没想到江叙会如此冷漠,和林向晚如出一辙的模样。他把目标转到林向晚身上,说:“表姐,看来你和你男朋友也不怎么熟啊?你没告诉过他你欠我们家钱吗?”
江叙眉头一皱,表情不太痛快。还未出声,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弱弱小小带着胆怯和委屈的颤音:“我……不欠钱。”
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再也没有任何好脸色。江叙对着黄景舟下了最后通牒:“滚。”
见状,黄景舟决定直接略过江叙,动手去拉他身后的林向晚。
江叙这下彻底怒了,他右手护着林向晚,整个人往旁边一退,用力一脚踹上黄景舟的肚子。
因为这动作毫无预兆,黄景舟没反应过来,连连往后退,他捂着肚子,喉腔内翻滚,一阵晕过后,低头吐了两口血。
“江叙。”林向晚被这场面吓住了,浑身发抖,声音含糊不清。
“你要么现在滚,要么就等着死在这。”江叙语气平静,对面那人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想在这大打出手。
黄景舟用手抹掉嘴边残留的血,啐了一口血沫。知道这人不好惹,他恶狠狠地盯了眼只露出小半个头的林向晚,扶着肚子悻悻离开。
等他完全消失不见,江叙才松开手。林向晚头仍埋在他身后,紧紧攥着江叙的衣服,小声抽泣着。
等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她的哭声小到听不见,江叙才出声:“送你回家。”
林向晚慢慢松开手,江叙转过身看她,指尖轻轻抹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珠,温柔问:“害怕了?”
林向晚嗯了声,软绵绵的。
“我又不打女人。”江叙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又轻轻擦了一遍。
林向晚也没反抗,她的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不是怕这个。”
江叙忽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头。
他的车停在前面的路口,这里离小区不太远,他没打算开车,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往前走。
林向晚回握住。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大一那会,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唯一不同的是,她感觉到了他的手指指腹处结了层厚厚的茧,有些粗糙。
这条路变得比想象中长了许多,江叙步子迈得很小,林向晚也小步跟着。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她以为,江叙会问她,那人是谁、会问她,他说的欠钱是怎么回事。
但是,没有。
江叙什么都没问。
就好像,他们只是很平常得在一起散步;就好像,今晚的事情根本没发生。
林向晚不知道为什么江叙会在那。江叙没有问她,她同样也没有问江叙。
一直走到家门口,江叙按了密码开门。他没有进去,只是温柔的笑,像是在告诉她,我不凶,别害怕。
然后。
他垂眸,紧盯着女孩的眼睛,柔声道:“别担心,把门锁好。”